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魂难舍

山野之风

<h3></h3><h3>-----------谨此献给共和国忠勇的战士</h3><h3><br></h3> <h3>  这是一段小岛尘封的历史,草木枯荣,石碎水易,历久弥坚,它和现实迸发的火花,交相辉映,构筑起令人俯仰的国魂。</h3> <h3>  它只有三平方公里,尤如一艘天然黝黑的航母,匍伏在浪滔汹涌的东海海面上;又像一枚巨形钢铆,深深扎入东海大陆架中。它是距祖国东海岸最远的一个小岛,朝朝日日,年复一年,最先从祖国大陆的东极沐浴从大洋跃出一轮旭日的辉煌。</h3> <h3>  晨曦,海天边,铅黛色的海平面慢慢启亮转白,渐渐转黄,继而金光荡漾,水汽蒙蒙的海面露出朝日胭脂红的面颊,天际边霎时转亮,一团硕大的火球拖着粘连海面的倒影冉冉上升,金色的四射光芒,迎着咸湿的海风,散发着一身朝气,扑入你的眼帘。大海上翻滚的浪花,欢腾地舔吐着无名的屿礁,发出躁动的声响。</h3> <h3> </h3><h3> 朝阳像一只金色的大盆,饱含冲破黑暗的喜悦,猛地挣脱大海的牵连,腾然跃出海面,将阳光撒向四方,逆影的朵云、礁屿、船帆被镶上金色的边。小岛最高点的哨位上,持枪屹立的战士眺望金色的海面,那神态是那样的肃穆,那样的庄严,又象被这气象万千的海面惊呆:这就是祖国神圣的海疆!</h3> <h3>  当新世纪到来前,浙江沿海的不少地方政府,为争夺新世纪第一缕阳光照射地而在新闻阵地引发争夺时,我想起了这个小岛。它的地理位置频临公海,远在东海最突前的边缘,把国际航道都远远地抛在其身后,而芸芸众生何以没有想到它呢?而它又是那样的沉静无争。</h3> <h3>  四月初,当美机撞我战机,侵入我领空,英勇王伟为祖国领空主权而坠入碧波万顷的南海时,我又想起了东海前沿的这个小岛,想起了同为国防献身的无名战士。</h3> <h3>  1956年,共和国还是孩童时期,美国的第六舰队就虎视眈眈地从它前面编队驶过,有侵我主权的劣迹,只是有我英勇的共和国卫士守卫,它未敢妄动;现在,共和国已步入壮年,美国派侦察机窥视我国情,又派小鹰号舰群为其护航,驶入我南海水域,自然让我想起了小岛战士为祖国尊严而做出的许多令人感慨的业绩,一种泌人心肺的强烈感受油然升腾:任何外来力量都不能随意忽视一个民族为捍卫国家神圣主权的至尊感情!</h3> <h3> 小岛远离大陆,黝黑的山体如同远离祖国母亲的孩子,用坚强的躯体卫护着从大洋涌来的波涛对母亲的撞击。多少年的历史沧桑,默默印刻在它身上。古生代的造山运动,使它以脐带般的大陆架与大陆母亲相连,只身凸兀海面。岛的四周是刀削斧砍般的临海绝璧,峭岩重叠,沟壑纵横,两峰腹地间,巨大的卵石流相拥相依,堆积成流,如滚滚长龙从山脊直下海边,卵石大如房屋,小如卧牛,隙间人可穿行。据传,国民党青年军为剿“匪”,一营人马也难以从沟壑中找出一个人来。这地貌是地球第四冰川期遗留的冰碛物。小岛东南面是典型的丹霞式地貌,各式巨石如石涛起伏,腾挪翻滚地冷凝在临海数公里飞崖走壁上,令人咋舌。数百米参次的绝壁如一堵堵天幕横展海上,令人目眩;凌空拔起的擎天柱,鹤立山巅;各式巨石横卧竖翻,如怪兽汇聚一地,可谓怪石嶙峋,比大西北的魔鬼域的风造地貌还险峻雄奇,令人叹为观止。要不是远离大陆,一定是令人神游的奇石城堡!冷峻的岩面上,有着水草、木叶的化石印记,想必是地貌变迁前这里曾是水草杂叶丛生的海底山地。沿卵石穿行,渔民们寻觅到夹杂在泥层中的多个大型木炭堆,这是先人在岩石丛生的隙间生存生息的遗迹。</h3> <h3> 全国解放后子弟兵进驻小岛,战士们看到的是渔民们倚山傍岩垒起的幢幢石屋茅房,一条砌石铺成的块石山路婉延直上山峰,晾晒的渔网渔具及渔家的吆喝声,给海风喧啸的充满荒凉的孤岛融入了人的生气,而子弟兵的上岛则给小岛带来了火热的朝气。他们拓平乱石岗,垒起守卫祖国的火炮阵地,在山腰填起开阔的练兵场,盖起了整齐的营房,新开的盘山公路穿过飘渺的云雾直上岛顶,在纵横交叉的块石间垒起菜畦,盖起猪圈,在云雾缭绕的山巅,耸立起嘹望海天的哨所。</h3> <h3>  小岛终年海风不息,雾霭不断,漫漫的浓雾闭天遮日,数十米外不见影踪。相传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阳光普照的仙岛,后来一条恶龙飞临小岛,整日吞云吐雾,把苦难降临到小岛。从远处望去,岛上云蒸霞涌,时而掩没在云海中,时面露出峥嵘险峻的山峰,朝出暮归的渔民为此把它叫“辛苦岛”。自从子弟兵进岛,他们以苦为荣,以苦为乐,以崭新的生命观把它改名为“幸福岛”。在祖国硕大的版图上,它远在东海极端,只有芝麻点大,前面再无有人居住的小岛,标名是“东福山”又名“东极岛”。</h3> <h3>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风大浪又高,啊,自从那天上了岛,我们就把你爱心上,陡峭的悬崖,汹涌的海浪,高高的山峰,宽阔的海洋,啊,祖国,亲爱的祖国,你可知道战士的心愿,这儿是我最愿意守卫的地方”。这是六十年代初风靡全军的幸福岛之歌“战士第二个故乡”。2000年,浙江日报报载六十年代仙居籍守岛战士张焕成被南京军区首长接见的照片。谁都不会相信,这位头发霜白,衣着朴素的老农,就是原唱词作者。他只有高小文化,只是由于艰苦生活的磨炼,使他有感而发,以颇具天赋的黑板报稿,被文化干部发现而改变成歌词</h3> <h3>歌词意简质朴,但感情真挚。它远没有现时歌曲的华丽,但它激励人心、催人联想。</h3> <h3>  四月是渔汛一刻值千金的好时光,千里夜海,渔灯密布,机声隆隆,万船云集的场景,在东海的渔汛时期是常有的,沿海五省的千万艘渔船,铺天盖地,好似万马从天边奔腾而来,整个大海在振抖,小岛在振动。入夜,登高远眺,那千万盏红的、黄的、绿的各式渔火似纵横急驰的流星雨,在岛的周围左闪右亮,把夜海装点成流火的海洋,恰似一个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飞落人间。那声那景,让沉寂的小岛顿时沸腾,着实让人振奋,让人激动,让人着迷。可谁能想到,茫茫夜海里,有一个被人誉为“海上千里眼”的岛顶哨所,哨兵正用高倍望远镜,时刻注视着海上风云,观察着海空的异常动静,一年四季,年复一年,他们在环境险恶的山顶昼夜值班,用火热的青春,维护着人民生产、生活、生命的安全!盛夏,山顶寒冷,浓雾染白了战士的头发、双眉,浸湿了战士抵御海风的棉衣;寒冬,海风凛冽,冻得战士双腿麻木,他们坚守哨卫,忠实履行祖国人民的重托。</h3> <h3>  七十年代初,上海籍新战士黄庙生来到小岛,面对这船无码头车无路,鸟飞绝壁草丛生的海岛,他心头发沉.但是在革命的熔炉里,当他看到驻岛老战士居住过的茅草屋和躲风避雨的山岩"荣誉洞",瞻仰解放小岛时牺牲的烈士墓以及聆听老渔民对过去的血泪控诉,凝结心头的疑云开始驱散,一种崇高的心境从心头滋生。他给连队领导写报告:"为了人民幸福,我要求到艰苦的哨所锻炼,"连队领导批准了他的要求,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他在艰苦环境中开始显现一代新人的风貌。哨所的吃水要穿越浓雾到山腰顺着二三百台阶往上挑,每次,他争着和同志们一起去,肩压肿了,腰压弯了,浑身汗水涔涔,他咬牙坚持,一步一阶挪上山顶。上山一个月,肩上红肿未退,身上又起水土不服的过敏性红斑,红斑遍布全身,又痛又痒,躺下休息,化脓的血水和垫毯粘在一起。病痛使他坐卧不安,环境是那样的不适应,但他仍以顽强的意志坚守哨所。班长为他敷药,问他:"上海好?小岛好?"年轻的小黄充满自豪地回答:"没有我们站岗,上海能好?!"是的,如果没有我们战士的巡逻站岗,大城市能有恬静的华灯齐放;如果没有战士的风餐露宿,人民生活怎能温暖如春?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途径上海,望着华灯闪烁车水马龙的大都市,总会想到这个曾经为国防事业奉献青春的战士,从心底轻轻呼唤:黄庙生你在哪里?</h3> <h3> 战士心中装着祖国的山山水水,也把小岛建设得富丽美好,他们垒墙挡风,在数不清的石堡垒中,堆起泥土,四周植上芦苇,种上了浙江的大豆,山东的白菜,江西的南瓜,用智慧战胜浪花浸润,海风吹拂,喜获蔬菜瓜果的丰收,为艰苦的军旅生活,凭添劳动的喜悦,有战士甚至利用探亲把几十棵杭州西湖龙井茶树带上了小岛,想让祖国的天涯海角也飘起“龙井”的清香。为了改造小岛的面貌,他们冒烈日、顶海风,跨骑在卧牛般的块石上,抡起重锤,一锤一点,十锤一线,百锤砸开岩石,切块垒墙,建起了“海滨公园”、“小平原”、“迎客港”。这些美丽的名字,标上了祖国的详细地图,激励新战士为小岛增添异彩。</h3> <p> 小岛环境是艰苦的,战士为国献身的精神是崇高的。当巨大的海浪腾起峰烟,漫天随风撒落在战士开垦的菜畦时,菜叶黄了,瓜果蔫了,猛烈的海风把蔬菜摇曳得连根拔起飘向海空,随风“大风收”了。为能吃上新鲜蔬菜,补给生活,战士们又及时把菜秧补入菜畦。遇有大风,海面狂浪翻滚,补给养的运输船停开了,半个月间,战士挖来山葱和着黄豆烧汤喝,吃的直翻胃酸;干旱时,山上断水,战士们宁可不动山洞里开掘的战备水井的一桶清水,硬从山下崖壁用脸盆汲来山水解决生活用水。一年元旦,当人们欢天喜地准备过节时,连队又断水了,在连首长的号令下,一支提着水桶、带着脸盆的汲水队伍又出发了。</p><p> 小岛终年海风不断,雾霭阵阵,运输给养的渡船有时半月不开,滿载亲人思念的家书,隔海输送的米面油菜,前来探视的亲人是战士们牵肠挂肚的连线。每到渡轮停靠岛旁,汽笛声呼喚战士们驻足于悬崖峭壁上,等待哪一刻尽快到来。朋友,你可知道,那是一颗颗跳动着滚烫热血的年青人的心,在第二故乡的土地上急切寄抒对大陆故土眷恋的热肠心境。那一刻,只有在小岛生活过的战士才能体味!</p> <h3> 一年夏天的断水季节,战士们由于用了山下不洁的水源,几十号人周身奇庠、生疮、红斑溃烂,严重影响了生活和训练,消息惊动了上级,军区的一支医疗队急切跨海登岛治疗,看着战士脓血淋漓的身体粘连着衣裤,军医们止不住流下了串串热泪。而这仅仅是生活,战士的奉献甚至是生命!在小岛的战备史上,有数个战士在施工中献出了年青的生命。他们为国捐躯,英魂永远留在了鲜为人知的前沿小岛,只有沉寂的山岩和迎风的青松与其作伴。</h3> <h3> 在苦环境中过来的战士,对小岛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他们要为小岛多创一份财富,多做一份贡献,一批战士就要复员了,临行前他们跑到菜地,又种下一畦畦菜秧,这成了一个自然的传统。渔民们问:“就要走了,还忙这个?”战士们说:“我们上岛时,吃的是老战士种下的菜,现在,我们同样要为后人留下点东西。”一年初春,四川仁寿籍的指导员廖锡成收到一份加急电报:家中失火,东西全部烧光。当他赶回家时,乡亲们劝说:“锡成,你入伍十几年,参加过西南边疆的战斗,又在小岛多年,对人民有功,跟领导说说,早点回来,安好家吧!”面对现实,廖锡成确实压力很大,但是,当他接到部队和地方政府给他拨来的稻谷、毛竹、现金,看到帮助盖起的两间新瓦房,想起父辈几代人给人当佃户的心酸家史,十分动情的对乡亲们说:“部队战备紧,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我是领头人,不能为小家久留了。”他很快安排好家庭,跨上了归队的东去列车。</h3> <h3> 几十年来,小岛从祖国各地迎来一批批热血青年,又送走了一批批劳其身心、练其筋骨的钢铁战士,走向了建设祖国的新天地。随着战略调整,小岛减少了部分驻军,战士们几十年修建的营房、坑道等随之移交。但是,铁戈金马,军魂难消;千秋社稷,国魂难舍。他们忠于祖国、忠于职守、不惜献身的精神始终影响他们的人生履历,甚至在华浮的生活环境里,也时时告诫自己不能忘记过去的艰辛,不能丢弃军人奉献与奋斗的本色。</h3> <h3> 一个在70年代曾在驻岛任连长的苏北籍老战士陈坤元,这些年在家乡开起旅馆、饭店、娱乐场,成为当地的民营企业家,已经财富殷实,而他的心里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一年前,他带足用款,风尘仆仆地千里奔赴海疆,踏浪回到了他魂牵梦萦久别的小岛,他顾不得路途疲劳,细细地逐一踏看昔日亲手修建的连队营地、训练场、哨所、菜畦,久久凝视着那着岩生长的一草一木,和已经转色的一墙一砖,那草、那木、那墙、那砖,从他旷远而清晰的记忆中变成咫尺眼前实实在在的物,那上面有着他和多少战友的汗水和心血!在依依袅袅回荡的山雾中,已经双鬓露霜的他,深深地呼吸着久违的充满咸湿味的空气。走到临海绝壁上,他深情地遥望无垠的大海。大海在奔腾,海风在呼啸,唯有小岛默然无语。脚下,百米悬崖深邃空灵,惊涛拍壁,轰然飞溅着几十米高的白花花的浪花,象一朵朵绽开的白色花朵。他默默地走到烈士墓前,替安息在这里的守备战士,逐一点上一支支中华烟,在他们的墓上洒上特意从苏北带来的洋河白酒,又采来一束束山花,轻轻安放在烈士墓前,他的双眼噙着泪花,凝重地向逝去的战友鞠躬。</h3> <h3> 归途中,他遇到了昔日的战友,把酒对斟,酒酣时他动情地说:“这次返岛,我了却了几十年的思念,又一次盘点了积存在这里的精神财富,心里知足了。”末了,他又说:“只要生命还在,如果国家需要,我还会来岛上的。”</h3> <h3>上岛期间受友军邀请,陈连长给新一代战士讲述过去的守岛历史</h3> <h3> 望着他一脸肃穆沉浸往事的模样,我想起当年告别小岛的情景:送兵的军船鸣响汽笛,犁开海面,我站在船尾挥手向小岛告别,止不住热泪夺眶,眼帘模糊,船尾翻滚的扇形浪花,在蔚蓝的海面上铺垫起一条起伏的扎满雪白花朵的宽阔绸带,连着小岛与我的心。小岛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几十年来,它却深深的留在我的心底,又时时牵动我的心:“……啊,祖国,亲爱的祖国,你可知道战士的心灵,这儿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h3> <h3> 歌声余音缭绕,声息震荡,穿越人的生命里程。就像王伟那样,战士一旦将自己交付祖国,就不再圃于个人的淡雅情趣,也不期沉迷浮华的生活,更不屑时尚的荣光。战士自有自己的品格,自有自己的情怀,他们以特有的幸福观铸就军魂,以青春的热血与生命铸就中华民族的国魂。无论走到哪里,他们就象天宇中运行的一颗颗星星,难舍苍穹,闪烁时空,照亮天地,直到生命轨迹的消逝。</h3> <h3>历任连长名录:</h3><h3>梁志忠、邬德荣,(前二任无照)卢汝才、南祥村、陈坤元、付水木、陈友明、陆鹤俊。</h3> <h3>历任指导员名录:</h3><h3>许荣池、池六生(前二任无照)、谢福生、廖锡成、马万舟、管汉兵、陆仕明、朱玉贤</h3> <h3> 2001年8月山野散人作于浙江绍兴</h3><h3> </h3><h3> </h3><h3><br></h3><h3> 后记: 本篇原为2001年八一建军节参加市级机关征文的报告文学,获一等奖,现为连队资料存档改为美篇。因为巳过去了19年,文字有些落档,为保留原味,不再删改。图片收集的老照片作为插图,并不能按文适意,只是收集了战友的一些旧照,意图反映历史风貌。</h3><h3> </h3><h3> ……王宏年2019年11月15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