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回忆录(四)---- 八里窑篇

进哥

<h3>  一年多新兵训练终于结束,我们来到八里窑——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它处在兰州市五泉山背后,沿着市区向山上走,转过几道弯,左边是五泉山公园,右边西北民族学院,中间穿过一条两公里长的隧道,出了洞子口有哨兵站岗。往左走是军区司令部大院,往右走就是军区第一通信总站的营区,首先经过的是一营驻地(长话连和机务连),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我们无线通信营的驻地。</h3><h3> 营房建在山脚下河道上面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兰州两面的山说是山,其实是海拔两三百米高的黄土梁梁,与陕北的地貌很像,就是没有那里山大沟深。院子里外到处都是老百姓栽种的梨树,“忽得一夜春风过 千树万树梨花开”,花开时节一片洁白,风景煞是好看,不由的让人觉得唐朝大诗人岑参一定到过这里。</h3><h3> </h3> <h3>  新兵被分到各各分队。小平,建昌,斌斌和我等四个人分到无线二连一分队,队长是古指导员,他曾经在麻家寺担任我们新兵连的指导员,河北人,71年入伍,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标准的男中音讲着一口略带一点河北味的普通话,不紧不慢极富有感染力,为人处世很讲究,对我们也很好,没见过他和手下兵发过火。我和小平与古队住在一间宿舍,相处的很融洽,可惜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转业了。</h3><h3> 原来的马副队长升为正队长,同样是河北人,73年入伍,同样长的高大俊朗,同样对待我们都很好,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像隔壁家的大哥,呵护着队里每一个人。</h3><h3> 我是生在西安,长在西安,父母亲是河北人,所以填写籍贯总是写河北。入伍前没有去过老家,对河北没什么印象。</h3><h3> 没想到当兵确与河北结下了不解之缘。当时报名参军,全校两个年级十几个班,每班推荐一名参加目测。头一天我们班主任对我说“你明天代表咱班去参加目测”,听到这话心情激动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课也没心思上了,就等着喊我的名字,可是左等右等不来,眼看初选工作快要结束了,立马着急跑去找班主任,老师略带歉意地说;“没告诉你,让某某同学去了”。听了这话人当时就懵在哪里了,老师看我站着发呆,也觉得挺亏欠我,说“要不我去找教导主任商量商量?”,她就过去和教导主任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进去,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当兵的,简单问了几句,姓名,籍贯,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就草草的结束了。自己心想最后一名还是硬插进去的,这回肯定没指望了,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过了几天忽然接到通知,让我和同年级隔壁班的一个同学还有两个高年级的四人去参加体检。大感意外,看来事情有转机。体检完其他三人全刷下来,就剩下我自己了。记得临穿军装的那天,我们几个学生干部开完会天已擦黑,旁边研究所的大喇叭里放起了“洪湖水,浪打浪”。到了部队才听说招兵的那两个军人,女的姓“高”,是女兵队的队长,男的姓“张”,是团参谋,河北人。</h3><div>青铜峡新兵训练队张班长也是河北人,队里任命我为副班长,协助张班长工作。</div><h3>从入伍选拔到新兵训练再到下连队,河北籍的老兵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河北人普遍朴实厚道,待人诚恳,谦虚内敛。</h3><h3><span style="color: inherit;">人常说“自古燕赵出豪杰”。战国四大战神河北大地上就占了两位,</span>老将廉颇抗击秦国几十万大军九年令其不能踏入赵地半步,青年将军李牧杀的匈奴横尸遍野,“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燕国独胆豪杰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传颂千古。</h3> <h3>  下到连队后,我们就开始了战备值班。每天值班分为早,中,晚三班,一班工作八个小时。长年工作在坑道内,整个坑道建在山脚下,水平地向山内部延伸有七八百米长,钢筋混凝土建筑异常坚固,可以防核爆,想象当年建造时工程量一定十分浩大。过道能使两个人并肩前行走,交接班时最有意思,特别是遇到长话连女兵分队,女兵们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从身边鱼贯而过,男兵想瞅瞅那个女兵漂亮,看到落伍个别女兵的想搭个讪,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不是低着头,就是 扭着脸,个个像是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水泼不进。</h3><h3> </h3> 战友的风采 过道两边是机房,我们无线机房距离洞口不远。两个连各自拥有自己的机房,宽大的机房里矗立着一排高大的收发报机柜和一台台电传打字机。当时手敲电键发报与手抄报已很少使用,主要是和对方建立联系中使用,联络成功后,通过电传进行报文收发,采用的单双边带通信方式,可靠性不高,遇到干扰,打字机上全是乱码。但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还算是凑合能用,相比于当今的通信技术手段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h3>  这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天气异常闷热,半夜时分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又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喊“不好了,水进到楼里了!”赶紧爬起来,穿上衣服跑出房间,看到马队和几个老兵正拿铁锹向外铲水,只见雨水裹挟着泥沙顺着山坡冲了下来,宿舍楼前灌满了水,在马队的带领下我们沿着楼边简单挖一条水渠,把洪水引向坡下,这才缓解了险情。队长命我到坑道查看情况,我跑到坑道口,看到洞口也涌进泥水,两个女兵正光着脚站在电缆沟里向外舀水,我和十来个人在洞口清理积水,大家挥掀持扫帚,脸上挂满了汗水,眼见雨也停了着积水已清理的差不多了,此时天光也已大亮了。抬头环顾四周,人们一脸莫然,相互之间多不认识,有男兵有女兵,有老兵有新兵,分属于几个连队。坑道就是战场,雷声雨声就是命令,关键时刻为了保护国家财产士兵们义无反顾。</h3> 退伍证 <h3>  不久我们分队就被抽调去执行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建猪圈,选址在坡下面距离营房一两百米远,需要同时建四个连的猪圈。从别的分队中调来几个有建房经验的老兵,陈营长是工程总指挥,马队负责人员安排,几个老兵担任砌墙,剩下人有的搬砖,有的和灰,虽然活有点累,但大伙的心情还是蛮轻松的,边干边讲述各自家乡的美好景色和各种奇闻异事,场面还有点热火朝天的。</h3><h3> 自己从小在城市长大,中学没毕业就进了部队,啥也不懂,啥也不会,生瓜蛋子。只能勤学苦练不耻下问,学着老兵的样子做,通过几天的锻炼还真学到了几手技能。就拿抛砖来说,两个人相距四五米远,抛的人要匀着劲,抛出的砖要有一定的弧度,到达接的人眼前时已呈下降之势,这样接的人一伸手就拿住了。掌握了技巧干活的效率也就提高了,开始是一块一块抛,后来就成了两块两块抛。触类旁通,还熟练掌握把一锹灰一起向高处抛接的技能。</h3><div>小平和我俩人还要完成一项繁重的任务——扛水泥,从宿舍楼往工地运,距离不算远,但路是太难走了,一尺来宽的路还要不停地上下陡坡。小平年长一岁,干活有点经验,只见他将五十公斤重的水泥袋斜担在腰上,一只手栏住袋子,我也就学着他的样子,弯着腰趟着汗艰难往前行。干活累自然就吃的多,每次吃饭,我也是学着小平的做法,将二两一个的馍摁扁,然后将两个馍合在一起,一次吃两馍。最多一次一饨吃了七个半馍。咽下馍吃完菜,小平又说:”再冲碗高汤!"意思是往碗里倒点开水,用这称做高汤的涮碗水再灌一下肠缝缝。有一次吃完饭在回宿舍的路上,小平还不由自主地唱上了:“吃饱咧!喝好咧!咱跟皇上一样咧!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div><h3> 工程结束后,我们分队收到营里通令嘉奖,我本人也获得一次连嘉奖,这是我当兵以来获得的最高奖励。</h3><div>电视剧“草帽警察”里主人公刘五四从洪水中救起连里所有的猪,而荣立了三等功。我是因建猪圈而获得了嘉奖,我们俩立功受奖都与猪有缘。只是我没有他获得的奖励高,人没他长的帅气。他说的一句台词特别好“今天干,明天还要干,这是工作。今天干,明天还想干,这是事业”。</div> <div>小平补充描述</div>高进每次吃饭时,拿馒头总是用快子一扎,就像糖葫芦一样。我们分队接连里下达的任务,盖猪圈,劳动强度很大,所以吃的多,早上就要吃4个馒头,张建昌吃的最多。有次咱们下午吃饭,正好肖华政委遛弯来到连队看到大家吃饭就走过来问战士门吃的什么饭,那天连里吃菜包子正好首长走到我跟前,问我“小鬼你吃几个”我说“8个”首长说“那不行,年轻人最少也要吃十几个才行”当时大家都笑了,从那以后我吃菜包子就吃十二个,我记得张建昌能吃十八个。[耶][耶] 图片来自网络 小路讲故事!《杀猪记》<br> 快过年了,二连这次把杀猪的艰巨任务交给了二分队,让营部业务室出两个人一起参与杀猪任务我和王汉平午饭后向二分队报到大家满怀信心走向二连猪圈,战友们都没干过这活没有一点杀猪经验,十几号人手持棍棒、铁揪、绳子、杀猪刀一起拥进狭窄的猪圈,这头大白猪已有两、叁天没喂过食了,猪瞅着这帮人也不象是来喂它的,战友们一齐扑向猪有抓耳朵的、有拽尾巴的、还有抱猪腿的,猪圈顿时热闹了起来逮猪的人声和猪的尖叫声交杂在一起乱作一团很难控制住猪,不知那位大神出个主意让块头大的张国辉坐在猪背上把猪压住在捆猪腿,受了惊的猪力大无比把张国辉撂翻在地,我知道狗急跳墙之说终于见识了猪急也跳墙,好在人没受伤,于是开始了撵猪大战大家满院子追着抓猪!折腾了几个小时猪也累的够呛!胡永利一棒子向猪抡去只听张国辉“呀”的一声惨叫,见他又跳脚又甩手疼的够呛,张国辉操着标准的西安方言说“胡永利!你以为打到猪了?你打到我手上咧!”。猪最终还是被大家抓住杀了战友们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 <h3>  79年春节过了没几天,对越自卫反击战就打响了。我们虽然离战场十万八千里,同样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收发电文数量增多,秘密等级也比平时提高了许多。我们身在机房,心在前线,时刻关心战局的进展,军区领导隔三岔五地组织部队在军区礼堂通报前方战情。大家也在纷纷做各种猜测,小道消息满天飞。当时苏联在中蒙边境上陈兵百万,局势还是严峻的。</h3><h3> 大伙踊跃地向连里递交请战书,要求上战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当时确实是抽调了一部分技术骨干,不是去云南而是去新疆,说是要加强那里,防止苏联趁机侵犯。上面那张照片就是老兵刘英俊(前排中间)奔赴新疆临行前里离别留念。同年兵记得有海海,志杰等,连里给他们火线入了党,走的时候身佩红花,大伙将他们送上火车,依依不舍地目送列车驶向远方。</h3><h3> 对越反击战刚开始时,军报还登载有照片,显示我军战士如何军纪严明,爱护越南百姓,帮助当地人种菜养鸡等等。过了没几天,风向就变了,当地越南百姓躲在暗处向我军扔手榴弹打冷枪,造成我军很大伤亡。战争是残酷的,以后报道的是;我军漫山遍野搜索敌人,不管山洞里是当兵的还是村民,只要不投降,就往里扔手榴弹,将燃烧的轮胎往进滚,把当地建筑桥梁炸毁,物资搬回,这些基本上是我们援建援送的。教训了越南人一顿后,我军全部撤回祖国。</h3> 萧华政委陪同胡总书记视察长话连,连长高冰与总书记情切握手。高连长也是我们77年兵接兵团成员,我们亲切地称她为我们人生道路上的福星! <h3>  严冬已过去,春天迎面而来,满院子的梨花开了。在这怡人的季节里人们时常看见老首长萧华和老伴在大院中散步。萧老是刚复出工作,担任军区政委。见到这么高级别首长从身边经过,再加上是著名的《长征组歌》作者,不由的心中生出深深的敬意,总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h3><div>一天小胡在坑道口站岗,首长领着老伴从哨位前经过,小胡啪的一下来了个立正敬礼,首长轻轻地拍了拍小胡微微隆起的肚子,冲他笑了笑。这一举动着实让小胡兴奋了好几天,逢人便讲,乐的不要不要的。</div> 当时我们的津贴是每年涨一元,从7元到8元再到每月9块。伙食费每人每天5毛多,很少能吃到肉,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顿面条,每当炊事员将盛满面条的大盆摆在厨房外的地上,战士们哗啦一下就围上去,每到这会时常有老兵说:“大家先别急,我先把飞机挑出去"一边用筷子挑拣着,一边嘴里不停的数着:"一架,两架······嘿这个个头大,肯定是轰炸机”。当时的条件就是那样,但战士们特别爱吃面,吃的都挺香,没有怨声载道的。<div><br></div><div>一天,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就看见胖子和两个战友往营区外走,我问他们干啥去?胖子一脸笑容神秘兮兮小声说“走,咥面走”我满腹狐疑地问:“啥面"?胖子接着说:“司令部里有个小面馆,做的牛肉拉面美滴很”。我赶紧回去跟队里打了声招呼,紧赶慢赶撵上他们。小面馆就在军区服务社旁边,吃饭的地方也就十来平方米,摆了三四张桌子,就两个老师傅,给我们一人上了一碗。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那一碗才几毛钱,面里有几颗小小的牛肉丁丁,面很筋道。那是我第一次吃兰州牛肉拉面。<br></div><div>现如今走遍了大江南北,吃遍了各地的面,要说最好吃的还是咱陕西关中农家媳妇做的油泼扯面。只见面在双手扯动中上下翻飞,摔在案板上“啪,啪”作响,顺着 事先压好缝将面撕开,随手将挽成一朵花似的面抛入开水中,再撂入几片青菜叶子,煮好后捞到碗里,滴上些醋水水,撒上些葱花花,放上些辣面面,将烧的滚烫的油浇在上面,刹那间香气四溢。用筷子将面翻动搅拌燃活,一手捧着老碗,一手挑一筷子晶莹华润渲染着辣子红红颜色的面放到嘴里,那种感觉真的是“美!忒色!嘹咋咧!”。</div> 同年兵宏伟,前途又宏又伟,接任过二营营长 <h3 style="text-align: right"></h3> <br>植树节到了,全连上山种树。兰州的山是土山,土还是虚土,一脚踩下去土能没过脚面,没有植被,存不住水,生态极度脆弱。树坑倒是及其好挖,三两下 不费劲就挖好了,栽上树苗,用脚将土用力踩实,周围再培一圈土,树就栽好了。和我一起干活的老兵是汉中人,唉声叹气地说:“哎,这树就种不活,我们年年栽没一颗种活的,白费劲!”然后话锋一转,兴高采烈的说:“那要是在我们家乡,你随便找根木棍往地里一插,不用管,过两天你来看,一准长成一颗小树”。说话的口气有些吹牛,但充满了对家乡爱恋。<br><br>前几年,做为家属随校研究生院教工去西部旅游,学院与兰州军区有“强军计划”,路过兰州,军区有关部门布置了热情接待。地点大概在东校场附近,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我站在门外远远地看见两边的山上不再是光秃秃的,在夜幕的余晖中深情地望着五泉山,只见满山郁郁葱葱。我对旁边接待我们的军区小干事说:“我当兵就在八里窑”。小干事回了一句话,把我说愣住了,“你真幸福,在城市里当兵”。以前我从来没意识到一点,仔细想想,我们确实要比战斗在山沟里,戈壁大漠,远离城市的穷乡僻壤的战友们幸福的多。八里窑—我戎马生涯幸福之地!<br> 不久后,西安通信训练大队来招生,我也报了名,虽然初中没毕业 ,好赖之前家里给寄来考大学的复习材料,自学了几个月,总算做对几道题,勉强通过了。我离开了八里窑。<br><div>这段时光虽然短暂,却给我和我的战友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我们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军队,军队也把我们培养成了锤不垮打不烂的坚强战士,使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走的更坚定,面对一切艰难险阻无所畏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