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拦截原木准备捆扎木排</p><p><br></p><p> 洣水源出湘赣交界的罗霄山脉酃县(今炎陵县)南境八面山,携太阳之神的圣韵,带神农播撒的芬芳,承红色革命的血脉,一路向西奔腾澎湃而来,在湘东的千里沃野,不但浇灌和养育着它的沿江儿女,也是古今往来人们精神的心灵慰籍和源泉。在她历史长河的浪花里,在穿行于崇山峻岭之中激流中,历史上这里曾有过放木排的壮丽画卷。<br> 洣水两岸盛产杉木、松木、楠竹等森林资源,由于罗霄山脉绵延,交通不便,因此采伐的木材大多经水路。茶陵的舲舫、堤洲就是洣水最上游的木排流放地。早在明清、民国的时候,堤洲上游及酃县散运漂流的木材都到这里拦截排筏运木到攸县、衡东、株洲、长沙一带。同治九年版的《茶陵州志》描述“洣水南来几百折,箬蓬藤枕滩声”。父亲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曾在堤洲森工站任站长,负责林业的育林采伐收购和转运工作。那时就在堤洲和对岸官溪那光光的石头山上建石墩拉大竹索梭,拦截上游采伐拖至江里漂流而下的散木。</p><p> 我在2007年曾写过《堤洲情缘》一文:“那条米江携带着大山的芬芳,曲曲折折,潇潇洒洒从山中逸出,清丽、优雅的挽着堤州这个小山村”。的确,我对这里十分记忆和留恋,堤洲情结,浓的化都化不开。2012年我又重返堤洲时,舲舫中心校蒋校长曾带我又看到了伫立在江边的石墩,我又一次回想起五、六十年代堤洲森工站的员工们劳动的情景。据《茶陵林业志》介绍:“在一九五三年,堤洲就成立了排筏协会,有10个小组,200人,其中技术熟练的40人转为国家正式水运工人,成为排运骨干”。所以扎排、放排就成了茶陵乃至攸县一带的重要产业,</p><p> 堤洲森工站位于堤洲小学的隔壁,走过200米的开阔地就是洣水,开阔地旁上建有几个浸泡竹梭的石灰池厂房,江面和沙洲200多米宽,每到上游放羊式漂流散木的时候,江两岸的石墩上横起一根竹索捆绑一溜木材横在江面拦截,归拢到浅滩上,由工人们扎木排。扎木排,是用浸泡好的竹篾编成竹索,将原木捆扎在一起,据《茶陵林业志》介绍:“有从小到大有三种排型,其中大的由三路或四路组成‘人字牌’,每节18根原木,六节组成一路”。然后用木楔和横木加牢,每节多为二层或三层。排头和排尾都安装了杉木梁排棹,它是木排的舵,便于操纵转向。木排在江水中运行,常受激流险滩冲击和暗礁和障碍物碰撞。因此扎排的基本要求是一定编扎牢固、运行稳定,同时要求操纵灵活、阻力小、实积系数大、编扎拆卸方便及耗用索具少。如果在中途散架十分危险,也十分费事。每挂木排大约有六、七十立方米以上木材。</p> <p>冲激流险滩</p><p><br></p><p> 放木排,不是现代旅游乘坐和漂流的竹筏,也没有“小小竹排江中游”的轻松与浪漫。放排主要是运木材,这种工作有其特殊性,木排既是运输工具,也是运输对象。<br>最让我难忘的是在1961年,我十岁那年,曾随父亲和放木排工人一起经历一次半个多月放木排的日子。我记得那是一个大蒜抽苔的季节。两列木排已经扎捆完毕,由于这次木材多,路途远,父亲带着六个放排工,要亲自送到湘江边的雷西镇附近的一个铁路车站。<br> 洣水从酃县(今炎陵县)西北流经茶陵县、攸县,在衡东县雷溪镇入湘江。全长296公里。而洣水放排基本上都是从舲舫、堤洲开始开始的。我在堤洲江边经常看见放排工劳动,他们有着山里人的豪迈,有着处涛不惊的勇敢,在惊涛险滩中一次又一次书写着自己的人生弄潮精彩,我非常敬仰他们。这次有父亲随排我正好一路玩耍一次。木排上用杉木皮搭建了棚子,他们特意为父亲和我多搭建了一个小棚子,棚子里储存了一路上用的红薯、红米,几个竹筒装了一些辣椒酱和米酒;那时还是自然灾害的年月没有粮食吃的,这些对放排工来说就是很奢侈了。还带了做饭用的劈柴、照明用的马灯、煤油还有驱蚊用的艾蒿。父亲爱好钓鱼,也带上线钩。<br> 据说早时湖南、江西一带放木排启程都要拜河神等仪式,我们出行则选了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启程了,两个木排大相隔约有不到一里路顺江漂流,一会儿堤洲、官溪和岸上的人就渐渐远去,木排首尾相连,随水流曲摆有度,像两条从山里飘来的巨龙顺江而下。中午绕过县城到了东门集材场,两个木排又各拖挂捆扎了一些木材,第二天又出发了,没想到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河水猛涨,只得将木排行至茶陵县的坪子渡小岛里侧弯排靠岸过夜。这个地方两面都可以系竹索,又可以避开洪水的急流。排工用竹索紧紧犁好(固定),防止山洪冲走。父亲利用这个空闲的时候在木排的四周下了线钩,第二天竟钓上十来只大甲鱼;木排的旁边就是浸泡在水里的大片的蒜苔菜地,我站在木排上抽蒜苔。当然米酒甲鱼蒜苔和红薯成为我难忘的记忆。此时放排工也是焦虑的时候,洪水涨时怕洪水冲走木排,洪水退的急,又怕木排搁浅在河滩上,放排工整夜是不敢睡觉,所以大家夜里轮流值班,洪水边退要边把木排往水里移动。几天后洪水平稳了,木排又开始启程。<br></p> <p> 坐在木排上就像漂在千万朵浪花之上,欣赏两岸风光很惬意,但每到浅滩、河湾和激流时,心情也是随着木排和放排工的节奏,时而紧张、时而惊诧。特别是在惊涛骇浪中闯险滩战激流,我亲眼目睹了放排工身穿蓑衣、头带斗笠,像古代战场上的勇士,有的操起舵棹,有的手持竹篙,在弯急的地方,扳棹的排工要用尽全身力量将木排顺过来,另一个也会帮着扳棹,还有一个会手持竹篙眼睛盯着排尾用竹篙撑岸,与排头前后呼应,此时那极具穿透力的放排号子,前后呼应,这种放排号子,已经记不得了那曲调了,但可以肯定,这是湘赣边界语音的高亢版,实际上是有协调与指挥劳动的实际功用,这号子是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呼应,我估计既是前后两个木排发出的信号,为了统一步伐,调节呼吸,释放身体负重的压力,也可能是他们发出吆喝或呼叫。特别是遇到水急浪高时,得拼命进行搏斗,是鼓舞士气的一种抒发。急流会溅起河水扑向排工,他们全然不顾,不敢一丝懈怠,冲过险滩,无论是排工还是我和父亲心中,经历了博击风浪、生死攸关的紧张与心悸,体会了恐怖与刺激,辛苦与享受。<br> 放排途中放排工的生活也充满着自然和野性,一天傍晚木排在玉宿洲江心岛河滩停排时,排工要做饭休息,用泥巴糊裹竹筒,架起柴草烧水煮菜,河面上泛起一层烟雾飘飘渺渺。我就在岸边捡起小石头挨个猛砸河滩的石块,将石快下的小鱼震昏捉来烤。竹筒饭烧熟的时候,小鱼也烤熟了,父亲和放排师傅蘸上带来的辣椒酱,也是别有风味。今天允许他们可以喝少量的茶陵米酒解乏。,吃着清香的竹筒饭。全然是几个原始人的生活。两岸的竹林飞起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着、我问排工怎么没有萤火虫呢?他们说等你下次来跟我们放排就会看见萤火虫满天飞了。入夜,河风微凉,水面幽静,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映照河里一闪一闪。 有的放排工就在附近的岸边,将油布铺地摊开被裹倒下,一会儿鼾声四起,暂别所有的忧愁与艰辛。</p> <p>泊停的木排</p><p> </p><p> 我们的木排从菜花坪镇紫仁桥进入攸县县境,水路坡度降小,汇纳攸水,水流量增大,江面较宽阔。攸县县城曾为洣水水运的一个重镇,不仅是攸县,还是茶陵、酃县的木材等物资的集散地。有文字记载:“洣水中高桅行帆,百舸争流,码头边泊舟篙杆如林,岸上人来车往人声鼎沸,货运不歇。”所以攸县县城是我们必停留之地。<br> 到了攸县,木排停在西阁码头最边上,父亲请排工们在江边码头下了馆子,点了原坛酒和煮蚕豆、香干竹笋和米豆腐。然后留一个排工留守,其余的随父亲去西街的攸县剧院看戏,据说这个剧院是新建的,在湘潭地区也是最好的剧院。感觉那凸字型攸县大剧院有点像茶陵县我居住过的云阳仙老寺庙的山门。大剧院门前卖瓜子的、卖糠团子的、还有卖香烟的熙熙攘攘,来往的路人穿木托板鞋经过石板路,踢踢踏踏极有湘东风情和特点。<br></p> 木牌上的衫木皮棚子 扳木棹 <p> 放木排一路水上漂流,也处处是风景,处处是画意,当风平浪静、水流舒缓的航段,放排工此时,望着两岸远处青山,看着村落河边洗浆和田间劳作的婆娘,当她们向木排张望的时候,放排工也来了兴致,扯几嗓子刘海砍樵献个媚,也会甩出几支野性的山歌,和岸上的婆娘调情对歌,一唱一和,悠扬顿挫,在河谷山峡、在乡野林间回荡。岸上的童年小妹姬看见木排上的我,跟着木排小跑一程与我搭话,在我们停排靠岸的时候也会有小朋友和我玩耍,也会採上一把野花送给我。<br>十几天的放排生活一晃就过去了,在一个细雨蒙蒙日子,木排 漂流到湘江边雷西镇附近的林业局木材场,然后会装运铁路运输。放排工完成使命要乘坐汽车返回茶陵,我和父亲则上了开往衡阳的列车随父亲办其他工作去了。<br>历史巨变,随着交通工具和运输方式的发展,那放排工的漂泊生涯早已消失了,可放排工那不畏艰险,劈波斩浪的粗犷豪爽形象已镌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回忆起那放木排的经历,那与放排工的力量和智慧、勇猛与惊涛、不屈和搏击、漩涡与呼喊的生命之旅,让我惊心动魄,永生难忘。<br></p><p>(注:照片来自网上下载)<br> <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