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无常 唯爱永恒

小白杨

                    《生死无常 唯爱永恒》

         人说没就没了。远房表弟爱恨浓烈的这一生，永远定格在了41岁这一年的秋天。

        他曾经是个眼睛如小鹿、被父母疼爱、被族人称赞的孩子。20多年前，凭着勤奋努力而考上重点大学，成为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我对远房表弟的最初印象，就是在中学读书的那段日子。表弟话不多，总是乐呵呵的，永远带着一张阳光纯朴的笑脸。不仅勤奋好学，而且成绩优秀，我和先生都挺喜欢他。偶尔周末来家里玩，我也会多炒几个好菜让他带回学校去。学生时代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表弟一直铭记在心，以至上大学以后，还会经常写信给我们，时不时带来一些远方的问候。我们都为有这么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而欣慰。

        谁料美好生活的大门刚刚开启，一纸淋巴癌中期的疾病诊断书，一下子把人从天堂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才三十三岁啊！曾经期盼着出人头地，期盼着人生种种大开大合的方式，唯一想不到的方式却是如此残忍！

       每每想起，那声羞涩而亲切的呼唤仿佛还近在耳边，可如今，这样的呼唤却像动人的风笛声飘散在山谷一样，当我追忆它时，听到的却是苍凉的风声。风声穿过竹林，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你问我思念有多重？轻的，像秋天的落叶，重的，像一座秋山。

        想起三年前去表弟工作的城市旅游。十多年未见了，久别重逢，说不出的亲切感。表弟看起来似乎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一些，但是精神饱满，一直笑意盈盈地和我们谈生活、谈工作。他说结婚已经二年了，妻子也在同一个城市上班，一切，都挺好的。望着表弟光秃秃的头顶，尽管心存一丝疑虑，可是谁又会往那个方面想呢？临分别时，表弟还塞给儿子一个大红包，说是给侄儿的见面礼。没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永远。最近的一次微信聊天，还是去年秋天，我和先生去看望表叔表婶，相见湾风景很美，我拍了好多照片，并把它配上文字制作成美篇，发给表弟。他看了以后，感慨地说，“嫂子把我爹拍得这么好看，谢谢噢！”一句“谢谢噢”，居然成了他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也成了我们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从他生病到去世，我们一直毫不知情，直到表婶告诉我们，才知道三年前的那次见面，已经是他生病的第五个年头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仰在支撑着他，但我知道有一种力量，重新燃起了他对生命的渴望，激起了他战胜病魔的勇气。

        命运，让他经历了长达八年的炼狱般的折磨，同时也收获了无数让人泪目的人间真情。

        表弟是在他工作的那座城市与弟媳相识的，她崇拜他的才华与人品，他爱慕她的温柔与善良，命运让他们牵手走到了一起。可就在美好前景向他们招手时，他却不幸患上了淋巴癌，拿到体检报告单的那一天，表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流泪。他恨，恨苍天为什么如此无情！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绝望！三天后，他强忍着泪水和心痛，和女朋友提出分手，他实在不忍心拖累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女朋友望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在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两个人紧紧地相拥而泣，泪如雨下。为了给他活下去的勇气，女朋友不顾娘家人的竭力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表弟有一个妹妹，已经三十出头了，本来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是哥哥这一病，也成了妹妹心头无法触及的痛。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兄妹俩决定先瞒着家里人。妹妹拿出她工作多年的积蓄及准备办嫁妆的钱，全部存在一张银行卡里，交到哥哥手上，故作轻松地说，“哥哥、嫂子，这些钱你们先用着，医生说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医药费的事，你们别担心，有我呢！”妹妹为哥哥的医药费，白加黑连轴转，一天打好几份工拼命挣钱，嫂子带着哥哥辗转各地求医。或许是他们的真情感动了上苍，老天爷也不忍心拆散这相依为命的一家人。最初的放疗化疗起作用了，病情也逐渐得到了稳定。弟媳除了上班，业余时间也在网上做微商，在病情得到控制的那几年，表弟也力所能及地做一点。他想凭自己的能力，能帮一点是一点，尽管微不足道。他实在想不出拿什么来回报他生命中最疼他这两个女人，只求岁月对她们温柔对待……

       七年过去了，疾病的自然规律终究是无法违背的。表弟的病情最终还是不可控制地全面爆发了。去年秋天，脖子后突然长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瘤，到了冬天就迅速长成了小碗那么大，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才回到老家将实情相告。其时，医院的治疗，意义已经不大，只能是对症支持治疗，舒缓疼痛。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黄，神情也越来越无精打彩。终日躺在床上，一会儿咳了、一会儿要吸痰、一会儿又要擦分泌物，身体开始浮肿，疲惫得无力说话，只能摆摆手，更多的是用眼神向人交流示意。病痛袭来的时候，弟媳就不停地替他抚摸，轻声细语地安慰他，耐着性子忍受他发脾气…百依百顺，毫无怨言。看着她日益憔悴的身影，“嫂子，以后晚上就让我来吧，我们两个轮流照顾”。就这样，在姑嫂的悉心照料下，七个月过去了……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无力回天，终于在今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望着窗外漫山遍野的金色的山核桃树，在家人的怀抱里，表弟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有这么好的媳妇，这么心疼他的妹妹，一定是他上辈子修来的。唉，可惜你表弟走得太早，没福气啊！”

        听着表婶点点滴滴的述说，平静的语调里有绝望的忧伤，但更多的是渴望的光芒。

        整整八年啊，试问有多少亲情与爱情能经受得了如此考验？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在表弟的故事里，不仅让人相信有血浓于水的亲情、相濡以沫的爱情，还让人感受到了做人的责任、担当和无畏……生死无情，唯被爱点亮！

       深深地回望相见湾，一轮金色的夕阳正洒满山坡，虽然略带忧伤，但宁静、成熟而丰富。想起一句歌词：“相见不如怀念，就让这一片爱的幼苗永植我心田。” 此刻，沐浴着夕阳，暖暖的光辉让我内心澄澈，犹如新生。

       生死无常，唯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