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铜的孤独

河清海晏

题记: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人生长恨，在时间的淘洗下，繁华早已落幕。当我上车与老肖告别后，回望目送我离开的他，袭满内心的，是五铜的孤独。除此之外，还有一声叹息，也只能如此，仅此而已……

五铜的孤独

图/文 黄建军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五铜人，五铜是我的家乡。对五铜，我总有种复杂的情感。

自九六年参加工作至今，前前后后已经走过十个单位，七个乡镇、三个县直。每一个曾经工作的地方，无论时间长短，都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这种记忆，浸入心脾，融入血液，久久难忘。

比如说我工作的第一站——铅山县五铜乡政府，就像一位亲人，时间长了，总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她)，总想找个时间去探望探望。

五铜乡，历史上叫五都、五丰，八十年代中期改名为五铜，但是现在的铅山行政版图上已经找不到五铜乡了。公元二OO一年十二月撤乡并镇编入现在的铅山县永平镇，从此，五铜乡进入铅山行政区划的历史，被尘封，而后渐渐被遗忘，被陌生。

我一直坚信，它的撤并是一种遗憾，更是一种错。这种遗憾，存在于一万三千全五铜人民的心中，存在于几十年来在五铜工作和生活过的每一名干部心中。

对于二OO一年后来铅工作的领导干部，五铜甚至连概念都没有，当然也就谈不上情感情愫。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对它有一种欲罢不能、挥之不去的眷念。

在撤乡并镇之前，五铜乡政府因为地理位置、人口不多、交通便利、经济富裕、背靠国企等优势，一直是铅山的一类乡镇。在五铜乡工作的领导也一直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干部。

据统计，五铜乡连续六任的党委书记均提拔副处，这在八九十年代铅山二十多个乡镇中，也只有县城河口镇、老县城永平镇可以做到。

这种辉煌一直延续到二OO一年，因公安部挂牌督办的一起黑社会团伙案而终结。

千禧之年的钟声刚刚响过，一个时代便走进历史。于五铜而言，它是无辜的，更是受伤的。

乡政府是一座双四合院类的建筑，大门进去，东边是政府食堂、西边是农工商大楼，中间是花圃通道。迎面是一幢两层的办公楼，穿过办公楼，又是一座四合院类的建筑。东南西三面均为一层的青砖平瓦房，均是领导干部职工的宿舍，中间是绿化区，大树小树高低错落。平房的最后面，是一座流水淙淙可以浣洗衣服的水池和一方自力更生的渔塘。整个院落，虽然陈旧，却很朴素庄重，很难想象，这种陈旧简陋的一个政府大院，居然培养出那么多政声优越的领导干部，他们有的升至地厅，有的主政县市。

从二OO一年撤并之后，我便很少走进其内。并不是我不想去，更多的却是不忍去。我知道，撤并后的它，必定是被抄袭后的大观园，必定像打入冷宫的妃子，萧条而寂寞。

十八年来，我经常想起它。毕竟那里有我青春的记忆。忘我的工作、家一样的生活。在那里锻炼成长、在那里收获爱情、在那里结识师友……

上个周末，妻子说想回五铜乡政府走走，拍几张政府院内的照片，吃一碗五铜街上的煮粉，看看曾经的故人，我欣然答应了。

清晨七点，我们便驱车从县城往五铜赶。到了乡政府门口，把车停好，我便直接往门卫室走，看到当年的门卫肖师傅还是和以前一样，低头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吃早饭，那背影熟悉极了。

“老肖！”

“唉！”

“还记得我吗?”

“记得哟，黄主任哦！”

说完肖师傅便要替我们两夫妻去买煮粉。我知道老肖这些年也不容易，八十四岁的人，守个门工资不高，永平镇每月只付几百元的工资，其他什么也没有。虽然我没吃早餐，但我还是善意地骗他已经吃过，实在是不想让他破费。

老肖也不计较，他说五铜撤并后，很多领导向永平镇推荐他继续留守五铜乡政府，做门卫，守护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乡政府”大院，这一守，便是十八年，两老口与那座院落互相呵护。

我提出去曾经工作的大院内看看，老肖就陪着我们两夫妻一同进去。当我走进第二个四合院时，曾经的庭院杂草丛生、瓦砾遍地、墙壁脱落、横梁断折、门窗残破、石桌寂寞、水池干涸。曾经谈笑风生、人气旺盛的院落，留下荒郊野外的孤独和悲凉。

老肖陪我边走边聊，他说马书记、裴书记都曾来乡政府看过，他还说，十多年的时间，乡政府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实在难受。

马书记，马卿，曾经横峰的县长，后辞职从商。裴书记，裴建勤，原弋阳县委书记、市人大副主任。他们是五铜走出去政声最好的书记。

他们来到破败不堪的政府院落，心情想必也很沉重。这种沉重，必定是沉重得有点无奈，有点伤感，有点痛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门卫室屋顶和政府大门的顶梁上长出的蕨草和苔藓，有些年月了，带着沧桑，在青砖之上顽强而执着地生长，陪伴政府大院又走过了十八个春秋，像极了土生土长的门卫肖师傅。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人生长恨，在时间的淘洗下，繁华早已落幕。当我上车与老肖告别后，回望目送我离开的他，袭满内心的，是五铜的孤独。除此之外，还有一声叹息，也只能如此，仅此而已……(2019.11.25晚，随笔)

在五铜工作，仅留下几张照片，从中找寻当年五铜乡政府的点滴记忆，找寻记忆中的点滴快乐。

曾经的办公楼，被私人租借办幼儿园。因为被利用，主体还算保护得较好。

这是当年班子成员和普通干部住的平房，如今己残破不堪。

昔日整洁的院落，如今已杂草丛生。

满地的落叶，徒增一丝苍凉，让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张茶余饭后领导和同事们坐在起聊天、下棋的石桌，见证了五铜从繁华到落寞的每一瞬间。

门卫室，老肖前前后后在此工作和居住了近五十年，是它与老肖相依为命，是它和老肖同乡政府风雨与共。

八十四岁的老人，打心里让我尊重，祝愿他身体健朗，再多陪陪孤独的五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