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回忆—成都二中与民兵连

天涯86

立冬后，有点阴冷，围坐在熊熊的火炉边，昏昏入睡。一阵阵急促的集合哨声，将我带回到了五十年前五世同堂街的成都二中校园。

历史上的成都二中，其实是一个文脉之地。二中所在这条街叫五世同堂街，它是因清朝时期在后来二中地盘上，住着一家张姓大户人家，此家族经济富裕、老人长寿、人丁兴旺，竟然达到了五代人同堂、同居。乾隆皇帝知道后，赐诗为贺，国史馆副总载董浩题写匾额：五世同堂。于时此街更名为五世同堂街。清末，张家破落，家产变卖。民国初，1913年在此兴办起了四川省立第一中学。后又更名为四川省立成都中学。抗日战争期间，学校疏散到东岳庙。原地址成为《华西晚报》、《中兴日报》报馆办公地。当时名流纷至沓来、文人荟萃，成为成都的“民主堡垒"和“文坛中心"。抗战胜利后，学校迁回这里。

解放后，学校又多次更名，1961年更名为四川省成都二中，1968年更名为成都二中。

这里是我们进入成都二中时原校门的地方。现在校门已改在玉皇观街去了。并更名为北京师范大学成都实验中学。

现在的五世同堂街

学校的仿古围墙

红星路仿古校门

现在玉皇观街校门

上世纪1968年下半年，文化大革命“文攻武卫"的枪声渐渐停息。燥动、亢奋的革命激情，因文革主力军之一的老三届中学生下乡而逐步趋于平静。硝烟刚散的成都二中，1968年9月又迎来了积压在小学的两届学生。这批学生两届合为一届，因毕业后有一部分到云南支边。所以，在成都俗称为“支边那一届"。也就是比我们高一届的二中同学。

1969年9月我们以武城大街小学七年级学生的身份，也进入成都二中读初中。为什么有小学七年级？那是因为文化大革命，进行停课闹革命，大学、中学、小学在那几年，都既不毕业，也不招生。直到我们在小学混到了七年级，才与我们下届的学生一起进入中学。由于当时积压的各届学生太多，成都市除中学超量招生外，还采取了所谓“穿靴戴帽"的方法来解决积压的上中学的学生。穿靴就是大学办中学，戴帽就是小学办中学。进入中学的学生，因为数量太多，教师和教室都不够，就采取二部制办法，分上、下午两部分进校上课。

我们进成都二中时，五世同堂街大门还是保留一点古香古色的味道。估计是民国后期形成的。进门后，左边是红楼教学楼，解放后兴建的。好像过去是实验教学楼。进门右边则是一片中国古建筑式样的办公区、礼堂、圆形洞门和靠墙边修了几间教室。这一片有点老宅庭院味道，道路弯弯拐拐的。估计就是五世同堂的张姓大户的家宅。

当时校园内还留有文革修筑防御工事的痕迹及一些弹孔。当然最大的文革武斗痕迹是在青楼中门正对面，两座所谓革命烈士的坟墓。修筑得颇具规模，还有两个不小的墓碑。那里面埋葬着两个因武斗玩枪，无谓丧生的两个年轻学生，成都二中井岗山公社的战士。一男一女。其中女学生，就是我们天涯石北街的邻居，她在教室里玩，隔壁玩枪的革命同学，不幸枪走火了，子弹穿过隔墙将该女生打死。为了安抚家人，称其为革命烈士，予以厚葬。

青色教学楼，称青楼。估计是民国时期留下的教学楼。青楼再往里走还有一片，当时是一片荒乱废墟。一年后，整修成了教师宿舍。我们后来的班主任马骏玲老师、肖有理老师都住在那里。

操场与现在的位置变化不大。靠左有一排平房，是学生宿舍。我们民兵连同学，就住在那里。靠红星街围墙边，还有一个礼堂和食堂。

进入成都二中后，那时的班级都按照军事化要求编为连、排。我们班叫八连一排。负责教师是梁碧清老师。梁老师是一个温和、冷静的好性格女教师。年龄比我母亲要大几岁，除了担任班主任外，还教初中数学。进校不久，我们八连一排就选派了一男一女两位同学（李同学和冉同学）到成都二中民兵连。

1969年10月，中苏关係极度紧张，勃列日涅夫想对中国采取外科手术式的核攻击。所以，全国开始计划疏散城市人员。成都市教育局也安排了中学学生疏散地点。成都二中被安排疏散到外东的西河场的一个被称为“五•七战校”的基地。

进入二中后，除早上诵读主席的老三篇和参加各种政治活动外，基本沒有正常文化课学习。我进入二中后，可能是因为长身体较早，看似比其它多数同学要老沉一些。因此，被梁老师选为班上的学生干部，协助她的班主任工作。不久，又选派到先期前往西河场五•七战校的集训连。在西河场五•七战校集训连，仍然是早上诵读老三篇，然后进行各种政治教育活动和军训。大约在西河场基地军训一个月左右，回到学校。我又被抽派到民兵连，补充兵力。至此，我就正式加入了成都二中民兵连。

这是我中学留下不多的照片。穿军装那张是穿王开富的军装在游泳池照的。旁边还有一位民兵连的同学（姓名已记不清了），可惜拍照时眼睛闭上了，损坏了他的形象，所以将其剪掉了。

来到民兵连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军事化集体。住宿学校、出早操、晚点名。平常协助公安部门（主要是和平街、中新街派出所和东城区分局）维护社会秩序。政治学习多，很少上文化课。那时主管老师是曾启帆老师、谯宇筠老师。曾老师毕业于哈军工名牌大学。他严谨博学、做事认真，讲话逻辑性很强。可惜英年早逝。谯宇筠老师，那时还是个年轻和蔼的女教师，她严肃认真、政治原则很强、工作能力很强。当时，学校的负责人之一刘兴荣副主任也经常来民兵连上政治时事课。他的口才和哲学道理，也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处在当时那个年代，我们确实损失了许多文化课学习时间。但是，好在我们民兵连的老师都个个出色，口才非凡、知识渊博、引经据典、逻辑强大、疾恶如仇。潜移默化地给我们打下了正能量的思想基础和语言逻辑基础。这当属我辈民兵连学生万幸之事。

民兵连的同学，是由前后两届同学组成。我是属于低年级那一届，被高一届同学俗称为新毛头儿。作为我个人，与生俱来的腼腆和懦弱。遇事多是跟随和旁观。那时，民兵连的学生领导孙继斌、肖慧君、赵淑华、李永泉等都是非常出色的管理人才，聪明大胆，很会说话。那时民兵连很多同学，都是能说会道，多才多艺。我从内心非常佩服。当时，正大演革命样板戏，不少人参加京戏《沙家浜》《红灯记》的片段、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片段的演出。陈铭同学，先参加学校舞剧《红色娘子军》片段演出，后被召入五•七艺校。舞蹈成为了他终身职业，并成为四川省舞蹈界大专家。还有一位女同学进入五•七艺校美术专业，成为了画家。

在民兵连除参加各类政治活动和协助维护社会秩序外，还经常参加学农、拉练军训等。有一次到青白江去双抢学农。晚上8、9点钟从二中校园出发，男男女女的学生，都每人背一铺盖卷上部横一草席。队伍浩浩荡荡，出城时步伐整齐，一路上伴着"说打就打，…"的嘹亮歌声，夜行军开赴青白江。过了驷马桥后，就没有了路灯。月光照在川陕柏油马路上，马路有点泛白。这时已没有了歌声，只有急促的行军脚步声。走着走着，困意开始出现，队伍也拉得更长。走到新都附近，已是疲惫困乏，一边走，一边打盹。后面同学拉住前面同学背包上草席，打着盹，继续前进。清晨终于到达青白江的乡镇上，这时人已清醒。随后，分组到支农的具体生产队。我和王强、唐德高同学、还有一位好像是陈铭同学四个男生，还有几个女生分在一个生产队。女生分户入住，我们四个男同学住的地方，好像是一个牛圈，只有三面墙，另一面是开放式，大放敞，里面一堆谷草。这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

还有一次拉练，从成都一龙泉驿一山泉铺一洛带一成都。冒雨登龙泉山到山泉铺，到洛带夜宿洛带古戏台，第二天在洛带堰塘游泳身沾蚂蝗，晚上在洛带公园与当地土操发生冲突，夜里紧急撤离洛带，夜行军回成都。仿佛这些都历历在目。

在纪念成都二中民兵连成立五十周年，这一重要时刻，又使我们想起已经辞世的战友同学。 周格林，民兵连当时的美女明星。曾参演过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她主演的《白毛女》扎红绳片段，曾是当时二中的保留剧目。可惜病魔早早夺去了她的生命。真是遗憾！

还有，我尊敬的王哥—王开富。王哥是我近年一直有联系的民兵连战友。开富，70年冬参军。后来他回家探亲，我们也一起玩。王哥对人真诚，待人和蔼、乐于助人。退休后，爱上了摄影。每天总有外出活动的大妈，邀他帮忙照像。因此，每天总是忙个不停。今年五月二十日我在西班牙旅游，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他还点赞评说“兄弟，构图不错"。以后再无音讯，8月份我感觉好像有点问题，我想会不会生病了。就发微信问：王哥，最近还好吗？，没有回音。中秋节问候，也没有回音。直至五十周年庆典报名，我又发微信说：五十周年庆典，我已报名。我们聚会时见。仍然没有回音。我寻问税小平，才知王哥出事了。王开富于2019年5月22日因心血管疾病逝世。听到噩耗，多年未流泪的我，几次流泪。上天为什么要匆匆带走王哥这样的好人？我们失去了一个好战友，好同学。

据悉还有一位王姓的男同学，也是70年冬参军的，前几年也与世长辞了。

同学们，多保重！难得的盛世，多享受一下美好生活。

五十年后，民兵连同学虽然都历尽艰辛，经历不少的蹉跎和坎坷。但经过时代的砺炼，有不少人成为国家栋梁之材，商界精英、专家教授、企业家、政府官员等。其它同学，也在自己的领域或部门成为骨干。这都或多或少地得益于民兵连的经历。

在民兵连里，八连的男同学有李水泉、王利平、王强、范林龙和我。我们这五个人时常在一起。后来，李水泉随父母到攀枝花去，离开了二中，随后范林龙也离开了成都。现在王利平是成都大学临床医学院的教授，王强在红旗连锁担任重要职务。

民兵连五十周年庆典，2019年11日9日在红砂村许燎原博物馆隆重举行。

我们尊敬的谯宇筠老师，已经76岁。但她青春常在、精神矍铄，从教育领导岗位退下后，仍然继续为传承、推广蜀绣传统艺术而辛勤工作。真是我们后辈学习之楷模！

民兵连老领导肖慧君主持庆典

民兵连老领导赵淑华致辞

民兵连老领导孙继斌讲话

老同学朗诵自创回忆的诗歌

老同学发言

同学们乘兴起舞

商界精英、企业家刘峰同学，慷慨解囊，赞助庆典活动。特此，谢谢！

远在澳大利亚的谭同学，也不远万里，赶来聚会。

炉中的柴火，快要化为灰烬了。我去添点柴火。五十年的岁月，如梦如幻。以前讲到半个世纪，真感觉太长。但作为我们自己的岁月，却是感觉太短太短！

昨天再访五世同堂街，清静的街面上，原来成都二中校门已被一道仿古围墙封堵。成都二中校名也不复存在，代之以北师大成都学校。令人惆怅！

乡愁一一寻不回的成都二中

留下青春足迹的五世同堂，

如此的让人惆怅。

再也见不到五十年前的喧嚣。

成都二中啊！

再也见不到你的名称。

一道装腔作势的仿古墙前，

成都二中啊！

再也寻找不到你的校门。

梦中羞涩的少女，

转瞬间被称为了大妈。

那时英俊的少年，

当今却被叫做了老人。

沧桑代替了清纯，

嘻笑掩盖了灵魂。

再也没有了下一个五十年的庆典。

再也进不去了我的校门。

永远回不去了过往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