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 · 【1】 化茧成蝶

秋水林间

文/秋水林间
图/来至网络

【求死】

“幸福与快乐，是在心里，不假外求，求亦往往不得。”
这话是芳告诉我的，她说:“这些文人们的作品，如梁实秋，就是会在你最痛处让你突然醒悟，然后慢慢成长起来。”
芳头发乌黑亮丽，化了一层淡妆，红色内搭，外穿一件黑色风衣，更显英气。优雅的坐姿，和不再游离的眼神，让我足够坚信，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去自杀的女人，此时的她找到了方向而且坚定的走着属于自己的路。
手腕处的刀伤还若隐若现，因为当时求死太过决绝，所以刀疤依旧明显。佩饰是一串南红手串，略遮掩了些伤痕。我知道刻在她心上的疤也依旧清晰，但也成就了她。那次若是再慢一些，她就离开人世了……
认识芳是在两年前的一个下午的医院，朋友摔伤我去看望，她和朋友住同一间病房，她就睡在旁边，头发蓬松，面容憔悴，眼神空洞，还在一心求死，所以老母亲和老父亲颤颤巍巍的一直守着。
第二天再去探望朋友，也许是出于对同为女性的同情，就多买了一束花。送花时我并没有惊动她，只是悄悄放在她的床头。看她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只是仍一言不发。
第三天再去，其实已经不再仅仅是为了看朋友，似乎是为了某种情愫。
到了医院，她突然看着我极其沧桑又痛苦地说:“可以出去走走吗？”
“身体能行吗？”
“没问题的。”她强忍着挤出一个微笑。这微笑如在阴间浮游的一缕白气，只是瘆人的一刹那，就冷遍全身！
来到医院的院子里，坐在一棵银杏树下，秋深了，芳有些瑟缩，我脱下大衣给她披上。她神情木然，呆呆的坐着:
“那年，他追的我，点点滴滴他做得天衣无缝，我以为我碰到真爱了！”她说完，无奈地抬头看看天，眼睛深深的嵌下去，情绪有些激动。
我立刻打断说:“银杏叶——此时——最美，金黄金黄的！”其实我也有些木讷。
她似乎没有听到我说话，继续说:
我为他素面朝天，
为他沏茶倒水，
为他养老育儿，
为他——其实已经失去了自我，是我活该，对吧！”说完靠在我的肩上哇哇的哭起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稳定了情绪，我的肩膀也湿了大片，秋风吹过，有些阴冷。内心隐隐作痛，或许这就是一个女人最深的不幸吧！
“你有过这种痛吗？他一直对你那么好，但是偏偏一切都是假的，我以为嫁给他，是一辈子的忠诚，一辈子的为对方不顾一切，一辈子的心疼和相守……
她再次停下，本已经发紫的嘴唇被牙齿咬得变白。
即使后来觉得他只不过是为了娶个老婆而已，即使他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即使他为了工作经常不能陪伴！这都无所谓……”
她眼神游离，找不到慰藉，身子激动得有些颤抖，两只手紧紧抓住我，抓得我手臂生疼，但，我忍着，突然她有些神情恍惚的说: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很激动的搂住她，其实我不是个善于劝解人的人，因为我们同样的感性！
“回去吧，别着凉了！”我似乎也控制不了局面，只能这么说。
“这样了，就这样了吧！不过是看清了一个人而已，看清了，也就看轻了，他，以后在我心里连根羽毛都不如！”说完，她自己笑笑，这笑被痛苦撕裂得七零八落，飘散在凄惶的空中，我不禁瑟缩了一下，瞬间凉遍全身。
她站起身来，冷冷地说:“走吧，回去。”
一到医院两个颤巍巍的老人立刻迎上来，芳突然微微一笑，睡到床上。
第四天再去医院，芳的母亲一见我，立刻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呀，芳儿她好吃好喝，已经什么都想通了。谢谢你！”
芳看着我，坚定的笑笑，以示回应。
我深知，哪里是什么想通了，不过是负重前行罢了！
毕竟还有父母，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怎能视生命如儿戏！

【求生】

芳看完我写的这部分稿子，笑笑说:“当时，还是你看穿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敏感细腻的女人。”
此时我和芳静静地坐在咖啡店里，相互对视着。听着古琴。她依旧喝着黑咖啡，她说这味道最适合诠释女人。
“其实对我来说，那段时间，求生才是最难的，总是想着下一秒就死了该多好！”她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得血泪三分！
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的艰难，熬着吧！那时的心，一直疼，一直疼，疼到最深处，我精疲力尽的行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很陌生，第一次觉得世界那么陌生，我不过就是安排来人世走一遭的一个笑话！”
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续说:“也许我的成熟就在于重新开始审视身边的一切，他居然有了小老婆，还生了个儿子，这颠覆了我所有的思想。必须重塑自己的人生观。
以前觉得有他在，什么都不怕，离了，自己就是自己的依靠；以前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轻松自在，离了，就觉得负面情绪太强烈，稍不注意，就会落入消极的万丈深渊。深夜醒来，眼角都还含着泪水，你会发现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痛苦挣扎，时时会想着，下一秒，如果死了，就真的解脱了，那是多么的轻松自在。可转念一想，还有孩子和爸爸妈妈，怎能如此，又必须拖着沉重的包袱步履艰难的向前！”
“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出来的了。有你，真好。谢谢你给我推荐的书，我在书中慢慢疗养，眼界宽了，心也就宽了。爸爸妈妈一直默默的陪在我身边。孩子也很懂事，从来不在我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对，还时不时跟我开开玩笑，只是他也是有内伤的，这伤已经是我无法帮他治愈的！”
芳此时又有些激动，她尽力掩饰着喝了一口咖啡又说:“女人，就是这样，任何苦难压在自己身上，都可以化解，唯独，看到孩子哪怕有一丝的伤害，都心痛无比，何况是自己都无法帮他化解的痛！”
我伸手握住芳的手说:“痛也是一种经历，一种成长！能不痛，最好，痛了，也必须承受！”
她很快挥去不快，微微一笑继续说:
“最初总在想下一秒就死了，多好，但，必须活着！
后来慢慢发现脱离了他的轨道，我似乎寻回了自己，若是死了，不就是为一个渣男，完全不值！死亡渐渐离我远去。
再后来，我开始寻找快乐，因为身边的人需要我快乐！
慢慢的，我开始关注身边的人的快乐，因为他们也因为我苦了很久！
如今，见草吐牙，见花开放，见朝霞见落日，我都会感受到一种美，一种安静，这些自然的美好，在那些和他过日子的繁乱时间里，是片刻也没有感受过的。我知道，我找回自我了，一切其实很美，只是我偏离了方向！
假期刚带爸爸妈妈海南玩回来，儿子也进了重点初中，成绩更棒了，也许儿子比我更坚强，更懂事！
　　尼采有言——凝视深渊太久，深渊将回以凝视！若是我一直郁郁寡欢，那就不是别人的错了，而是我自己错了，天天向着快乐，快乐也就时时环绕在我周围。”

“最初的时候，离婚，管孩子，工作一连窜的事情几乎把我掏空了，我一点一点的把我四处飘散的灵魂聚拢回来，支撑着我可能随时坍塌的肉体。

【静好】

说完这一切痛苦的往昔，芳似乎还能镇定自若，她此时就是个淡若清风的女子，且言语间流露出的才情，让我折服。

喝完咖啡，受她的邀请，我来到她家做客。

她邀请我走进她的书房，焚香净手，端坐琴前，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弯眉舒展，双眼微闭，粉面红唇，发缕翩然，信手拨弹，从容优雅，琴音空灵、干净，如皓月皎皎，如白云悠悠……

未曾回神，一曲终了，是她的话语点醒了我: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说不出来，这几句有什么好，就是很喜欢，芳淡然一笑说出。

我回以她的依旧只是微笑，坐下来等她沏好茶时我又说:“认为好便是好，今人太过矫情，非得给好安上太多理由，越解释越把好解释得无趣了！”

“很有道理，其实看到美的，静静去赏便好，求得内心的安静就好。”她爽朗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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