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故事 — 再见邵阳二纺机

Amy 梅

<h3></h3><h3></h3><h3></h3><h3></h3><h3></h3><h3>1975年,随着父母调回北京,我们将离开邵阳。最后的场景是: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俩,站在通往南门岭的马路终端,等着厂里派的汽车将我们送到邵阳火车站。送行的人都是父母的同事。在飞扬的尘土中,马路终端送行的人们,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br></h3><h3>记忆中,那条通向南门岭(现在叫南门口)的路也是邵阳的主要马路,很长很长。马路是土路上铺满了石头子儿,晴天一路尘土,一过车就是一阵爆土狼烟;雨天一路泥泞,一过车就被溅一身泥汤。路两边是高高的大树,树后面便是农田和水塘。小路阡陌穿插其间,把春天里黄灿灿的油菜花隔成形状各异的一块块。二纺机的人们去邵阳市里买东西,大多都是在这条路上徒步往返,偶有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经过就很拉风。 如今,这条路的名号为宝庆路,分成东路中路西路,依然是横贯城区东西的主动脉,道路宽阔了很多也很整洁。树木农田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住宅、是商铺、是有着八百万人口的地级城市。眼前的邵阳,比年少时我们眼中的北京上海都好很多。不仅是马路,几乎所有到访过的场景都比儿时的记忆缩小了两圈,也许就是人大了心大了世界就变小了。也许还因为那个特殊年代里,孩子内心深处那种特殊的不安和惧怕,放大了眼中的世界。</h3><h3><br></h3><h3></h3><h3></h3><h3></h3><h3></h3><h3></h3> <h3>离开后的第45年,终于得偿所愿,重回邵阳</h3> <h3>有八条轨道的现代化高铁站</h3> <h3>邵阳人民搓麻跟成都人民有一拼。只是这种长相的牌怎么玩?</h3> <h3>街市上的水果太丰富了,关键是还都比北京的好吃!小时候很喜欢嚼甘蔗,现在牙口不行了。</h3> <h3>好亲切的叫卖方式,即便在邵阳的街市上也不多见了。</h3> <h3>资江边上留个影…小时候对资江是又爱又怕,每年都会有玩耍溺亡的孩子。</h3> <h3>夜晚的资江,两岸灯火婆娑</h3> <h3></h3><h3></h3><h3>邵阳二纺机子弟学校,是由父辈们白手创建的,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们一方接受教育的净土。二纺机厂里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在这所学校里度过了他们的小学或是中学时光。几十年的历史在这里沉淀下纯厚底蕴,人文荟萃、教泽峥嵘、学风蔚然、成绩瞩目,受到社会各界的赞誉。如今我所看到的学校已改名为大祥区第一中学,已经不属于二纺机了。</h3><h3><br></h3><h3>在这所学校我读到小学五年级。曾经,在雨天的黄土路和操场上,我们摔成了泥猴,就那么脏兮兮湿漉漉地继续在教室里上课;曾经,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说笑间有同学差点踩到过路的蛇或是青蛙;曾经,放学后同学们结伴去山上果园摘生涩的毛桃、青橘,被农民追赶得哇哇叫着逃跑。。。学校门卫得知我是来圆半个世纪怀旧梦的曾经的学生,放我进了校门。<br></h3><h3></h3><h3></h3> <h3>现在的校园是那时的我们不能想象的</h3> <h3>我向带我观游的小任妹妹,讲述着当年四/五年级的我,召集学校腰鼓队,在黄土操场上排练和表演的情景。</h3> <h3></h3><h3>学校边的前进山,在曾经的我们眼里是那么高大又神秘。上面那些被孩子们用来探险的,备战备荒时期的防空洞早已荡然无存,几乎所有的土地都被用来盖了房子。在尚存的几件老旧红砖房一带,还留有层层梯田样的小菜地,青菜的味道,半个世纪都没有变! </h3><h3></h3> <h3>在前进山的老房子边,遇到一位曾在二纺机医院工作过的,年近70的老人,他依然叫得出几个母亲同事的名字。</h3> <h3></h3><h3>半个世纪不变的还有二纺机人的情谊。<br></h3><h3> 已为人母依然秀美得如同小姐姐一般的小任妹妹,因为父亲是下放后留下定居的二纺机人,所以她也对回乡的老二纺机人有着天然浓厚的亲近感。她执意来高铁站接我们,一路的安排贴心周到,更是陪我们步行走遍了包括医院、学校、前进山、飞机坪、南门岭等整个二纺机的土地。让我把眼前改变得无从辨认的所在,与脑海里45年前离开时的画面一点点衔接上。 </h3><h3>母亲在二纺机医院的同事,77岁依然健硕依然工作的朱叔叔,还有刚刚相识的,他的事业有成的儿女们,不仅带我们二度走访曾经的家,更是陪着一起登山,见识新邵阳的风光。还开车去了很远的投入使用不到三年的新的二纺机厂区和车间。 他们的陪伴成全了我们此行,他们的情谊是那段特殊岁月留给二纺机人的纪念。无论韶华,无论晚晴。<br></h3><h3></h3> <h3>这条路从前并没有,这里曾是与山相连的一片农田和小路。旁边隐隐露出的红砖楼便是我们离开前的家。围墙以及里面的居住区在我的年代是个大水塘。</h3> <h3>位于二纺机二号马路的职工俱乐部,承载了小姐姐们很多的欢乐,如今也不再属于二纺机了</h3> <h3>小姐姐悉心安排了正宗的湖南武冈菜,图一是著名的猪血肠,好吃!</h3> <h3>叔叔跟我们一同登上紫薇公园的山顶,不停歇也不气喘。愿老人家健康长寿!</h3> <h3>在紫微山顶,我拨通了母亲的手机,两位老同事终于在阔别45年后,相见在视频里!</h3> <h3>叔叔一家盛情难却的款待</h3> <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二纺机厂的创建者们来自全国很多省市,以北京、上海、河南的人数为众。一大批“需要接受教育改造”的知识分子被下放到这里,包括在纺织部机关工作的父亲,还包括当时被打倒的国家领导人的子女。这些当时中国宝贵的知识分子,在生产条件非常落后的条件下,在国民党废弃的军用机场上,自主设计创建了邵阳第二纺机机械厂(简称二纺机),还建起了配套的学校、医院、商业。是谓支援三线建设。 起初在邵阳,物质极度匮乏,集体供应很有限更是缺少油腥。农民们以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方式,偷偷卖些农家菜蔬鸡鱼,以换取散碎银子贴补家用。但那些接受教育改造的知识分子们哪敢越雷池半厘,只有默默咽口水的份儿。那时,根红苗正风华正茂的朱叔叔,极难得地不畏风险,同情并帮助这些生活艰难的知识分子。他替有家小的同事们出门采购,再悄悄地送到各人家中。改革开放后,朱叔叔来北京出差,那些已回京的当年的同事们,一天天排好了请他到家里吃饭叙旧。 在飞机坪老厂区外的老旧居住区,我们探访问路时遇到几位并不相识的大姐,她们能说出好多当年令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们倾慕不已的,玉树又娉婷的美少年美少女们的名字,因为她们与他们同是二纺机子弟学校的中学同学。不同的是这几位跟随父辈从北京、河南下放来的女孩子们,在此地结婚安家了,成为永远的邵阳二纺机人。 </h3><h3></h3><h3></h3><h3></h3><h3></h3><h3></h3><h3></h3> <h3>我们素不相识,却有一段共同的记忆。望余生各自安好!(我身边及身后两位大姐都是北京人,侧脸的两位是河南人)<br></h3> <h3>旧的二纺机厂区将变成新型现代化居住区。难以割舍的半个世纪的情感,被每一个二纺机人收录进手机相机。</h3> <h3>祝福新二纺机厂能继续兴旺辉煌,天佑新二纺机人!</h3> <h3>在我小学1/2年级时,就会使用模子压这样的煤饼了。我们在邵阳烧了5-6年这样的煤饼,回到北京后又继续了几年。</h3> <h3>一眼看到丝瓜筋,兴奋啊,买了一根长长的。</h3> <h3></h3><h3>寻找辨认儿时居住过的地方,是此行我热切投入的事情。飞机坪上曾经住过的红砖楼早已拆除了。面对几栋白色墙体的居民楼,在我犹疑猜测中,多亏这几位大姐共同确认了地标方位,让我辨识出儿时家的位置,描绘出儿时养鸡的情景,以及因二纺机人家养的鸡吃掉外围农民种的菜而引发的,在儿时的我们看来极其血腥恐怖的,农民灭鸡事件。此事件后,工厂在我们居住区周围盖起了围墙。漫漫岁月中,二纺机无论在形式上、心理上,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于世的小社会。在以后很长的岁月中,二纺机人在社会人的心目中都是纯粹、知性、少了些烟尘气的形象。 </h3><h3></h3> <h3>此处保留了语音解说</h3> <h3>当年农民灭鸡事件的地点已变成小区绿化带</h3> <h3></h3><h3></h3><h3></h3><h3></h3><h3>在邵阳的5-6年里,我们住过三个地方。最后居住的房子,是当年新盖的条件最好的医院红砖楼宿舍。如今再见,已是旧损不堪、狭窄局促、累累沧桑之感。我举着手机拾级而上,一步步拍摄到那个儿时的家门。曾经的举目望去,水塘田地山坡花树入目而来,妇孺隔窗遥相呼唤的景象,在脑海中飘来荡去。现实中,山光水色的开阔都被无序交错的楼房压在了脚下。 <br></h3><h3>我比划着、讲述着、遗憾着没能敲开这个房门、也庆幸着终究给自己留下一个供怀念的空间。 据说这一处已是二纺机最老旧的所在,去年本该拆掉的,只因未谈妥对现有住户的安置,拖至今时。 我相信,冥冥之中,上帝安排它等着我来,做最后的告别。<br></h3><h3></h3><h3></h3><h3></h3><h3></h3> <h3>恍惚间,能看到两个小女孩门里门外穿跳嬉闹的身影,能听到她们喁喁呢喃的秘密。</h3> <h3>这一段视频,可谓挚爱,我将一直珍藏。</h3> <h3>生不逢时是苦难,生逢其时是经历。岁月总会给我们些馈赠,这样的,或者那样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