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笔•孤山回首已无家，不作人间解语花

圳……

董小宛处身秦淮坊成为卖艺女子，似乎是上天怜惜于她的才华，她从小就是一个极具艺术天赋的女子。

然而这个天姿巧慧、容颜娟妍的女子，偏偏生就了一副恬静乖巧的性格，骨子里热衷的是优雅知性的“小家子气”生活。

父亲的突然离世打乱了她平静的日子，家里原来收入稳定的绣庄生意一落千丈，她和母亲也离开了那座衣食无忧的家院。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年仅13岁的董小宛被逼无奈走进了秦淮画舫。

命运改变了董小宛的人生道路，却始终未打破她的内在性格。在秦淮八艳姊妹中，她的行为举止最为雅致得体，较之顾横波、李十娘、卞玉京、寇白门等人的放荡不羁的性情，她算是名副其实的＂青楼隐士＂，合乎于自身名号“青莲”。

秦淮坊是当时名声显赫的青楼妓院，夜夜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这里每天都在讲述才子佳人的故事，同时也在上演人间男女不尽相同的遭遇。

在这里，董小宛遇见了她人生中极其重要，同时也值得敬重的恩师钱谦益，随他在新安居住了三年。三年时间里，她从这位东林书院的著名学者身上获取到相当的知识学问，并且结识了不少社会名流和饱学之士。

也是在这里，董小宛等来了她一生中唯一倾心的男人。这个叫冒辟疆的如皋才子不仅开启了她的情感之路，更为重要的是开启了她心底封闭已久的“归家”之路。她决心嫁给他，从良做个贤妻良母。

这里有个插曲，崇祯十五年春，正值朝廷选秀，同为秦淮八艳的陈圆圆已被选入北京，她不想像陈圆圆那样沦为权贵者的玩物。这也是她不放弃追婚冒辟疆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冒辟疆，正为失去陈圆圆苦恼难挨，满腹寂寞。但与董小宛初见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影梅庵忆语》这样写道：

“面晕浅春，缬眼流视，……懒慢不交一语。”

不过这都是他后来的真实感言。与董小宛的恋情在当时的他看来，只是慕名已久的普通狎客行为，自己并没有打算今生和她在一起。

＂肠虽已断情未了，生不相从死相从。＂——这是董小宛写给冒辟疆的诗句。

“妾此身如江河东下，断不复返吴门”。——这是董小宛在金山顶面对长江奔流发的誓。

这场婚姻追逐整整进行了十个月，无论冒辟疆以各种方式百般拒绝，董小宛都以自己的聪慧对其化解，永不放弃。最后在他犹豫不定时，钱谦益、柳如是等人及时筹钱为董小宛赎身，果断将身心疲惫的董小宛送进如皋冒府。

董小宛最终圆了初衷，有了一个家。

董小宛在冒家生活了9年。

这是她一生中最为美好的9年，她满足于这种恬静惬意的生活方式。于此她的调香、女红、厨艺、持家本领得到施展空间，其中厨艺位于中国古代十大名厨之列。

这是她人生事业最为辉煌的9年，她的诗画于此达到了最高境界。传世画作《蝴蝶图》及妇道编著《奁艳》正出于这段时期。

这也是她一生中最为充实和辛苦的9年，明朝灭亡引起的时局动荡，兵荒马乱岁月里的二次逃难，她勇敢地挑起家的重担，照顾逃难途中染上重疾的丈夫，体恤老幼妇孺的家人，不忘教导孩子们的功课，直至世道平安后重返如皋家中病倒。

经历了一系列颠沛流离的动荡后，董小宛的健康状况时好时坏，最终未见好转。顺治八年（1651年），董小宛走完一生，在冒辟疆怀中安然入睡，时年28岁。

董小宛对家的热爱和付出，用自己行为改变世人偏见，换取了冒家上下对她的尊重。她离世后，冒辟疆的嫡妻让自己的子女披麻戴孝，为其守孝尽道。冒辟疆更是万般悲伤，于日后写下《影梅庵忆语》一书，追思董小宛为人妻后的传统美德。

看似弱不禁风的董小宛，实则是个刚烈女子，这个从秦淮坊走出的女子，对富贵尊荣、虚名浮誉有着不同常人的认知。她的姊妹像陈圆圆、李香君、柳如是都先后走上政治舞台成为风流人物，而她只想以自己的辛劳和贤惠，获取一个平凡女子的生活快乐。

精选董小宛诗词13首，从中感受一个女子对家的渴望与追求。

《咏黄山诗》

独坐枫林下，云峰映落辉。

松径丹霞染，幽壑白云归。

《绿窗偶成》

病眼看花愁思深，幽窗独坐抚瑶琴。

黄鹂亦似知人意，柳外时时弄好音。

《元夕》

火树银花三五夜，盘龙堆凤玉烛红。

兰棹轻摇秦淮夜，紫气烟笼钟山峰。

明镜悬天犹有韵，幽兰虽香不禁风。

断梗飘蓬无归处，天涯芳草何处逢。

《孤山伤逝》

孤山回首已无家，不作人间解语花。

处士美人同一哭，悔将水雪误生涯。

《与冒辟疆》

事急投君险遭凶，此生难期与君逢。

肠虽已断情未了，生不相从死相从。

红颜自古嗟薄命，青史谁人鉴曲衷。

拼得一命酬知己，追伍波臣做鬼雄。

《与辟疆咏菊》

玉手移栽霜路径，一从浅淡一从深。

数此却无卿傲世，看来唯有我知音。

《秋闺十一首》（选七首）

一

幽草凄凄绿上柔，桂花狼藉闭深楼。

银光不足供吟赏，书破芭蕉几叶秋。

二

白日吹人无所思，独来窗下理红丝。

手擎刀尺瓶花落，数点天香入砚池。

三

稠烟迷望不能空，满地犹含绿草风。

乱竹繁枝多少意，满园花落忆春中。

四

修竹青青乱草枯，留连西日影相扶。

短墙微露高城色，远处疏烟入画图。

五

飘枝堕叶此烟中，残鸟啼秋声亦同。

 错认桃花满青行，依稀白鹭栖丹凤。

六

小庭如水月明秋，天远窗虚人自愁。

多少深思书不尽，要知都在我心头。

七

无事无情亦未闲，孤心常寄水云边。

 今宵有月无人处，高讽南华秋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