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贵阳方言的穿越

Adan

<h3>戏说贵阳方言的穿越</h3><h3> 王晓丹</h3><h3> 此为贵阳方言与普通话和其他方言相联系方面的趣谈,纯属茶余饭后嚼舌根似的戏言,不在语言学和声韵学的学术讨论范畴。</h3><h3> 一</h3><h3> 贵阳方言属北方语系,它较之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的普通话(旧时和港澳台地区称为“国语”),并不像吴、粤、赣、闽和客家等方言那么与普通话相隔太远。按语言学家的观点,从我国东北经华北、西北到西南,存在一个“半圆形文化传播带”,就方言来说,属于西南方言区的贵阳方言就在这个半圆形的文化传播带上。所以,说贵阳话是“小北京”话也不为过。</h3><h3> 旧时,贵阳话以及整个贵州境内各地的方言与巴、蜀、滇方言都归为西南官话。就是说,明清之时操西南官话的贵州考生进京赶考,与考官交流是无语言障碍的,就是金榜题名上金銮殿觐见皇帝老儿也不需要改口讲其他话的。</h3><h3> 但是,贵阳方言与普通话还是有较大区别。最大的区别在于贵阳话无翘舌音,无鼻韵母,无鼻音声母,无撮口呼这几个方面。</h3><h3>先来说翘舌音的问题。 知识, 普通话发音为“zhī shì”,贵阳话发音为“zīsì”; 抽搐,普通话发音“chōu chù”,贵阳话发音为“cōu cú”;上述,普通话发音“shàng shù”,贵阳话发音为“sáng sú”。这样一来,问题出现了。这三个词从贵阳人的口中说出就产生了歧义。“知识就是力量”会被理解为“自私就是力量”;“抽搐现象”会被理解为“凑数现象”;“上述问题”会被理解为“丧宿问题”。</h3><h3> 再说无鼻韵母的问题。清明, 普通话发音为“qīng mǐng”,贵阳话发音为“qīn mǐn”; 兵丁,普通话发音“bīng dīng”,贵阳话发音为“bīn dīn”。成长,普通话发音“chéng zhǎng”,贵阳话发音为“cén zàng”。这样,问题又来了。“清明节扫墓”会理解为“亲民姐扫墓”;“秦国兵丁”会理解为“勤贵宾dīn(得印切)”;“健康成长”会被理解为“肩扛岑赃”。</h3><h3> 还有将鼻音声母n发音当做声母l的问题。牛奶,贵阳人说成是líu lài(流来);男人,说成是lán rén(懒人);能耐,贵阳人说成是lén lǎi(冷来)。安宁,读作an lín(安林),别扭,读作bíe líu(别柳),等等,不一而足。</h3><h3>关于无撮口呼的问题。贵阳话把声母u发音成e。月亮,在贵阳人的口里说出来为y éliáng(页亮);决定,在贵阳人口里说出口来为jíe díng(接定);缺口,在贵阳人口里说出来为qíe kóu(切口)。</h3><h3> 以上这三个方面是贵阳人说普通话的大难点。一个不注意,说话产生歧义错闹笑话是小事,恼火时被人误解会很尴尬,严重时甚至有可能发生吵架、骂娘,大打出手甩锭子的情况。例如,前面说到的“知识就是力量”,你说成“自私就是力量”,人家会咋看?当你对着人说“你是一个男人”,被对方误听成“你是一个懒人”的时候,他大概是不会轻易原谅你哦。</h3><h3>另外,贵阳话不分前鼻韵后鼻韵,将姓氏陈、程都念作“岑”;无撮口呼中,下雨念作“下以”,吃鱼念作“吃一”;教育念作“教一”;教育局念作“教一级”,等等。</h3><h3> 二</h3><h3> 贵阳话VS普通话的硬伤比比皆是,但是我们也不必太沮丧,比起同属西南官话的四川方言来说,贵阳话还是略占优势滴。君不见四川人将“院”发音为“万wán”,法院、医院、文学院念成“法万、医万、文学万”;将“律”和“率”都发音为“录lú”,法律、圆周率念成“法录、圆周录”;将“咸”发音为“函hán”,咸阳、盐咸念成“函阳、盐函”,等等。</h3><h3> 不过,把“咸”发音成“函”也不止四川人,还有重庆人、湖南人、湖北人、广西的桂林和柳州人,也少不了我们贵州铜仁地区的朋友。我想,这些地方在方言中广泛地把“咸”读成“函”的原因,除了历史上的“湖广填四川”造成的外,可能还有古代口语流传的问题。</h3><h3> 贵阳方言除了上述几个主要方面的发音与普通话有差别外,还有地区性的错读问题。如:龚,贵阳人错读为“囧”;绥,贵阳人错读成“需”;撕,贵阳人错读为“只”;药,错读为“哟”; 贵阳人将鞋子读成“孩子”,将学校读成“削yúe(西哦切)校”,等等,其不良后果在此不一一赘述。</h3><h3> 话得说回来,贵阳方言对比毗邻省在接近普通话方面的优势还是值得骄傲的。就拿应属湘楚官话的长沙话来说吧。长沙童谣“月亮关关(光光),照进禾(哦)塘,月亮走,我也走,走到衡州嚜嚜(墨墨)赫(黑),碰到当(堂)客印(认)不得!”,似乎还能朦懂一二。而下面这个长沙方言就令人难以费解了。</h3><h3> 曾经遇到一个到贵阳旅游的长沙老倌,这丫不会说普通话,在从黄果树、龙宫景点返回贵阳的旅游大巴上,兴致勃勃地用地道的长沙话与贵阳人交谈道:“你们贵揪(州)自原(然)轰(风)景不错嘞。房(黄)果叙(树)冇(没)得敢(讲)的,还有那个愣(龙)根(宫)更是了不得!”。哈哈,如果我不在括号里翻译前面的字,作为贵阳人的你,还包括湖南以外的全国人民万万搞不懂这个老先生说的是什么!</h3><h3> 另外,我曾在长沙街头见到一小卖部的小广告写到“本店密轰穿,买一送一”。“密轰穿”,三个字对于谙熟湖南话的我来说,真的懵了一头,思量好一阵子才将谜底揭开,原来,小店主人是用错别字书写长沙方言。该谜底是:“本店(高压锅)密封圈买一送一”。哈哈,有趣吧!</h3><h3> 贵阳方言比其他南方省区更接近普通话的事例枚不胜举,下面是江西方言中因为一个字的读音远离普通话将人带入误区的真实故事。</h3><h3>内子一家祖籍江西丰城,早有往江西认祖归宗之意。七年前大舅哥熊先生和七弟专程前往丰城市探寻,在熊姓在当地是大姓有十三万之众的情况下,因无确切的地址无异于大海捞针,无功而返是为自然。之后,在父藉出生地贵州江口县得知祖籍地名“沙滩”后,熊先生翻开地图苦苦寻觅,却没见到标有“沙滩”二字的地方。正在仰天长叹之时,有从小熟悉毗邻江西的湖南浏阳话的我立刻醒悟,口语“沙滩”应是“石滩”!因为我老外公说他家乡“石田”时的发音是“沙田”。这样,查看地图,“石滩镇”三字赫然在目。于是驱车前往江西丰城石滩镇寻到祖籍宗亲建立联系,之后几番往来,又参与宗祠修谱等等,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h3><h3> 由此看来,操贵阳方言的各位父老乡亲,大可不必为贵阳方言部分发音有异于普通话而妄自菲薄,贵阳话还是有其优势的。</h3><h3> 但是,同是贵州老乡的毕节人对贵阳话却有自己的看法,请看他们与贵阳人的一段对话:</h3><h3> ”你们贵阳话不行,说白菜是'bé(波额切)菜',说麦子是'mé(莫额切)子'。我们毕节人说麦子、白菜就是同普通话一模脱壳,一点不走样的,咋些?”</h3><h3> ”是嘞,是嘞,我们贵阳人不行,再不行唛,我们不会像你们毕节人那样,把床铺喊成“从铺”,把汽车喊成“汽猜”,把着装说成'作宗'嘛。还有,野狗说成'以狗',摩托车说成'猫逃猜'……哈哈!你们真的凶。”</h3><h3> 说到贵阳方言与本省各地区方言的关系,遵义地区属巴蜀方言区,铜仁地区大部和黔东南东五县属湘楚方言区,都匀地区南面和黔西南的东面部分县属桂北方言区。仔细观察,长期在贵阳工作和生活的这几个地方的人普遍都会学着说贵阳话,似以掩盖其来自省城以外地方的身份。而遵义人却除外,就其原因,可能是遵义人自认为遵义(古播州)历史上自来归巴蜀,划到贵州的行政管辖是不到三百年的事,故有巴蜀文化优于黔中文化的优越感。</h3><h3> 三</h3><h3> 贵阳方言还有其他地区方言没有的特点。有如在声调方面:</h3><h3> 叠音字为“阳平+阴平”如:爸爸、妈妈、叔叔、婆婆、盘盘、钵钵、瓶瓶、盒盒、芽芽、绳绳、索索、碟碟、夹夹、刷刷、圆圆、林林,等等。饶有趣味的是,这之中的“爸爸、妈妈、叔叔”三个称谓名词同普通话这三词发音的“阴平+阳平”正好相反。</h3><h3> 非叠音字为“阳平+阴平”的有:杨梅(咪)、毛栗、白杨、喉咙、舌头、裁缝、木头、核桃、头髪、眉(密)毛、毛虫、螳螂、蛤(客)蟆、婆娘,等等。</h3><h3> 非叠音字“阴平+阴平”的有:姑爷、花红、樱桃、高粱、罗筛,衣裳,等等。</h3><h3>此外,还有“阴阳上去”四声前字后缀阴平“头”字的有:高头、家头、锅头、心头;前头、屋头、城头、河头;里头、碗头、井头、水头;后头、上头、下头、洞头。</h3><h3> 叠音字的名词遇“去声+去声”表示亲昵情感时前字变为阳平音,与重庆方言相同,如:弟弟、妹妹、舅舅、棒棒、凳凳、蛋蛋、洞洞、夿夿(小孩大便)。</h3><h3> 以上这些贵阳方言在声调上的特点,使贵阳话具有一定的带感情色彩韵律的音乐美。所以说贵阳方言比之普通话虽然略显“土气”,却也有其优雅的方面。</h3><h3> 四</h3><h3> 语言是发展的,贵阳话也不例外。出生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我们这一辈还能听懂上一辈,即生活在上世纪初老人的贵阳话。例如:称呼父亲和母亲为“伯伯和奶奶(来)”;说今年、明年和去年为“曾年、门年和糗年”,有时候在年字后缀“子”,为“曾年子、门年子和糗年子”。</h3><h3> 在吃饭时,家中大人是这样教孩子的:”幺(小乖乖),你拈(筷子夹)菜唛,一著一著的拈哈——”。注意,这里的“著”应该是古语。</h3><h3> 在告诉他人,自己的母亲全面帮助照料自己小孩成长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喂唷,你不晓得哦,我家两个娃儿(阴平)都是我家老妈经悠(照料)大的。”</h3><h3> 这些话语,如果不翻译,现在的年轻人听起来绝对的一头雾水。</h3><h3>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即80后90后和00后说的贵阳话我们这一辈也有听不懂的了。</h3><h3>记得我儿子念小学时候的一天问我:“爸爸,哪样叫cì wéi dúi嘛?”我回答道:“刺猬队嘛,就是一种身上长有很多刺的小动物叫刺猬,它们排队啊。”,“不是,不是,不是刺猬,是cì-weí-dùi!”儿子见我没理解他的问话着急地说。接着,他就在纸上写下这样三个字“赤卫队”。我一看,嗨,这是哪跟哪呀!连忙给他解释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个血色组织的前世今生。这是一例儿子们这一代人发音普通话“赤”的去声,说贵阳话造成的理解障碍。</h3><h3> 时至今日,现在的贵阳话再也听不到我们小时候说的:“做作列、改放军、xío(西哦切)习好、赫板擦、骇刷子、向日kúe(客额切)、大kúe号,魁民市、晚些家”这样的贵阳话了,而是说“做作业、解放军、学习好、黑板擦、鞋刷子、向日葵、大括号、昆明市、夜晚间”。</h3><h3> 贵阳方言在发展,一些老腔老调,乡里乡气,土得掉渣的词语和语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时代的前进而逐渐消亡。尤其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人的流动空间越来越广阔,人的语言交流越来越宽泛,语言的发展也越来越活跃。人们能普遍见到牙牙学语的小孩们学说的都是普通话。那些个帮助子女照料小孙儿的老太太们也都在憋着地方口音,用蹩脚的普通话与孙儿们交流。至于普通话是否会完全取代贵阳话,贵阳方言是否会在某一天消亡?我想,可能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确定。</h3><h3> 以上是作为一个老贵阳人,讲了近七十年的母语贵阳方言的我,对照其他方言与普通话试作穿越游戏的一点感受,若有谬误之处还请方家指正。在上述纯属侃大山的调侃中若有人以为有地缘歧视之嫌,确实非我之本义,还望海涵。 (2018.5.9.成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