六合聊斋

易志斌

六合聊斋

六合者，地下六合彩也。此六合，如瘟疫、似流毒，于城乡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某地起始之时，更是盛况空前，买码者之喜怒哀乐令人回味。其地有一刘姓孤老，性诙谐、好白话，远近闻名，人称“大话刘”。

吾适其地，闻其白话，以为奇事，遂记之二三，以图观者一哂。

一

有鳏夫，姓白名忠者，沉于码事，终日思中特码，敛得横财。是以每买码只购一数，惜时运不济，每每不中，日渐债台高筑，却了无悔意，如瘾君子，不漏一期。

某日，其久久思得一数，急欲购之，然手头无钱，而出码在即。无奈之时，说与邻人：“吾以垄中待收之谷，押钱一百，中则双倍还汝，弗中，垄中之稻由汝收之。”

邻人不允，则再三哀求，无奈，遂依其言。

是夜，果中特码，欣喜若狂，一蹦三丈，不慎脚底一虚，跌于庭下，脚踝即肿，大若顶梁之柱，冷汗淋漓，龇牙咧嘴，痛不欲生。

卧床三月，始得复原，治足之资正值四千，所获金不剩分文，幸得邻人良善，未收其垄中之稻，才得有粮过冬。

其人思谋良久，觉为自家名姓不吉，“白忠”者，不中也，遂改姓“毕”，意为“必中”！誓曰：未中特码，还清高债，誓不复姓。

吾闻之，哂之曰：“现今若何？”

答曰：“弗知，只晓仍姓毕也。”

二

农人梅布仲，见他人买码中奖，甚慕之。

隔日，有瞽者来，言能测人财运祸福，遂问之。

对曰：“汝今载财运鸿通，正应买码事，汝若于四九数中购其廿数，每数等钱下押，月余，必当财源广进。”

农人大喜，以百元相酬。

后按瞽者言语，每期购廿数，然皆不能中。半月，输钱六千有余。甚急，觅瞽者诘之。

瞽者笑曰：“吾谓汝须购月余，必获钱财，现只半月，何须急也。”

无奈，遂掩鼓而回。

有村人笑曰：“梅布仲每购廿数，皆不能中，吾等何不择其未购之数购之，必中也。虽得钱不众，然只须次次赢钱，亦能积少成多矣。”

众人信之，遂择其未购之数购之，果中。

如此一二，无有不灵者。梅布仲声明远播，方圆数十里者，皆购其未买之数，必得银钱。

月有余，众人皆喜，独梅布仲心中不畅。

是日，欲觅瞽者殴之，但见一人推门而入，于怀中抽千元与之。

梅布仲惊曰：“为何？”

其人曰：“梅兄勿惊。实不相瞒，兄每每买码，吾当感激，只惜众人反兄意行之，必得中码，短短月余，弟已亏钱数十万矣，万望梅兄再勿购吾码，吾必当每期以千元相谢，不知梅兄可否？”

梅布仲闻言大喜：一月四周，一周三期，一期一千，一月便能进财万余，便是痴人才会不允。当下里，连连称是。

自此，梅布仲再不买码，于家中坐收渔翁之利。岁终，得钱十余万，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一载飞逝，隔年某昼，昔日黑庄被逮，供出某村农人梅布仲为同谋，是以梅布仲于梦中被捕，狼狈不堪。

几经审讯，虽免去同谋之罪，但分赃之责难除，所得财物尽数收没，再罚金两万，才得免牢狱之祸。

出监之时，觅得瞽者欲殴：“汝言吾买码月余后，当财源广进，现如今财未得半文，反去钱三万有余，还赚得半月惊吓，如若无有分说，吾与汝未完！”

瞽者辩曰：“君记性差矣，吾谓汝去载当进财，绝无有错，惜汝贪欲一起，今载是否有此财运，不与吾讨个分说，致此灾祸，焉能怪吾哉？”

梅布仲闻言，哑然萎软，悻悻而归，再不问买码事。

三

某日，“大话刘”问余曰：“汝可知汪涵、马可乎？”

余对曰：“汪涵、马可者，湖湘策神，天下闻名，谁人不知？”

“大话刘”笑曰：“汝可知竖子能成其名，乃是与本村蔡德中有莫大之渊源也。”

余问其故，对曰：“无有蔡德中，则汪涵、马可不能以策神闻名天下矣。“

余愈奇：“蔡某与汪涵、马可未曾相识，且无钱无权，又有何能能促其成名？”

“大话刘”呵呵道：“虽不曾识，然无蔡某，汪、马不过无名小卒矣。”

余急催“大话刘”释其缘由，其拿捏再三，始道原委：

汪、马本湖南电视台天气预报之替补预报员，郁郁而不得其志。而本村之民蔡德中乃铁杆六合彩民，其人猜码每每能中，乃是在出码之日，能从湖南天气预报员之穿着看出当日所出码之所属生肖、单双、波色。

某日，湖南天气预报俩主播双双住院，不得已，由汪、马二人临时补上，二人踌踌满志，誓要好好表现。未想正是六合彩出码之日，蔡某坐于电视机前曰：“呵！身着红衫，必为红波。有扣四粒，今期要出双数。”

也是奇事，话音刚落，竟被汪涵听见，心中怪道：能有此事？事后打听，当晚所出之数果真为红波双数。遂于心中暗暗称奇。

次期，马可着绿衣五扣播报，蔡某又曰：“必为绿波单数。”马可听闻，打探所出之数，果如是。亦怪之。问于汪涵，汪涵亦称有此怪事，遂相与商议曰：“吾等多少为公众人物，岂能成他人买码之工具？不若不再着红、绿、蓝衣服，看其奈何！”

再次期，汪涵着灰衫而出，心中暗暗得意，却闻蔡某于电视剧前曰：“灰者归于蓝波，扣数成单，今日蓝波单数必可中矣。”

后果出蓝波单数，汪涵气极，马可抚之曰：“莫急，下期且看吾对付于他。”

马可播报时，着白色无扣圆领衫而出，心道看汝还有何说。未曾想蔡某不急不缓，笑曰：“白者，红之极也，无扣乃为零也，呵呵，今期红波零尾之数必中。”

出码后，汪涵。马可闻得特码之数果在红波零尾之内，相顾哑然。又思一招，下期由汪涵着红、绿、蓝三色相间之无扣花衫出镜，看其如之奈何。

不想，蔡某仍是稳坐电视机前，“红、绿、蓝三色相混，必成紫，紫出之于红，当为红波。衣服二次无扣，一而一，一而再，应是双数。故红波双数必中本期。”

当期特码果出在红波双数之内，汪、马不觉惊悚。后于着装每出怪招，终被蔡某附会猜中，汪涵暗道：想吾等高等文化之人，竟成乡野小民发财之具，岂不悲哉？气得语无伦次，哀叹曰：“蓝是那么的天，白是那么的云；啊！天是那么的大，竟无我藏身那么的所！”

遂齐齐转投经视，正值经视欲组《越策越开心》栏目，主持难觅，便将汪、马推出，希能取破釜沉舟之效。

汪、马不负众望，每出奇招，以湘音主持节目，声名日盛。某日，汪涵突发奇想，将被蔡某气得语无伦次之语“蓝是那么的天，白是那么的云”带入节目中，引得观众笑脱牙帮，三日不能食物。汪、马遂成湖湘一代策神，天下闻名。

余哑然而笑曰：“老刘能策，汪、马莫及。买码看天气预报，真乃诸葛孔明之遗策也。”

“大话刘”亦笑：“汝且莫笑，确有其事。听闻汪涵、马可不日将临吾村，向蔡德中致谢，言若无蔡某之神猜，则无汪、马之今日也。”

话落，余与“大话刘”相视大笑。

2006年元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