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没有了尽头

汉木辛

<p class="ql-block">   当生命没有了尽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照片上这个精神矍铄,面容慈祥的小老头是我的岳父,这张照片是7月23日我们去延安旅游时在壶口拍的,当时正值汛期,黄河里水量充沛,气势磅礴,一泄千里,尽收壶口,妻子和女儿陪两位老人在壶口瀑布前拍下了这张照片。</p><p class="ql-block"> 25天后收到体检通知,血小板偏低,8月24日到市医院复查,26日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9月3日住院治疗,11月17日盍然离世。距接到体检通知整整三个月。</p><p class="ql-block"> 仅仅仨月,天人相隔。从此以后,这个慈祥和善、精明干炼的小老头就成了我们永远的记忆,再也不会站在院子门口翘望他的儿女,坐在葡萄架下思念他的外孙;菜畦边再也没有了他勤快的身影,整洁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他爽朗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22年了,两个人真正独处的时间并不算多,我只是在尽一个晚辈应尽的孝心;他在做一个长辈应有的关怀。算下来,还是他对我们的关怀要多一些,他像全中国最优秀的父母一样——把所有的心都操在了子女们身上。真正独处的时间算起来也只有在太原住院的半个月和在长治住院的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我的第一次陪侍也是他第一次化疗的第一天,凌晨一点多,他一会儿吃块巧克力,一会儿喝口温水,一会儿坐在床边,一会儿爬在床头……后来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嘴里不停的叫着“爸爸”两个字,却不知道怎样去分担他的痛苦。凌晨三点多,吃了一碗带糖的八宝粥,情况稍微好些,浅浅睡去,嘴里直念叨“今晚胰岛素打的量大了一些,明天得跟张主任说说,还按原来的量打吧。”第二天上午,姨姐来医院陪侍,我在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休息,张主任查房时询问有没有难受?有没有呕吐?才知道昨天晚上并不是低血糖反应,而是化疗的药物反应。而他的一句话“昨天晚上难受的时候真想从窗户上爬出去。”更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从此以后我晚上陪侍的时候再也没有睡踏实过。这可能是每个人在面对病痛折磨时最简单的想法吧。</p><p class="ql-block"> 8月28日,医生强烈要求转到北京或天津治疗,在我们积极联系医院,商量着怎样跟他解释转院的时候,他忽然跟我们说:“我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p><p class="ql-block"> “什么病?”尽管我们将病例藏的很好,写有疾病名称的化验单也没有让他看到过。</p><p class="ql-block"> “我得的是白血病。”有些时候手机带来的便捷感觉也不是好事情,我们竭力想要隐瞒的病情他还是从检查的项目中用手机查询到了。</p><p class="ql-block"> “还没有确诊,医生只是让去大医院确诊一下。”我拿着医院已经做好的病理切片标本说,“有一项检查咱们这里做不了,只有北京和郑州可以做,咱们去北京吧。”</p><p class="ql-block"> 其实送检标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明确疾病的类型,从技术手段上进一步确认是M4型、M5型、还是M7型。医生的话说的很委婉,我们所作的也只能是把医生的意思转述的再委婉一些。</p><p class="ql-block"> 从北京得到的消息让人觉的更残忍——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科学的进步和医学的发展。在协和、北医一院、301、北医三院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北医三院的景主任分析的更祥细,更人性化一点,还给提供了详细的化疗方案。站在北医三院九楼血液科,看着楼道里、办公室挂着的、写着感谢景红梅主任的锦旗,我忍不住叹息——为什么上天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呢?——也让我们把一面充满感激的牌匾挂在血液科的墙上。</p><p class="ql-block"> 化疗进行了三次,都没有效果。不知道是增加了止吐药脱脘斯琼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了第一次化疗以后的思想准备,尽管第二次化疗的反应也很明显,但是病人表现的很坚强。</p><p class="ql-block"> 12年春节的时候,提出想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大家表示反对,当然理由也很充足。他在问起我的时候,我读懂了他内心的想法,也是全家唯一支持他回老家居住的人。现在看来,在老家居住的这7年时间,应该是我所知道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 原本杂乱无章的院子被整理成了一个小型的家庭农场。前院种满了蔬菜,后院种满了水果。每年的清明前后,天气稍一转暖,两个老人便坐不住了,从市里回到老家,忙着收拾菜地、播洒菜籽。夏天的时候,前院里就长满了黄瓜、豆角、西红柿、韭菜、青椒、茄子、苦瓜、丝瓜各种蔬菜。自己吃不完,还时常送给邻居们尝尝鲜。秋天的后院里是长在地上香甜的、嫩糯的鲜玉米和挂在架子上的垂涎欲滴的紫葡萄,每有人来都会前院后院转转、啧啧赞不绝口,而陪同“参观”的岳父自然是一脸的喜悦和自豪。我们周末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总会讲出来与我们一起分享。别人对他的赞叹仿佛是一枚枚军功章,印在了他的心里,写在了他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15年的时候,他感觉后背不舒服,和岳母两个人去市二院做了个检查,后来赶赴北京,经历三起三落,最后虚惊一场。他总是不愿给子女添麻烦——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总是在奋斗,除去孩提时无忧无虑的童年,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属于自己的快乐的时光更是少之又少。</p><p class="ql-block"> 尽管我们都有思想准备,对于他的突然离去还是无法释怀,从周二出院到周日凌晨离去,不足一周时间。帮他穿衣服时,抚摸着他瘦骨嶙峋、几乎没有力气再抬起来的胳膊,心里不无心酸。晚上看护时,看到他因为病痛被堵塞了鼻孔而用嘴呼吸时的痛苦,心里又着实难受。用筷子沾点温水涂抹在干裂的嘴唇上,挤几滴麻呋滴鼻液到不通𣈱的鼻孔里,看到他能安稳的睡一小会,心里才觉的稍微好受一些。</p><p class="ql-block"> 明天就要下葬了,墓地已安排妥当,背风、向阳,一切如其所愿。不管亲人有多悲恸,不管家人有多眷恋……一切将随风而去,带走的不仅是无奈、更多的将是无尽的思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9.11.22.北呈</p> <p class="ql-block"> 后 记</p><p class="ql-block"> 11月18日晚上,帮忙的人逐渐回去,崩紧的神经略有放松,家人看到我熬的通红的双眼,纷纷劝我去西一间略作休息。躺在西一间的小铁床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忍不住拿出手机,搜出了这张照片。没成想这张照片竟然成了他最后的一张照片。看着三个多月前还精神好、劲头足,畅谈每年都要和我们跑一个地方的老岳父,三个多月后却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短短2000余字,写了5个晚上,中间略有修改,写的时候泪流满面、读的时候满面泪流,这可能就是面对至亲的人离去时的怀念吧。</p><p class="ql-block"> 人生走到了尽头也就没有了尽头……可能是一个轮回的起点……</p><p class="ql-block"> 昨天葬礼已如期举行,天气也很好,不冷,也无风。</p><p class="ql-block"> 玉堂哥、二哥、雪林哥、秀军哥、三哥……还有好几个连名字还叫不准确的嫂嫂们,感谢你们。</p><p class="ql-block"> 11月17日,一个原本很平凡的日子,从今年开始却变的不再普通。天堂里多了位慈祥的老人,人世间少了个可爱的至亲。就像亲友们所祈愿的一样,但愿天堂里没有病痛。</p><p class="ql-block"> 昨天晚上沉沉睡了一觉,今早醒来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依然不能释怀……</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来向关心问候和热诚帮助的亲友们聊表谢意。</p><p class="ql-block"> 汉木辛 2019.11.24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