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故乡的客</h3><h3>止戈为武</h3><h3>(接上一篇)</h3><h3></h3><h3>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老白的思绪。外甥军子开了三轮车过来接他。一路上,虽然有点冷,老白很认真地和外甥聊他的工作,聊他的梦想。翻过几个山坡,车已到妹妹家门口。老实巴交的妹夫早早就在那里迎接他的到来,见面握手,总是老实憨厚的笑容,没有过多的言语。妹妹已经张罗着杀鸡炒菜,进进出出忙活着,一边和老白唠着家长里短的说不完的话。老白就坐在灶火旁,一边替妹妹加点柴火,一边和妹妹说话。聊天的内容大多也都是问问庄稼收成,孩子学业,嫂子工作,彼此身体健康之类的一些话题。偶尔说说父母在世的旧话,远没了父母在时的那般涉及骨子里的关心关爱疼爱的温暖和牵挂。说着,听着,不由地,老白眼里流下一行酸楚的泪,他虽然和妹妹说着话,可是脑海中却全是父母双亲那慈爱的面庞。妹妹见状,不紧不慢地安慰大哥不要太伤感,父母不在,还有兄弟姊妹。老白从心里知道,他的泪,是流向父母,流向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真正的家的。饭菜上桌,妹妹妹夫和外甥一遍遍热情地招呼老白多吃点,家乡的饭菜,家乡的味道。老白在一遍遍应承中机械地咽下这些丰盛的晚餐,可是,他知道,如今再香的饭菜,已远没了家的味道,妈的味道。那在他生命里永远无法抹去的虽然简单的洋芋搅团、洋芋煎饼、洋芋拌汤、榆钱琼琼子、浆水面都是唤起母亲对儿深爱的呼唤。如今,他知道,对于这里,他不属于这里的应该存在,他已经是客了。</h3><h3>3</h3><h3> 晚饭结束,在老妹妹声声的劝阻中,老白坚持还是回酒店。妹妹一家把老白送到门口,又免不了一阵寒暄。</h3><h3> 回来后,他没有进房间,而是在这个宁静的夜色里,步行来到那个曾经生他养他的老屋看看。父母在世的时候,兄弟姊妹四个合计了很多次,要给父母把那原先的老屋拆了盖上砖瓦房,可是父母坚决反对,因为那是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一辈子的见证,老屋寄托了他们老两口太多的情感,不愿就此没了。不管儿女们怎么做工作,老两口始终未曾松口。乡邻们也时不时劝说他们,但都被老两口一口回绝了。自此,关于修新房的话题就再没有提说过。只是在后来的日子,因为漏雨、鼠患等原因,大修过几次,那也费了不少的力气。去年,母亲去世后,怕越发破败了,那曾经低矮的老屋就折价卖给了别人。如今老屋已被曾经的邻居当成了养牛的院落,老屋的场地大,开阔,又在远离四邻的地方,房子不值钱,邻居看上的,也是这个地方。</h3><h3> 短短一年时间,老屋早已没了往日紧致的样子,空气里迷茫着牛粪的味道,房檐上的瓦片已多处脱落,小屋的一角已经塌陷。那个曾经熟悉的老屋,熟悉的水井,熟悉的果树,熟悉的鸡圈狗舍都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影子。“狗日的,造孽的呢!”老白从心中骂了一句。不知是骂弟弟妹妹们处理不好,还是骂乡邻破坏了老屋在他心中的神圣,反正目前的境遇让深深刺痛了老白炙热的心灵。当他回身往回走的时候,心中更多的是对于老屋的那份无奈。“爹,妈,此刻,你们在哪里,儿回来了,回到我们的老屋,回到我们的家了,你们是否听到儿在呼唤你们,爹,妈,你们在哪里啊!儿已无家可归,儿现在已经成了这里的一个客人了......”</h3><h3> 第二天大早,当他出现在儿时玩伴的家里时,两口子那惊异的眼神,“老白,你真的来了么,你真的来了么!赶紧进屋,赶紧进屋。”老白明白,他们两口子是没有想到他会来的。</h3><h3> “大哥,回来了么。”一个本家兄弟热切和老白握手。</h3><h3> “大伯,啥时候回来了的,咋不事先说一下么,最起码也家里吃顿饭呢么。</h3><h3> ”一个堂兄家的侄儿赶紧过、来和老白打招呼。“老白,好着哩撒。”</h3><h3> “白叔,近来身体可好。”“娃,快叫白爷爷好。”。。。。。。几个曾经的邻居也都和老白打招呼。</h3><h3> “好哩,好哩。大家都好着么。”老白也都和这个拉手那个搭话,好一阵忙乱。一个个白姓同宗人家和乡亲们热情的招呼,一张张曾经熟悉和现在又有许多陌生的面孔,让老白又一次突然感到,这里,故乡,已经成为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老一点的或是本家亲戚里来往多一点的,或多或少,他,他们之间还认识或熟识一点,那些个年岁小一点的,他早已不会认识他们,他们也不会认识老白。正应了那句古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老白又一次明白,他,已经成为这里的新客了!</h3><h3> 家乡婚礼的仪式在传统中又添加了许多新时代的新气象,各项议程中规中矩又热烈新颖。有了和城里一样的舞台,一样水平的司仪,一样的高级婚车,一样漂亮的新房,一样喜庆的祝福语。但是也有城里没有的东西,比如那红红火火的大秧歌,那俏皮的闹公婆,那原汁原味叫人馋涎欲滴的土席,等等。每一处,都满满的唤起人们对乡音乡情乡愁的丝丝眷恋。</h3><h3> 4</h3><h3> 匆匆坐过了土席,老白急急忙忙悄悄溜出来,给儿时玩伴手机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他不想打扰他们待客,自己还要赶回去工作。从那里出来,老白在集镇上买了一些烧纸和供品,匆匆赶往父母的坟地。这才是他的大事,或者说是他此次回来的正事。他已经一年没有回来了,他要来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向父母诉说他对老屋,对父母,对家园,对故乡深深的眷恋,无尽的思念,久久的惦念。来到父母的坟园,荒芜的坟地,干草丛生,两根或长或短的引魂幡的棒子独独矗立在坟头上。一阵悲切油然而生,他跪倒在父母的坟前,思念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瞬间滚落。老白匆匆点燃来烧纸,摆上供品,心里一遍遍告诉父母,“爹、娘,儿回来看望您二老来了......”“爹啊,娘啊,家已不在,儿亦无根啊!”......</h3><h3> 搭上回省城的班车,坐在车里,老白赶紧拿出手机给老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吃了酒席现在正坐车赶回城里。老妹妹少不了又在电话里一通埋怨他,又免不了的哭哭啼啼地相请着大哥,要常回来看看,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么。老白诺诺的应承着妹妹的唠叨......</h3><h3> 看着故乡那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一人一物从眼前驰过,老白深深地从心底告诉自己,故乡,我,已是这里的客人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