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美

微观随笔

@韩新平

    世间万物，不缺乏美，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美的物，美的文，美的瞬间，美的意境。细腻的，粗犷的，匀称的，抽象的、浑然的……无不让人怦然心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观，有自己的审美逻辑和审美偏好。

     当然，你自己看到的美，才是你欣赏的、迷恋的美。

                 拙笨的意境

    拙笨，在字典里解释为：表现迟缓，缺乏灵巧和细致。

    但是， 在我们心里却很少把笨拙当成一种贬义来看待。

    笨拙是一种形态，是一种思维方式，是另一种不被轻易发现的“内敛”美。

     想象笨拙之美，首先想到“国宝”熊猫。熊猫体态肥硕似熊、丰腴富态，头圆尾短。它没有华丽的装束，只有黑白相间的绒毛；它行走笨迟、缓慢，一步一摆，韵律浑然；熊猫或食竹，或攀爬树枝，或侧卧伸展，或相互嬉戏玩耍，姿态憨厚朴拙。熊猫之美，在拙，在笨，在缓，在浑。熊猫存在的意义，不仅是地球上的“活化石”，不仅是自然界动物多样性的呈现，更证明了一个人文概念——笨拙之物也是一种美，并且是大美！

    我不善书法，倒是喜欢在古城市肆和山野之巅看牌匾和碑石。因为刻在匾牌和碑石上的题字，古朴苍劲，粗犷若拙，无一例外地充满了金石体的味道，堪称书法之翘楚，给人一种沉淀岁月的厚重感。至今，看到过颜真卿的碑刻，看过康熙皇帝的题字，看过泰山眼花缭乱的石刻，看到过老城古巷林林总总的牌匾、楹联……这些雕刻在木石上的烫金和彩墨题字，有的出自显贵、名流，也有的出自书法大家。这些题字既朴拙、浑厚，也遒劲、自然；既巍峨、饱满，也含蓄、霸气。正体现了傅山的书法理论：“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书法贵在笨工，贵在拙朴，贵在力道。书法之底蕴，书法之真谛，书法之灵魂，无外乎朴拙苍劲。此为美！

    如果一个人笨拙，就极有可能被现代效能社会所淘汰。但是，曾国藩作为晚清第一名臣，他的人生哲学很独特--崇尚“笨拙”。他说：“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 曾国藩年轻的时候能够打通科举这条路，靠的完全是笨劲。他秀才考了九年，但是“拙”往直前，四年后中了进士，而其早早中了秀才的同学，后来却连举人都没有考上一个。他总结自身经验说，“拙”看起来慢，其实却是最快，因为这是扎扎实实的成功，不留遗弊。曾国藩“大巧若拙”，从普通的耕读家庭，成为中国近代政治家、战略家、理学家、文学家、书法家，湘军的创立者和统帅。曾国藩，留下了笨拙励志的历史。因此，笨拙不只是贬义，也代表一种极致的毅力和功夫。

               简约的时空

     现代生活节奏飞快，人像陀螺一样旋转不停，身心疲惫不堪。简约，便成为一种心灵渴望和呼应。

     当然，简约不是简单。它是艺术的、抽象的、缓慢的？还是简洁的、稀疏的、独特的？做过认真的思考，也未能为“简约”归纳出具体的概念。但是，可以说明的是，“简约”是大家喜欢的、追崇的。

    我对色彩的偏好，不是浓重艳抹，而是单只的色彩。欣赏色彩缤纷的油画和水粉画，都会有窒息感。鲜艳无过，但是，鲜艳是哗众取宠，是色彩的狂欢，却也失却了个性和独特。欣赏国画就会感到一股清丽的气息扑面而来，挥毫泼墨间，浓淡相衔，轻重相依，虚实呼应，近远有度。一毫黑墨，一个色调，便氤氲成一幅山水画卷。对于一种色彩的欣赏，虽然属于自我的嗜好，但也相信有不少同感者。你看，黑色的庄重，白色的高洁，蓝色的浪漫，红色的热烈，黄色的温馨，绿色的生动。无论你喜欢那一种颜色，都是时尚简约的。如果集多种颜色于一体，就会显出庸俗气。简单为美，使色使彩也是同理。

    犹爱欣赏兰花。一幅兰花图，寥寥几笔。兰花的“清、气、神、韵”便跃然之上，堪称“最廖巧的艺术““，在书画界，画兰花不称画，而说写，这是因为画兰花是以中国书法为功底，人们欣赏这些以兰花为主题的国画时，往往着重其书法的功力。黄居寀、仇英、郑燮、石涛、齐白石、张大千等古今大书画家都喜欢写兰。几只稀疏兰叶，在大家手下，或剑锋，或婀娜，或斜横，或参差，或重墨，或轻描，风格迥异，意境非凡。看兰图，也看画面占比较大的留白，空白之意，与几蓬兰叶虚实相衬，便形成了简约的艺术作品。兰花图简，但是，艺术份量却不轻。

    生活空间，尤其是家居空间，最喜欢简约型的。欧式古典的繁杂，中式古典的精工，都会让生活空间沉闷、压抑。无论是实木的，还是布艺和藤艺的家居，现代、简美和灵巧最为重要。可以是蓝色美式的，也可以是白色简欧的；可以是花纹布艺，也可以是艺术的藤条；可以是皮具当家，也可以是钢铁特色……但是，最忌讳各式混杂，密不透风的摆设。家居置办，力求简洁、艺术，再留有足够的空间，就会生活的很舒适、很惬意。

                声音的魅力

    可以想象，如果世界没有声音，该是何等的枯燥和寂寞。

    天籁、美声、弹舌、嘶鸣、啁啾、怒啸…… 这些形容声音的词语在泛黄的书页上生动地跳跃。

    古人也为声音陶醉——戎昱在《闻笛》中写道”入夜思归切，笛声清更哀。” 韦应物在《滁州西涧》中写鸟鸣：“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崔道融写卯时鸡鸣：“深山月黑风雨夜，欲近晓天啼一声。”…… 诗词的魅惑，就是有了对万物声音的描写。

     最令人震撼的声音，当数姑苏城城外寒山寺的钟声。时逢跨年时刻，午夜时光，灯火朦胧，寂廖音希，霜泽万物。那一百零八声钟响，厚重，阔亮，悠远，回荡。声声钟声响起，传遍市街、古巷，传向山野、苍宇，在洪钟声中，人们迎新，祈福，欢度盛世年月。

    多年前到中蒙边界的满都镇采访。草原最好的季节，夜色如银，草香弥漫，在似睡非睡中，突然听到隐约传来尖利的嚎叫：“呜～呜～呜～”，是狼叫声。有叫声、有回声，显然不是一只狼。白天就听牧民说，狼经常出没，咬死好多羊。仔细听狼叫声，由低至高，起伏不定，嚎声悠长。这是它们的战前动员？在呼唤？在诉说？在演唱？无论狼叫声是什么样的意义表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苍茫草原的深夜，只有它的声音撕破黑幕，穿透寂静，唯我独尊。至今，这个声音也经常在我的记忆里播放。狼声，不也是一种自然美声。

    还有一种声音让我迷恋——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呼麦声。无论音乐多么高亢，只要呼麦艺术家喉音一响，清脆、高远，带有金属声的高音，旋即便在人们的耳畔缭绕。呼麦是一个人同时唱出两个声部，声带发出的是低沉的基音，而口腔发出的是高亮的泛音，加上气息的调控，口腔共鸣点的变化就可在高音部形成旋律，形成多声部形态。听呼麦表演，伴随着艺术家的喉音，你的眼前便呈现出了这样的景致：河流潺潺，草原辽远 ，羊群涌动，骏马奔驰，苍鹰游弋……

     世界之美，万物之美，文化之美。

     美，无处不在，只须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