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山坡

谦克

<h3>  </h3><h3><br></h3><h3> 时隔四年,两次游访瑞士 —— 二零一五年秋季,二零一九年春天。</h3><h3> 照例又去了一次苏黎世、日内瓦和伯尔尼,又去了一次因特拉肯、莱芒湖和卢塞恩。当然,新增的景点是必不可少的:极具人文气息的圣加仑和沙夫豪森,撩人心魄的圣莫里茨和采尔马特。</h3><h3> 就瑞士的城镇而言,并没有带给我新的欣喜,反倒有一种整个儿褪去一层色彩的落寞。而那些伫立于白雪之中的山巅,匍匐于山巅周边的秀野,徜徉于秀野怀抱的河流,偎依于河流两岸的木屋,依然饱蘸着大自然的仙风,秀骨清相,历久弥新。</h3><h3><br></h3> <h5>瑞士图恩湖顶端的小镇——图恩</h5><h3><br></h3> <h5>  就瑞士的城镇而言,并没有带给我新的欣喜,反倒有一种整个儿褪去一层色彩的落寞。</h5><h3><br></h3> <h5>  而那些伫立于白雪之中的山巅,匍匐于山巅周边的秀野,徜徉于秀野怀抱的河流,偎依于河流两岸的木屋,依然饱蘸着大自然的仙风,秀骨清相,历久弥新。</h5><h3><br></h3><h3></h3> <h3> </h3><h3> 四年前游访少女峰,驻宿于图恩湖和布里恩茨湖之间的因特拉肯。因特拉肯——Interlaken,一个干涩古板,一个提纲携领。也难怪,原词和音译本不能相提并论。 <br></h3><h3> 从因特拉肯前往少女峰,必须在伯尔尼高地火车的终点格林德瓦火车站换乘温根阿尔普齿轨火车上山。四年前,我们曾先后两次途径格林德瓦。上山时行色匆匆,下山时便留出了一段闲逛的时辰。怎奈晚霞稍纵即逝,当涵金的彩波掠过坡地的时候,乌云便急不可耐地遮住了我梦寐中的光影。</h3><h3> 这种经历是“令人窒息”的。为了补偿,我把第二次游访少女峰的宿地落定在格林德瓦的山坡地上。三天,整整的三天,我们尽可以摈弃守株待兔式的捕捉,铺张地、放肆地挥霍大自然给予的无偿的恩赐。</h3><h3> 被人们誉为“梦幻山坡”的格林德瓦,实际上是潜居在艾格峰和贝塔峰之下的一洼幽深的盆地,只不过谷底未呈凹形,而是绿茵起伏,弧坡荡漾,其间缀落着一片片秀丽的村庄。上帝运筹帷幄,不经意间缔造着阿尔卑斯山脉最壮丽的晨昏。天国的“色瓶”倾斜了,被人类归纳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原色,洋洋洒洒地飘舞人间,泻下了令人炫目的七彩缤纷。</h3><h3> 于是,我用相机录下了这一片勾魂摄魄的土地。时间:2019年6月4日——6月7日,空间:瑞士因特拉肯周边的格林德瓦。时间若是经度,空间若是维度,浩淼无极的宇宙便在此时此刻编织起时空交集的唯一。</h3><h3><br></h3> <h3><br></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格林德瓦之晨曦</b></h1> <p style="text-align: left;">  格林德瓦的夜是蓝灰的,“梦幻山坡”陷入了浑沌,但仍能辩得依稀的轮廓。而环绕于山坡的雪山,却依旧玲珑剔透,彰显出灰暗中银色的层次。</h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h1><h3> 初夏的晨曦来得早。四点来钟,清纯的蓝汇入了混浊的灰,整个山坡明朗起来,但其基调还是冷色的。当第一缕晨光抹上雪山东侧的时候,冷的基色便转换了。这种色彩的转换是潜移默化的:定睛于东向的方位,当绯红被灰蓝拿捏得形影无踪的时候,你会觉得黎明的无望。不经意间,稀疏的绯红浓密起来,融成了黎明前最优雅的晨曦。晨曦是中庸的,却又是扩张的,在黄色还未参合其间的时候,她总是安分地固守于东的朝向,不敢僭越一步。于是,黎明时分最美丽的镜像出现了:在蓝的滤镜中,凸显着一脉脉银灰色的山脉,东的朝向,勾勒出一道道玫红色的肌理。那玫红深深地镌刻在肌理之间,清新而古远,俏丽而隽永。一统蓝灰,几道暖色,上苍将大自然的妖媚玩弄于肱股之中。</h3><h3> 晨曦是白昼的序曲,就如地球的初始,人生的启蒙。天际渐渐泛亮,纷繁的色彩蜂拥而入。造物主并未由此收手,又在流转的光影中耕起了云,播下了雾。于是,我们在二零一九年的六月看到了茫茫浩宇最炫目的瑰丽 —— 格林德瓦的黎明,格林德瓦的清晨,格林德瓦的黄昏。</h3><h3><br></h3> <h5>  晨曦是中庸的,却又是扩张的,在黄色还未参合其间的时候,她总是安分地固守于东的朝向,不敢僭越一步,于是,黎明时分最美丽的镜像出现了。</h5><h3><br></h3> <h5>  雪峰东侧的亮色终于蔓延了:先是一缕金黄撒进了幽绿的山坡,后是一片绯红抹上了赭色的木房。</h5><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格林德瓦之黎明</b></h1><h3><br></h3><h3> 当玫红的霞光本分地固守在雪峰东侧的时候,整个世界还是冷蓝色的天下。雪峰底下,是绵延起伏的绿坡,是依势翻腾丛林,是随意缀落的村庄。此时此刻,他们在浑沌的幽绿里蓄势待发,稳稳地彪炳着原始的色值。</h3><h3> 雪峰东侧的亮色终于蔓延了:先是一缕金黄撒进了幽绿的山坡,后是一片绯红抹上了赭色的木房,此时此刻,如果你置身于背东的一侧,会看到山脚和坡地的接壤之处划过了一道绮丽的亮色,很安详,很神圣,静静地徘徊于柠檬黄和翡翠绿的交织之中。没多久,一束缕金的光加盟了:光会迷乱色值,却又会牵来臆想 —— 女娲和伏羲在开天辟地的时候,是否将固若金汤的天体捅出了个窟窿?于是,突降于世这一缕的光,便成了大千世界的第一道启蒙。</h3><h3> 看过了无数次的光——“圣马力诺”疾风暴雨后的云光,“格陵兰岛”千年冰层中的霞光,如今又是“梦幻山坡”混沌初开时的金光。若要分出个“伯仲”,实在是勉为其难。不似云的起伏,不似浪的奔涌,格林瓦德的这一抹彩光,仅以其悠然出世的沉静与安谧,便可以成为喧嚣世界中最值得尊重的记忆。</h3><h3><br></h3> <h5>  此时此刻,如果你置身于背东的一侧,会看到山脚和坡地的接壤之处划过了一道绮丽的亮色,很安详,很神圣,静静地徘徊于柠檬黄和翡翠绿的交织之中。</h5><h3><br></h3><h3></h3> <h5>  光会迷乱色值,却又会牵来臆想 —— 女娲和伏羲在开天辟地的时候,是否将固若金汤的天体捅出了个窟窿?于是,突降于世这一缕的光,便成了大千世界的第一道启蒙。</h5><h3><br></h3><h3></h3><h3> </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格林德瓦之清晨</b></h1><h3><b><br></b></h3> <p style="text-align: left;">  站在“梦幻山坡”的西向,愣愣地望着雪峰脚下的那一抹斑斓的彩光。一切被掏空了,就像是沉湎于酒后的恍惚。微醉,微醺。</h3><h1 style="text-align: left;"></h1><h3> 那一抹彩光在移动,确切地说,是那一条间隔阴阳的彩线在移动。你还未能理智地设定出相机的光圈与速度,它已以始料未及之态,疾速地划过整个山坡,“格林德瓦”整个儿亮了。这是一个现代科技操纵着的多媒体舞台,还未待人省过神来,大自然的光波漫溢山野,完成了天与地之间从晨曦到黎明的“变脸”。</h3><h3></h3><h3> 光波还在漫溢,似乎要侵占还不属于它的整个领地。突然,它就在山的坡度缓缓下倾的转折处止住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一条含浑的界限,将艾格峰和贝塔峰下的那一洼起伏的山崖割出了两个韵味迥然的世界。阴面是暗绿色的,却又不乏“翠”的明艳:树丛间的木屋,木屋外的花径,花径旁的栏栅,栏栅边的柴摞,无不在主人家的随欲中舖排得超凡脱俗。明面的颜色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黄中镶着绿,绿中嵌着黄,缠绕其间的那几抹暖阳,更在赏心悦目的嫩黄里昭示着鲜活的成熟。“色感敏锐”的我,此时也近乎“色盲”,拿捏不准她们应属的色值。这是一块陨落于天庭的调色板,上帝着意黏著的色彩,岂容凡夫俗子琢磨,辩识?</h3><h3> </h3> <h5>  此时此刻,我看到了同一画面中阴阳两隔的奇异。“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杜甫《望岳》中的诗句,竟在距齐鲁万里之遥的少女峰下,找到了迥异于东方的完美诠释。</h5> <h5>  明面的颜色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黄中镶着绿,绿中嵌着黄,缠绕其间的那几抹暖阳,更在赏心悦目的嫩黄里昭示着鲜活的成熟。</h5><h3><br></h3><h3></h3> <h3>  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逢?我一屁股坐上了草丛间的一块毛石,忘情地瞻望着山坡地上的流光转盼。淤积于毛石间的露水攀升了,自带着大自然透骨的仙气,徐徐汇入了股内温暖的血液。我并没有站起身来,反倒沉溺其中——这是人和自然微妙的碰撞,这是心和晨露深情的初吻。湿漉漉,凉飕飕,梦的游丝正杳无声息地融入了格林德瓦的幻境。<br></h3><h3>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毛石之上,没有美感的审度,没有欲望的萌动。周边很静,很静,只有风的轻拂,影的窸窣。忽然,耳旁飘过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很柔,很纯:</h3><h3> “What are you doing?”</h3><h3> (“你在做什么?”)</h3><h3> 眼前站着个孩子。个儿很小,刚和此刻的我齐肩,却背着个与中国孩子同等大的书包。</h3><h3> “I am looking and thinking.”</h3><h3> (我在看,在想。)</h3><h3>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蔚蓝的眸子里闪烁着星星:</h3><h3> “I heard many outsiders say this.</h3><h3>Do you feel anything different?”</h3><h3> (我听到许多外来人都这么说。您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h3><h3> 我莞尔一笑,无以为答。对于孩子,一切司空见惯;而对于我,却都深深地刻入了心底。此时此刻,思维全都散了,我组织不起应对的语言,梳理不清闲逸的心情。</h3><h3> 孩子走了,又留下了我,留下了我心目中的那一片绿野仙踪。</h3><h3> ••••••</h3> <h3>  </h3><h3><br></h3><h3> 无垠无极的时间,无垠无极的空间。步入“从心之年”之后,总喜欢妄议广袤意义上的“人生”。作为依附于天宇的衍生物,人从寄存于地球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梦幻式的追寻中游弋 —— 人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h3><h3> 人之初始,真不知道身为何物,海阔天空,任凭驰骋,若以文学的题材划分,或便是人生的“童话”了。随之而来的是“诗歌”:雄勃勃,意赳赳,似懂非懂地建树起无数个最美丽的梦想。我真心怀念那个时代,虽则轻狂,却让生命抹上了唯有的一道“诗”一般绚烂的彩虹。回过头来,倘若在这个时段便看透了尘缘,世界便只能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再以后,便是归之于“小说”的中年了。中年很漫长,又很艰辛,洋洋洒洒的四十年间,忽而山穷水复,忽而柳暗花明,纵横其间,少不了两个字——拼搏,而蕴涵于此的甘苦,唯有自知。就我辈而言,还未在“青葱”中醒来,便过早跌入了波峰和浪谷间的搏击,理想在磨灭,信仰在变迁,此生无有从一而终的寄托,便是最大的悲剧。流年似水,杳然无踪,就在理想和现实渐行渐远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步入了老年。平心而论,我们的老年还是幸福的:一介平民,无有依托,能走到今天,真得感谢天济时运。世界再喧嚣,众说再纷纭,自有后辈人替天行道,“从心人”何不徜徉山水,肆意涂抹晚年的“散文”?</h3><h3> 我常常感到满足,刻骨铭心的满足,此一时段的此一空间,如此痴迷地享受这一片绿野仙踪的,唯我一人。到了现在的年龄,一切都在周而复始,见不得血腥,听不了喧嚣,读不懂深刻。唯一的进步,便是尝试着剥开生命的本质 —— 很朴素,很纯粹,只不过被一层又一层的外壳包裹得过于严实。其实,大千世界中最聪明的人类,反倒读不懂生命本质里寓言般的深刻。“不羡鸿鹄志,衹慕龟鹤年”。我常常在问我自己:活到现在,我到底要什么?现在,我可以回答了:这便是我要的——这般的安宁,这般的自由,这般的恬淡,这般的无争。我无法知晓梦启时的镜像,但我在奢望:在我梦终的时候,也该是眼前舖展的这一幅幅图景。</h3><h3><br></h3><h3><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附记</b></h1><h3><b><br></b></h3><h3> 实际上,格林德瓦最美的,还是在它的黄昏。恕我笔拙,实在描摹不出它壮美之外的峥嵘气骨和雄浑体势。也罢,搜罗出几张稍稍像样的习作,算是对这一片神奇土地的膜拜和敬礼。</h3><h3><br></h3> <h3><br></h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2019.11.18</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