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结婚（三）

占尽春色

                            张掖结婚

文/赵占春

      张掖地处河西，长年干旱少雨，7月12日这天却下起了小雨，而且越下越大，干燥的天空阵时湿润了起来，濛濛的细雨把街道洗得干干净净，路边的树木花草伸展开了碧绿的枝叶，透着晶莹。

       雨水的确给张掖带来了欢乐。街道上的行人不慌不忙享受看雨水的快乐，广场上一群孩子在雨雾中追逐玩耍。

      甘州政协主席邹明科打趣地说：“你们一来，就把雨水带来了。福星啊！”老连长陈进献站在雨地里，琳子急忙赶去撑开雨伞，陈连长却躲着不要伞，任凭雨水淋个痛快。

      下雨天是张掖的节日，雨水就是生命之水。内地人下雨都躲在家里，而张掖人下雨都跑进雨里谢天拜地，把家里盆盆罐罐都摆在地上接雨水。张掖人把雨水不叫雨水，而叫甘露。淋雨叫沐浴甘露，所以，张掖人的家里一般没有雨伞，房子上也没有瓦，涂抹一层厚泥巴就行了。

    雨水洗涤着污浊，涤荡着尘埃和干燥。

      陈连长站在雨地里大声说：老赵，还记得1977年那个夏天吗？我说记得。那是个狂暴的充满恐怖的黑暗的一天。咱们连在南台子训练，突遇沙尘暴，风沙卷着泥雨，飞沙走石，连长郭庆祥命令部队继续训陈，当时你在三台，我在一台，我们蹚过浊黄的泥水沟，冒着被流沙淹没的危险，抢占有利地形，战士个个浑身泥水，在风雨中完成了电台配置任务。

      我们冒雨来到当年的老营房原通信营部所在地。陆军第十九军撤销后，这里就成为了一片住宅区。漂亮的住宅楼下残留着两栋待拆的破旧老营房。陈连长指着一栋平房说：“这就是你们当年结婚时的平房。”我向老平房走去，泥泞的地面全是污泥浊水，我和琳子踩着泥水，在一栋平房前停了下来。平房里临时居住着外来的民工，见有人来这里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们。过去温馨干净的房间，如今堆满了生活杂物，屋内黢黑灰暗。平房还是原来的平房，只是觉得比原来低矮了许多，破败了许多。我也记不清这栋平房是不是我们当年的婚房？眼前的景物都发生了变化，我判断不出准确的方位，就权当这栋平房就是我们当年的㛰房吧。

      别看这些普通的平房，却是我们当年一砖一瓦自己动手盖起来的。

      陆军第十九军于1970年重新在张掖组建，部队有严格纪律，不准占用民用设施，通信营临时驻在张掖西北角一片废弃的平房里。据说这里是西路军当年的野战医院。房屋破旧不堪，没有自来水，全营共用一个水井，没有排水设施，各台都在门前挖了一个渗水坑，没有取暖没备，我们就在屋内垒一堵火墙取暖。操场就是一块戈壁滩，凹凸不平，中间还有一个满是垃圾的大坑。无线电报房和总机房就在大坑边上，夏天蚊虫肆虐，冬天寒风凛冽。

      为了改善通信和生活条件，军通信处李宗斌处长说：军部没有钱，要改善生活居住条件，只有自己动手，向戈壁滩要营房。在通信营统一规划下，各连一边训练，一边展开大规模的营房建设。部队早上出操就去工地搬砖头，营房建设又不能占用训练时间，节假日，不是挖沙拉砖，就是砌墙拌水泥。营房硬是在我们手里建了起来。戈壁滩的风沙、黑河里的冰凌，祁连山下的砖窑，都凝结着我们的青春和汗水。

      看着即将消失的营房，我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就在这里，新落成的平房里，无线电连报务教室里，迎来一对新人，连队为我和琳子在这里举行了俭朴而热闹的婚礼。

      那是1981年4月30日的晚上。记得那天晚上刚好赶上军部放映新电影故事片巜春苗》。那时文化生活贫乏，两周才有一次看电影的机会。看电影不是纯粹的娱乐活动，而是严肃的政治教育活动。按照军部要求所有直属部队必须按时参加。连长陈进献说，明天五一节连队不休息，你看，军事训练、营房建设这么紧张，晚上又赶上看电影，我们向营部申请无线电连就不去看电影了，今晚好好给你们热闹热闹。我说不用了，大家好不容易有场电影看，婚礼就放在电影结束后举行吧。

      晚上9时10分，取长久美满之意。报务教室一片通明，彩带飘扬，黑板上粉笔涂写的大红喜字格外醒目。课桌上摆放着葵花籽和琳子从上海带来的大白兔奶糖。无线电连全体官兵齐聚教室，一派喜庆。琳子身着红装，一出现便引起一片惊呼，有战士喊，这不是电影里的春苗吗？琳子是西工大高材生，她的美丽和知性的确让军营里的大兵们惊艳不小。我们结婚快40年了，琳子依然美丽如初。我身装新军装，在战士们的歌声中，在战士们的簇拥下，我和琳子站在黑板前，通信营郭庆祥营长宣布婚礼开始。教室里阵时沸腾了起来。军通信处李宗斌处长作证婚人，向我们颁发了结婚证书。陈连长破例给大家放了假，晚上10点不熄灯，大家尽情的闹到深夜才散去。

      那时无线连的营房还没有建好，我们的婚房临时借住在营部新建的平房里。房间不到10平方米，两床军被整齐地叠放在由两张床板拼成的婚床上，床头贴着连文书剪贴的红双喜字，琳子绣的鸳鸯门帘，在夜色中辉映着喜庆。

      

      那一夜，长年干旱的张掖下起了小雨，给单调的军营平添了一层淡淡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