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粽子•咸粽子

石头儿

做为一个自小生活在大西北角落一条荒凉的山沟沟里的人,对所有节日里吃食的记忆都来自俺娘,端午节的粽子就是其一。 那会儿每到端午节的头一天,俺爹就会带着俺和俺弟去河边剪芦苇叶。俺娘把剪回的芦苇叶煮了,泡上细长瓷白的江米,再翻出珍藏的小枣、葡萄干,晚饭后就在小院儿里铺排开来:一盆江米、一小碗枣和葡萄干、一盆芦苇叶、一口大锅。俺娘坐在小板凳上,大腿上搭着剪好的棉绳,在夕阳里、在一圈家伙事儿里麻利的忙碌着,俺爹就坐在旁边,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俺和俺弟会借着去后院上厕所的机会进进出出,关注着俺娘包粽子的进度。 包好的粽子装在家里最大的锅里,放在炉灶上,添足水,再添足柴,慢慢地煮着,俺们一家人就去露天影院看专为庆祝端午节放的电影。记得那会儿看电影时俺是不安心的,总惦记着那些粽子,俺娘也是不安心的,总惦记着锅里水煮干没、灶里的柴烧灭没。 煮好的粽子会放在水桶里,加满冰凉的河水,俺娘的话是“用水拔上”,就是冰镇的意思。俺家房后小河里的水据说是雪山上化的雪水,大夏天都是冰凉刺骨的,用来“拔”西瓜、黄瓜、西红柿都是极好的,比现在的冰箱好用多了。 端午节的早上,俺会起得很早,眼巴巴地蹲那儿守着水桶,一边拨弄着手腕上俺娘用五色丝线编的手环,一边等俺娘把“拔”好的粽子捞出来递给俺,然后急急地扯掉绳子、剥开粽叶,狠狠咬上一口,直着嗓子狠狠地咽下,一气吃掉四五个后,那一颗惦记的心才算踏实了。 那三角形的、淡绿的、凉凉的、韧韧的、带一丝丝甜的、越嚼越香的吃食,就是俺对粽子的全部记忆。 多年后俺来到海南,第一次见到海南的粽子,先是被那硕大的个头给惊到了,是四方底的锥形,略像金字塔的样子,墩墩实实的,一个都有半斤多重;等打开那厚实的粽叶时又被里面的内容给惊到了:粽子里面居然包着大大的肉块和蛋黄!捧着这一大坨有肉有蛋的饭团,浅浅地尝了一小口,又软又糯又香,真是好吃!这才知道原来粽子还有咸的啊!就是个头太大了,吃一个都能撑个肚歪。 如今,俺在海南已生活了二十多年,年年都能吃到咸粽子,也曾专门带着小子去学习过海南猪肉粽的包法,但心里还是固执地认为甜粽子才是粽子节的正经粽子。 俺家小子自小就吃俺包的正经甜粽子,却更偏爱不正经的咸粽子,所以现在每到粽子节前夕时,俺就会算着日子腌一些咸鸭蛋,等到端午节前头一天晚上,依着俺娘的惯例包一些加了小枣和葡萄干的甜粽子,再依着本地的风俗包一些加了五花肉和咸蛋黄的咸粽子。 甜粽子是为了满足俺怀旧的情怀,咸粽子是为了成全小子挑剔的口味,一甜一咸,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