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历天下山水，怎知人间值得

郭俊燕

那是清早，飞机掠过云层，落停在贵阳。

贵阳的山很多都像是还未长成，是独立的个体，青黛、浑圆地一个个散落着，以比人高不了太多的高度，静默地站着，可以跟人对视对话，如果愿意，你甚至可以去抱抱它们。不像云南，都知道有山，可那山是茫茫的，延绵的，人在其中，就反而不怎么看得见。单是一个山的褶皱里就会有好多的村落，那里的山，对于村落里的人来说，就是天地和世界，是承载，养育，是遮蔽，你无法去对视和对话。

事先查过了天气预报，都是18至27度的气温，而且计划在贵阳的几天每天有雨，所以网购了很多雨具，从头上戴的小雨伞、透明小帽，到雨衣、鞋套，可以把每个人都武装得滴雨不漏还不占手。一家四口头戴拉风的小雨伞，武装严密、负手悠游，优美地行走在优美的贵州，雨在外头，美在心头…..哈哈，多喜欢自己勾勒出来的这幅景象啊。

从机场出来，师傅把我们送到贵阳高铁北站旁边的酒店。办了入住先出来吃饭，十个店铺有八个打的都是酸汤鱼、农家菜招牌。后来真正吃酸汤鱼有两次，都是在千户苗寨，一次在长桌宴上，一次是刚到那一晚自家人出来坐在寨里的河边，烧烤、啤酒，酸汤鱼。什么味道也不用细述了，现在一回想，腮帮还会有强烈的反应。

这是第一天到贵阳，旅行社只管酒店入住，不管其他行程。于是我们吃过饭打了滴滴到市中心的甲秀楼。这是旅游网里重点推荐的景点，不需要买门票，游人也非常多，学中文的女儿很喜欢这里典雅的建筑风格和文化历史气息，巨石为基的楼台远望也非常漂亮。可惜才拍了涵碧亭上的两副对联，刚打算进甲秀楼门，就被工作人员告知不能进了，闭馆了，他们要下班了。

这时刚刚下午五点。我们除了悻悻吐嘈了一番贵阳有些同志太过懒政下班时间过早之外也别无办法。时间尚早，我们就沿着河堤闲走。河道宽阔，堤岸秀美，大家都说太像鲤鱼河。没想到飞越几千公里，却依稀仍在故乡。

回到酒店，我跟女儿游兴不减，看到酒店旁边有山上公园，就想去看看。爸妈说累了，就在山脚的石阶上坐坐等我们吧。

那晚我跟女儿仿佛进了迷魂阵，绕了好多好多的路，费了好多好多的时间，绕到怀疑人生，等找到下山的路，与等得又恼火又焦急的爸妈会合时，都已经天黑多时了。

那晚微信运动步数两万七千多，首次进入了排名榜前五。哈哈。

到达贵阳第二天，也是旅行社行程第一天，玩的是荔波小七孔。事先查过的天气预报成了善意的谎言，整天都是艳阳高照，气温很高。妈妈自戴了遮阳帽，所以小雨伞成了遮阳伞，分发给了老爸、女儿和自己，戴上依然很拉风，一路上都有人羡慕地问：这哪买的呀？很方便啊！

走在景区栈道，女儿说这情景很像在版纳野象谷，也是这样的茂密的森林，也是这样的栈道——突然觉得很幸福：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过好多的地方了啊，留存了那么好多美好的记忆，这些记忆拓展着我们的视野，妆点着我们的心灵，丰富着我们的思想，会让一幅幅画面突然间闪现闪回，连带着那时候感动与喜悦的情感——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

走在前面女孩的伞顶停落了一只黑色的蝴蝶，它与她，是前生有段缘所以今生陪她走一程吧？也是很动人的瞬间。

荔波山明水秀，碧蓝的水色很像丽江蓝月谷（哈，是不是在每个美丽的地方，我们都会偏执地看到故乡的影子）。看多看惯了云南众多峻拔的山秀美的水，所以倒也不觉得有太多的惊异和赞叹，只不过头顶着小伞在山水间悠游的感觉还是很好。看了卧龙潭，拉雅瀑布，沿着响水河畔走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啊，老爸倒是一路疾行毫无压力、可对于老妈的体力却是极大考验，但也还是走完了全程，真了不起）的68级跌水瀑布，最终到了七孔古桥。老爸老妈牵手走过窄窄的桥面，很有意义。

女儿说最遗憾的是没有到鸳鸯湖泛一泛舟。确实，后来我看了很多关于小七孔景区的介绍，鸳鸯湖被很多人重点推荐，应该是景区最美的景点之一，没有去到确实很遗憾。我跟女儿约好了有机会再去。

游完荔波回到旅游车里，导游很得瑟地告诉我们，今晚入住千户苗寨。她再三强调，这在客流量如此之大的节点，能住进苗寨是很不容易的哦，一要看旅行社的能力，二要看我们的运气。

黑沉沉的夜色里导游面容映在车窗，很有质感。我总能莫名被一些瞬间打动。

入夜后到达千户苗寨，千户人家千户灯，视觉冲击很震撼，璀璨的夜景也迷人。

余秋雨题写：以美丽回答一切。

我们入住的客栈依山而建，山势险陡，楼层错落，很有意思

此夜此景不可辜负，一家人来到寨里河边的烧烤摊，就着啤酒、烤串，品尝了来贵州的第一顿酸汤鱼（哎呀，我的腮帮！）

清早的晨曦为苗寨洗净昨夜铅华，寨边的山水田园散发出明净、柔和、温润的清新之气。我想，这应该是千户苗寨最美的一刻吧，也应该是她最生活、最本真、最质朴的本来面目。

好喜欢这一时刻的感觉，所以拍了很多照片。

发髻高绾，头戴红花的苗家大嫂，在苗寨处处都是，面目也依稀相似。

阳光里的苗寨真的比夜幕星河里的更美。这也是我们结束行程一家人开展评选活动里老爸选定的最美景区。

西江观景台眺望，这里的山比我们在贵阳看到的其他的山要大气延绵，不过轮廓依然很柔和，浑圆的线条也让人心绪安静。

很多人都穿上了苗族服装拍照，可惜女儿不肯配合，也就罢了，拍了张普通合影。

长桌宴每人有一个艳粉色的煮鸡蛋，剥开前要在额头滚一滚，占“鸿运当头”的口彩。

苗女唱着歌给客人劝酒，拿筷子夹了肉在客人嘴上左涂右抹就是不喂进嘴里，戏谑逗乐。菜品比较简单，但也能吃饱，氛围也还算欢乐和谐，唯一让人不适的是劝酒喂酒不是用客人面前的杯碗，苗女自己手拿一个酒碗一桌敬过去，连续沾了十几个人的口唇，这样不卫生啊。

午饭后离开苗寨回到贵阳，是一个自费项目，观看演出《多彩贵州风》。即便看过了《印象丽江》《印象大红袍》、《丽水金沙》《丽江千古情》等水准较高、艺术风格各异、制作精美的演出，也还是觉得这一场还算不错，担得起场景华美，制作精良这八字评语，同时也还蛮接地气的，插科打诨也不是太庸俗，压轴歌曲《我在贵州等你》还没等演出结束我就到酷狗找了下载在手机里，现在也偶尔放来听听。

行程第3天，去拜望女儿心心念念、天下闻名的黄果树瀑布。

到达景区前导游统计需要在瀑布景区乘坐观光电梯的人数，我跟女儿一拍即合，只报了爸妈2人，老人的体力虽然没有问题，但有了荔波长时间步行的经历，能少累点就少累点吧。至于我俩，我们要自己走到瀑布跟前去。

因为到景区时微微有雨，导游也提醒瀑布前面水雾很大，我跟女儿都穿上了雨衣，女儿还套上了鞋套。但雨很快就停了，天气非常闷热，雨衣鞋套都成了负担。

走到中途看见了瀑布，林木掩映之中未窥全貌。

走到两路分行的时候，我们走上了去往水帘洞那条，瀑布水帘之后的幽秘世界也一定很美吧？可惜人太多，这条路走到中途就一直堵塞停滞了很久，但心再等下去时间不够了，只好果断调头重新走回路口，选择往下行进。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的震撼与惊叹，仰望视野里这一幅未见时满怀幻想，遇见后依然全心赞美的壮美景象。

这是人站在低处，也能如此完美地领略“壮阔”“宏大”“自然之美”的景象。

这是高天碧云，苍翠山崖，清风雨雾之中，一河滔滔行到此处最美的奔泻、坠落，和站立。

面对这样以洪荒之力、自然之笔方才可以画成的立体的、动感的杰作，根本没有话语和文字可以形容与描述，可是胸腔里、心海上，自然而然响起所有曾经听过、所有能够记住的最美音乐合集：宏大的交响乐、轻灵的古筝、沉郁的提琴、清越的笛声，那些声响，先是轰然交汇，排山倒海般将心脏震动得热血澎湃，继而又如最柔美的丝绸一般滑过心尖，留下悠远的回声，和莫名的怅惘。

此后的评选，女儿与我都丝毫不犹豫、半分不迟疑，把此行的最美景点投票给了这里。

从黄果树到徒坡塘瀑布，需要乘坐景区电瓶观光车，等待乘车的队伍是人山人海，密集的人群沿着排队区密集的隔离栏杆弯来折去慢慢蠕动，仅在这里的时间就用去了一个多小时。老爸说这里是“24道拐”，一点也不夸张。

陡坡塘瀑布也很漂亮啊。我觉得，是贵州柔和婉转的山形给予了水流最开阔奔放的舞台，成就了她的主角光环和无法忽视的美。在云南，山的幽深险峻太霸气了，水就成了谦退善隐的配角，偶尔才露峥嵘。

从黄果树回城，高速路服务区，又与这些萌萌哒小山包温柔对视。

行程第四天，来到妈妈评选出来的她心目中的最美景区———青岩古镇。

其实古式房屋、石板巷道、琳琅满目的店家招牌，这里古镇标配青岩都有，不同的是这里的历史气息更浓一些。定广门，小长城，古意盎然之中还有些战旗猎猎、铁血沧桑的味道。城门、城池、大炮、山头，城门外的护城河，女儿说，这地方适合把游客编为两支军队，一支攻一支守，大家换上古代军装来一场攻防之战，肯定很过瘾。哇，我觉得女儿很适合去做旅游项目设计师啊，这个创意真的很棒有没有？

发现一枚顽皮的老头。毕竟每位男士，都曾经是一个爱打仗的小男孩。

老爸和女儿是我们的最强小分队，这么高的小长城他俩也毫无惧色，踏歌而上。

我和妈妈是弱旅，看看半山风光也不错。

古镇里悠游。看到很多卖卤猪蹄的店，想起导游说这也是古镇名食，就买了几斤。一家人坐在财神庙前的石凳上，戴上手套开始啃猪蹄。后来，就是这顿猪蹄，上榜了爸妈选出的此行最美餐食第一名。

在女儿说最适合打仗的护城河边，定广门前，这张合影是角色扮演喜怒哀乐。演员的诞生有没有？

此后的花溪湿地公园和孔学堂我觉得乏善可陈。孔学堂那天适逢电梯停电，好几百个台阶让人望而生畏，我跟老妈都不愿去，就老爸跟女儿兴致不减，硬是登了上去。确实他俩才像真文化人，朝拜孔圣，不辞劳苦。

从孔学堂出来，旅行社的行程就此圆满结束。大巴车把我们送到机场，我们是次日凌晨七点多的航班，旅行社说早晨送机不便，我们只好在机场旁边订了酒店。

办了入住也才中午一点多，女儿早就记挂着还有甲秀楼未进之憾，正好有时间去应约。爸妈说累了说要在酒店休息，我跟女儿又打了滴滴车奔到了甲秀楼。

甲秀楼前天高云朗，风阔水清，翠微园里绿植亭亭，雅趣盎然。女儿开心地拍楹联，读牌匾，她真的对美景与文字很有感觉、对文化历史也很迷恋啊。

亲爱的女孩，愿你遍历世界，看尽天下山水，终觉人间值得。

奇怪的是她看景读文喜好清雅，吃东西却是极其重口。从甲秀楼出来，非要去找家麻辣店吃串串。只好在美团上找了家串串店，让她大快朵颐。当然我其实也觉得贵阳这家串串确实也蛮良心的，味道也很好，我跟女儿最终把此行最佳餐食的冠军票投给了它。

打滴滴前去德克士打包了晚饭带回给爸妈。机场的酒店条件一般，此行的最佳住宿我们全体都投给了千户苗寨那一晚的山居客栈。

第五天，清早，依然晴空万里。我们把沉重的、此行利用率最低的雨具又打包进行李办了托运，登上机舱，与贵阳年轻的小山们挥手告别。飞机向西南进发，渐渐飞回云南延绵无尽、苍翠茫茫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