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林赋

老夫子

己亥小阳春，李树忠[1]嘱予赋介林，咏圣人圣德，歌孝子忠臣。予本欲以德薄才疏而坚辞，奈身有理事、里人之职分。遂勉力以从，草成拙文。曰：

窃闻古之礼制，圣人之茔域称“林”，庶人之墓地曰“坟”；圣贤薨逝，专祠享祀，平民身故，祭于当寝。是故，林所以葬前圣，祠所以褒殊勋。恢弘圣贤遗德，表正百僚万民；令功伟者传之不朽，以德厚者化行后人。

荣矣哉！介推。尊号肇称以“子”[3]，坟茔首名以“林”[4]；忌日设之以令[5]，故里旌之以村。昭彰高山景行，绵峰冠名以子氏[6]；褒扬嘉德懿行，庙祠奉尔为正神！生前不官不禄，身后屡赠屡封；圣德千秋永垂，高风万古长存！

呜呼！介子之于君国兮，披肝沥胆；介子之视功名兮，草芥浮云！十九载亡曹逃卫，栉风沐雨；千万里投楚奔秦，茹苦含辛。跋山涉水，鞍前马后；筚路蓝缕，不渝忠贞。公子落魄之时，屈节者窃藏而逃，独见尔割股以啖君；新君返国之日，贪功者要[7]主盟誓，唯有子挂甲而归隐。

至若介子之于慈亲也，则孝思之不匮绵绵，乌鸟之私情殷殷。伴君万里路，魂牵梦绕；漂泊千山外，空望孤云。一俟功成日，归心若矢心。为尽膝前承欢孝，无恋功名富贵；因还乌仔羔羊情，不惜辜负君恩。

噫吁嚱！介子之忠兮，昭如日月；介子之孝兮，震烁古今；介子之节兮，冰魂雪魄；介子之义兮，侔天薄云！

伟乎哉，介林！开九州圣林之先河，播万古忠孝之火薪！掩映绵绵森森松柏，依偎峨峨巍巍雄峰；矗立煌煌曜曜庙祠，安卧鼎鼎赫赫忠魂。斯系母子殉难之处，斯葬贞良死节之人；此乃清明寒食兴发之源头，此为忠孝节义美德之本根。仕子官宦景仰，骚人墨客题咏；黎元百姓膜拜，古今谒者如云。

奇矣哉，介林！一境崖赭壁赤，印记文公纵火焚林之悔恨；万株翠柏双生，乃为介氏母子圣洁之化身。悲母子抱木焚身，百尺黄栌伤心变身灌木丛；痛烈士衔草罹难，千载芦叶迄今片片志牙痕。百仞崖头，栩栩如生介子像，源于神工造化；数本牡丹，一盏洁白千朵红，出自天育地孕。吁！介子之殁兮，草木志哀；介子之烈兮，惊泣鬼神！

　　名哉，介祠！国君赐建，三清封神；气势恢宏，肃穆清森。前后两殿母子，厚德堪作万世师表，左右天地诸神，灵应可佑四方黎民。历百代霭霭香烟之不绝；逾千秋芸芸香客而益甚。若夫屈子《惜往日》而咏赞[8]，叹生忠死孝之情怀；范蠡行千里为拜谒[9]，慕功遂身退之胸襟。宋神宗封侯“洁惠”，期光大往圣之遗德；清光绪“绵田旌善”，冀后学后昆者法循。

　　嗟夫！予尝请人诠述圣人之德，或曰：惟见一义，无计死生。贱为匹夫而能忧其国；贵为王侯而能侍其亲。赤贫如洗犹可播其德；富甲天下而常修其仁。偃蹇困穷不可夺其志；功名利禄无能撼其品。诚所谓：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富贵不淫！予叹曰：噫！诚如是，千古当此誉而无愧者，舍介子其谁耶？

是为赋。

里人杨迎光撰文

时2019年岁次己亥仲冬月

注释：

[1] 介林：位于山西省晋中市灵石县，始建于春秋，系晋文公为旌表贤臣介之推而赐建。

[2] 李树忠：山西省介子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3] 尊号肇称以“子”：肇称，始称。子，古代对圣贤之人的尊称。如:老子，孔子，孟子，屈子。

[4] 首名以林：首次用“林”命名。

[5] 令：节令。指寒食节。

[6] 绵峰冠名以子氏：绵峰，指介林以东绵山和太岳山极顶所属山岳。介子推遇难后，该山以他的姓氏命名为“介山”。

[7] 要：读作yāo，要挟。

[8] 指屈原诗《惜往日》中“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优游。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的诗句。

[9] 传说周元王三年（公元前473年），范蠡急流勇退之前，曾不远千里，从老家楚国宛地（今河南南阳）专程到介林介祠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