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手工匠人

风清云淡

<h3>宽阔的江面上氤氲着淡淡的晨雾,红艳欲滴的朝阳喷薄而出,缓缓升上半空。顿时霞光万丈,微波漪滟的江水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h3><h3><br></h3><h3>水天间一点帆影由小到大,由远而近。一叶乌蓬船自信江上游顺流而下,缓缓驶来,停靠在浮桥的码头边。</h3><h3><br></h3><h3>船老大佝偻着身躯,把木船上装载的陶瓷缸一件一件卸到岸边。虽然是冬季,寒冷的江风却吹不干老人额头渗下的汗珠,黝黑的脸庞越发显的干瘦沧桑。</h3><h3><br></h3><h3>不一会儿,江边码头排起了各色各样的陶瓷缸罐。沿江的居民闻讯而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用手指敲打着缸体,评论着成色的优劣。这是九十年代以前,古镇浮桥头的一道风景。</h3> <h3>缸的用处可大着,以前的生活水准远没有现在富裕,各种食材都是家家户户自已动手制作。自已腌鱼腌肉腌罗卜,酿米酒,酿豆豉,酿霉豆腐,都要用到陶罐。</h3><h3><br></h3><h3>以前自来水也没普及到户,家家厨房都配有一个盛水的陶瓷水缸,甚至农村的茅坑都是用一个偌大的陶瓷缸深挖埋在地里,地面筑起土墙,屋顶盖上茅草。所以说缸的用处很广泛。</h3><h3><br></h3><h3>外婆家老屋厨房有一口大水缸,能装下二担水。缸体黝黑发亮,遍布铜钱花印,厚厚的缸口往外翻卷,一条二指宽的暗金色花边绕缸口一圈。</h3><h3><br></h3><h3>也许是怕碰碎了水缸,做了一个木架罩在水缸外围,高度与水缸持平,上面盖一块木板盖子,防止水被污染。在水缸旁边往地面打下一根细细的木桩,再锯一节杯口粗的毛竹,削掉竹皮,打磨成一个水勺,挂在木桩上。水勺的用处可大着,平时做饭喝水都要用到。</h3><h3><br></h3><h3>也许是用的太久,外婆发现缸里面的水会慢慢地少了许多。她沿着缸体观察一遍,发现位于缸体上部有一条细细的裂缝,也许是踫撞造成,也许是自然开裂。不过裂缝在上口,还能盛水,外婆也舍不得扔了,暂时就用着吧。</h3> <h3>有一天,外面路口传来“补缸哟”,“补缸哟”的吆喝声。外婆赶紧跑出去,把补缸师傅叫回家。师傅看看缸体的裂缝,谈好价钱,然后帮着一起把水淘干,把水缸抬到外面。</h3><h3><br></h3><h3>只见师傅从帆布工具袋里,拿出一个钻子,在缸体裂缝口的两边钻起孔来。我们小孩凑着热闹,围在补缸师傅旁边看着。</h3><h3><br></h3><h3><br></h3><h3>钻子有点类似木工师傅拼木板的手工钻。</h3><h3>一根尺来长的车木下方安一个钻头,车木缠绕着一圈皮带,皮带两头连接在一根一尺来长的竹片上。补缸师傅左手按在车木钻上,右手抓住连接着皮带的竹片,一前一后来回拉址,皮带带动钻头转动,不一会儿,补缸师傅就在裂缝两边钻了两排小洞。</h3><h3><br></h3><h3>然后补缸师傅把裂缝边的灰尘用小毛刷扫干净,在一块瓦片上倒入一些灰色的粉沫,再倒胶水,把粉沫调制成胶状。师傅把胶状物涂抹在裂缝口,再用细细的铜丝从钻好的小洞里穿过,把裂缝紧紧的连接牢固。紧接着就是试水,如果不再渗漏,补缸就算大功告成。</h3> <h3>父亲退休后,成了家里的伙头将军,工作任务就围绕厨房转。父亲做事很细心,他做的菜可是一绝,当年航运公司的撑船佬都争着和他共船,就是摆脱不了美食的诱惑。</h3><h3><br></h3><h3>有一次,乡下的姨父来我家做客,父亲炒了一盘辣椒牛肝。姨父连吃三大碗米饭,直夸牛肝好吃,他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h3><h3><br></h3><h3>父亲就是这样,用最普通廉价的食材,却能做出可口的菜肴。我享受这些美食,却没有想到把手艺继承下来,要不然现在去开个饭店,生意肯定火爆。</h3> <h3>旧社会走过来的人都有节俭的习惯,父亲也一样。家里的盆盆罐罐,做饭的铝锅烧破后,父亲不舍得扔掉。他会把破锅拿到补锅匠那儿去修补。</h3><h3><br></h3><h3>老狮江酒楼门口原来有二家补锅换锅底的店铺,父亲拿了一个漏水铝制脸盆和一口烂掉锅底的铝锅来到店里,和老板一翻讨价还价,谈妥价格后,师傅就开始工作。</h3><h3><br></h3><h3>补锅师傅先补脸盆,他把一块铝锭放在瓦片上,瓦片放在一个小炉灶上,炉灶里面是烧的通红的木炭,一只风箱连着炉灶。补锅师傅用手来回拉着风箱把手,呼呼作响的风把炉灶里的木炭吹得越发旺起来,木炭的高温把瓦片上的铝锭融化成铝水。</h3><h3><br></h3><h3>补锅师傅在脸盆破洞的地方先垫上一小块铝片,然后用一个小勺子把溶化成液体的铝水淘到破洞里,待铝水冷却后,师傅把铝片拿开,再用一个小锤把冷却后的铝块不停地锤打,锤打到与脸盆一样的厚度,试水不漏后,再用砂纸磨平,脸盆就算补好。</h3><h3><br></h3><h3>补锅要麻烦些,师傅先把整块铝锅锅底用铁剪子剪掉,再用一块新的铝皮把旧锅包围,新旧两块铝皮互相卷沿挂牢,这个要点技术,补过的锅耐不耐烧,关键看铝皮的厚度,这要看补锅师傅的良心了。</h3><h3><br></h3><h3>新旧两块铝皮互相挂牢后,补锅师傅在连接的地方再涂一层胶水,然后再用小木锤不停地在连合处轻轻地敲打,叮叮当当,一直敲打到和原来的铝皮完全融合,试水不漏后,再用砂纸磨平,才算完功。</h3><h3><br></h3><h3>现在条件好了,家里也不再烧煤球,锅也不会烂的快,就算是烂了,也是讲究品味,把破锅扔掉,不会再找补锅师傅修补。</h3> <h3>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对我说,你长这么高了,也要练练力气啦,要不以后长的象个麻杆一样,中看不中用,重事也做不动。</h3><h3><br></h3><h3>有一天,家门口的路边来了一个桶匠,挑着一幅捁桶担子,担子一头挂着锯子和篾丝,一头装着斧头和凿子,沐浴着晨光,拖着长长的影子,一路吆喝着,由远至近。</h3><h3><br></h3><h3>母亲叫住桶匠师傅,拿出几段杉木块,让桶匠师傅帮着捁一担挑水的小水桶。师傅看看木料的成色,评论着木料的优劣,最后谈妥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就开始工作。</h3><h3><br></h3><h3>桶匠师傅先把木料长度锯好,挑四块锯长些做水桶柄把,厚点的杉木再用锯子纵向锯开,锯成一块块约3厘米厚的木板,再把木板锯成约十厘米宽。</h3><h3><br></h3><h3>板材锯好后,桶匠师傅把每块板缝先刨直,然后把板与板之间的缝对严密,用竹墨签把缝隔一段就做一个记号,这个记号是为了不把每条对严密的缝混乱。</h3><h3><br></h3><h3>记号做好后,再用手工木钻在木板缝上钻上一排小洞。钻洞工序完成后,桶匠师傅不慌不恾,把木板每条缝往一个方向刨斜,再用一个特制的弯刨,把做水桶木板内侧刨成一个两头微翘的形状。</h3><h3><br></h3><h3>当一切准备工序都做好后,桶匠师傅用毛竹劈好的竹钉钉进钻好的洞里,把水桶的木板拼接好,一个水桶的雏形就出来了。师傅再用特制的小刨把水捅打磨光滑,下口做好捅底,上口做好捅柄。再用竹蔑丝扎成上下两个桶捁,一担水捅就算完工。</h3><h3><br></h3><h3>当一担水桶捁好,太阳也就快落山了。捁桶是一项要求很高的技术活,一般要学三年徒,还要有一套特制的工具,才敢出门揽活。</h3> <h3>父亲从船厂弄了一些桐油,把新水捅刷了一遍油。母亲对我说,以后家里的水就包给你挑了。</h3><h3><br></h3><h3>我用这担水桶每天早晨从九狮河里挑二担水供家里食用。开始一段时间,我力气不大,一百多斤的水压在肩膀上,令我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后来操练的力气大了,越挑越轻松,一直挑到我家搬回镇上。</h3><h3><br></h3><h3>以前九狮河水很干净,可以直接食用。确实如母亲所讲一样,挑水强健了我的体魄,锻炼了我的意志。</h3> <h3>时过境迁,现在社会进步了,在工业化时代,大家都&nbsp;用上了廉价美观的工业制成品,一些传统的手工制品都在慢慢的抛弃淘汰,&nbsp;手工业匠人也慢慢的消失,现在只能在记忆里去追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