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林：在书箱间流淌的塞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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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林：在书箱间流淌的塞纳河

塞纳河是巴黎的母亲河。它是法国东北部的大河，穿过法国的心脏——首都巴黎，注入英吉利海峡。

有人比喻巴黎与塞纳河，就如同心脏与动脉紧紧连接得那样和谐，浑然一体。法国文学家欧文·斯通曾经说：“塞纳河就像一道弯弯曲曲的光线，把城市割成两半，它又像一条玉带或者一个帅哥的臂弯，把盖世美人巴黎亲切地搂在怀中。”没有塞纳河，就没有巴黎。没有塞纳河的迷人，就没有巴黎的美丽。如今塞纳河蜿蜒曲折，如诗如画，两岸古老建筑美仑美奂。绿树成荫，充满浪漫色彩。

我们徜徉于塞纳河边，俯视静静流淌的河水仿佛泛着无尽诗意。逝者如斯，这柔美的青波携去多少人间悲欢、历史尘埃。两岸垂柳依依，绿茵茵的草坡上缀满无数的鲜花坛。

早晨我们在巴黎圣母院就看见塞纳河两岸的堤墙边有一排排数不清的书报摊，只是匆匆去拉丁区，没有细看。这回返回塞纳河畔专门闲逛观看书报摊。

上中学时，我曾读过家乡的大文豪、散文家朱自清的《欧洲杂游》。书中写道：沿着塞纳河南墙，一带旧书摊儿，六七里长，也是左岸特有的风光，有点像北平东安市场的旧书摊儿。可是背景太好了，河水终日悠悠地流着，两头一眼望不尽，左边卢浮宫，右边圣母堂，古色古香的，书摊儿黯黯的、低低的、窄窄的一溜。

2004年我曾来过法国巴黎，当时随团队旅游，只是坐在汽车里看到塞纳河两岸的旧书摊，没留下什么印象，甚至觉得有碍市容，“城管”怎么不管管。

这次故地重游，感受大不一样，觉得是塞纳河畔一道靓丽的文化景观。试想如果取缔书报摊，剩下冰冷灰黑的堤墙，你将有种何样感受。

从圣路易岛桥出来，沿河向西，塞纳河两岸河堤都是一个个钉在堤墙上的绿色大铁箱，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塞纳河旧书摊。每天旧书摊主朝出暮关，箱子一打开就成了书架。旧书、旧画、旧杂志、旧招贴画和旧明信片，挂满木板上或堤墙上，书箱架上也塞满了。倒也是琳琅满目的样子。

关于塞纳河畔旧书摊，还有个文武兼修的美丽传说：14世纪中叶，巴黎圣母院刚建好，一艘海盗船到此，因为船长贪看美丽的圣母院，海盗船撞上西堤岛，侥幸得救的水手们爬上岸，在低矮的堤墙晾晒宝贵的航海图和书籍，结果有许多人和游客来询问购买，水手见机做起了旧书生意，结果生意还不错，所以流传至今。最早的时候，旧书箱都是活动的，摊主们肩背在后面，只是在巴黎圣母院、小王宫的广场上流动贩卖，这些生意都是非法交易，“城管”经常来抓，于是书贩们肩背书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随时撤退。后来路易十四下诏书，只允许他们的24个子民有权在新桥一带卖旧的法律书籍和废弃文件，只要有“文件”允许卖，开了“口子”，塞纳河旧书摊越做越大。

17世纪，巴黎书店行业对塞纳河旧书摊表示了强烈不满，因为旧书摊也做新书生意，大大影响了正规书店的生意，一度时期迫使政府取缔塞纳河旧书摊，但市场的力量是巨大的。时间不长，旧书摊又“杀”了回来。政府作出让步，可以设摊，但不准卖新书。

1754年—1793年，路易十六到拿破仑三世时期，市政厅批准100多家旧书商在市中心塞纳河畔设立摊点，统一为绿色书箱，号称“绿色书摊”。1822年以后，旧书业才算是名正言顺正经生意，摊主们可以把绿色书箱钉在堤墙上，而且规模是“雪地滚球”越来越大。

法国大革命时期，是旧书摊最红火的时期，被抄家杀头的贵族私人藏书纷纷散落于此。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抵抗组织也曾利用那些书摊传递信件，书摊成了交通联络站。来旧书摊众多的买家中，不乏独具慧眼的藏书家，法国前总统密特朗曾经在此买过不少有关巴黎公社的旧书。据说20世纪末，就有一位藏书家在一旧书摊上淘到印象派大师莫奈在巴黎自由修士艺术学校学习时的画稿《草地午餐》，这是莫奈在校的学习作品，后来学校作为废旧书刊卖给旧书摊，淘宝者以3欧元买入，后来给一个喜爱莫奈作品的收藏家以8万欧元买入收藏。消息一传出，每天有众多的爱好收藏者前来“淘宝”。有时在一些旧报刊杂志、旧书籍上还能发现一些著名学者、院士、科学家的印章和眉批签字痕迹，这也成为“淘宝”者的收藏目标。有时还有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研究员、科学家、大学著名教授学者来此翻阅挑选书籍。

如今这些绿色书籍从苏利桥到玛丽桥，再到卢浮宫，河两岸犹如两列绵延数公里，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列车。蔚为壮观，可称得上为世界最长的图书馆。他们不但出售各国旧小说、诗画、学生书刊，还兼营邮票、硬币和小古董，可谓是一个露天图书馆、博物馆。妙笔生花的文人形容塞纳河是流淌在书箱间的河。法国文学家纪德说“旧书摊赋予塞纳河文化的灵魂，也使塞纳河增添了几分浪漫” 。至今巴黎市政厅对旧书摊有一套严格的管理规定，严格不准卖新读物、广告和淫秽画片。珍贵物品书刊要用塑料套包装保护，旅游纪念品只能占到三分之一。

上世纪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评定塞纳河旧书摊为受保护的文物景观。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大厦就座落在离这里不远的拉丁区，其官员也经常来这里闲逛选购旧书。我国许多著名艺术家、文学家在巴黎留学时经常来此淘宝看书。

1918年徐悲鸿被国家公派到法国留学，被设在拉丁区的法国高等美术专科学校以第14名录取，第二年在全年级100名学生中名列第6，徐悲鸿的导师就是校长，著名画家弗拉蒙。在校学习期间，徐悲鸿经常到近在咫尺的塞纳河旧书摊游看、选购旧书画。这对他今后的成名大有裨益。

我国现代派诗代表戴望舒在里昂中法大学上学时，常来塞纳河观景看书，并写下《巴黎书摊》一文：“似乎巴黎塞纳边的长书摊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可以淘宝、淘趣、淘闲，价格不大，累了，就丢下书，岸边散步、观景、乐哉！”

1925年6月我国著名诗人徐志摩在法国写信给热恋中的陆小曼 “离开后，一半是痴子，一半是疯子，整天昏昏的，惘惘的，有时到塞纳河看水、看景、看书……”。徐志摩在异乡他国，疗慰思乡，思爱人之苦最好的方法就是到塞纳河畔，在书摊上消磨时光。

在这里翻看，不买没关系，摊主很客气，笑脸相迎。摊主需要的是人气，那个摊上围的人多，说明那个书摊有好货。当然你看中那本书，价格也不贵，便宜的1-2欧元，贵的不会超过5欧元。一般的没有人还价。有的旧书摊主一边摆摊、一边看书，一天做不到生意也无所谓，许多摊主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打发时间，为了休闲，寻找快乐，充实生活。许多市民、游客和大学生最为乐意的一件事，就是去旧书摊看画、淘书。就如同在咖啡屋闲聊喝咖啡一样。其实真正掏钱买的并不多，但即便摩挲观赏一番，也会心情舒畅，就像戴望舒所描绘“常跑旧书摊的人，第一不要抱什么目的。第二要有闲暇和耐心，翻得有劲就多翻翻，翻倦了，就看街头熙熙攘攘往来的行人，看看塞纳河静静的逝水，倚着桥栏，俯瞰那满载古悠并饱和着圣母院钟声塞纳河悠悠的流水，然后在华灯初上之中，闲步缓缓归去，倒也是个经济而有诗意的办法。”

巴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来到塞纳河边的旧书摊就信服了。旧书摊虽小、虽旧、虽俗，但最能体现巴黎的文化气息。巴黎是以新潮浪漫著称，来到这里，才知道巴黎更注重传统、庄重和文化，尤其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巴黎对历史文化的珍视和呵护。寻访旧物，可就是触摸和观赏巴黎历史文化最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