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经历沧桑的周二爷,涉足在鱼龙混杂的红尘中,是个举止怪异性格复杂的多面人,沾染了一些奸刻唯利的市侩习气,时常与他智慧幽默的性格进行不协调地融汇,施行了些许恶搞般的下道皱作,意外弄出了某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端。</h1><h1> 有一次,周二爷经人介绍到镇北郊六莲寺一带,在一个榨油坊当账房先生。</h1><h1> 榨油坊的产业主姓俞单名一个善字,小有田产,租给贫农耕种,主要精力则注重于榨油坊的经营。其追风附雅的信奉佛教,颇具虚荣心,好面子,喜欢冠冕堂皇的做一些向寺庙挂名捐资,布施灯油香火的功德,有时还借修桥补路之举行沽名钓誉之实。只因他行为上时常难以掩盖尽某些刻薄吝啬,虚伪乖戾的小家子气,由此口碑不太佳,因此乡亲们当面奉承他叫俞善人,背地里却称其为假善人。</h1><p class="ql-block"><br></p> <h1> 假善人的俞家大院是一套前铺后坊,集经营居住,储藏加工为一体的三进三院式木架青瓦建筑,最西端是榨油坊,紧靠内河,其生产经营的地理条件堪佳。</h1><h1> 周二爷虽然是个账房先生,属于高等管理要员,但依然与榨油工匠打成一片同吃同喝,蜷缩在榨油坊院内的厢房里就寑,没有什么特殊待遇。为此,周二爷对这位假仁假义的东家颇有微词。加上每日的粗菜淡饭,他心生怨气。</h1><h3></h3><h1> 俞家大院东边是批发零售棉油,芝麻油,菜籽油,黄豆油,花生油的店铺。转后第二进,就到了假善人起居的生活套院,首端便是东家的客堂兼饭厅。通过客堂的側廊直接第三进大院,是储藏生产原料的仓库,以及工匠住房和榨油坊。</h1><h3><br></h3><h3></h3> <h1> 当时,新堤地区的人们崇尚礼节,素来就有熟人见面简短寒暄的习惯。特别是到了吃饭时刻,两人相见,“吃饭了吗?”“吃过了。”“还没吃。”“有偏。”“您请。”之类的礼节问答话语必不可少。</h1><h1> 周二爷认为应当得到东家的礼遇,不甘低待,决定找假善人蹭饭吃。</h1><h1>到了假善人带领家眷在客堂围桌就餐的时候,周二爷从西院临河的进货院门溜出,转身来到东边店铺,假说借道通过客堂进第三院去。</h1><h1> 假善人见周二爷一副忙碌的样子,客气地打招呼:“周先生,吃饭了吗?”</h1><h1> “还没呢。”周二爷笑言回答。</h1><h1> “来,来,一块吃吧。”</h1><h1> “好吧,多谢了。”周二爷如愿以偿。</h1><h1> 不久之后,周二爷照样在俞家吃饭的时候经过客堂,假善人见状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是碍着礼节不得不照例发问道:“周先生,这时节你吃过饭了吧?”</h1><h1> “没有哦,光顾着忙收货记账,忘了饭点,那些榨油的像饿牢里放出来的,早把饭菜抢得一干二净。”</h1><h1> 假善人只得留周二爷一起用餐。</h1><h1>又一回,周二爷依法炮制,专瞅假善人用餐之际路过客堂,假善人估摸后院的工匠们已经吃过了,热情招呼说:“周先生,吃过了吧?”</h1><h1> “嗯。吃过了。”</h1><h1> “加一口?”假善人好客似的说。</h1><h1> “啊,加一口?哎呀,东家哦,你不客气还好,你一说还正是有点馋了,今日吃得早些,又吃少了点,转了一圈就消化了。你该不笑话我是个转总消吧?好吧,好吧,周某恭敬不如从命,就加一口,就加一口。”</h1><h1> 周二爷隔三差四的找俞家蹭饭吃,假善人有些不悦,又不便直言拒绝失了礼节,给人留下吝啬的话柄,就想辙予以应对周二爷这种机灵脸厚之人。</h1><p class="ql-block"><br></p> <h1> 当周二爷再次路过客堂,只见东家的桌子上只摆了几碗小菜,就打算直接下后,假善人见状向他照例打招呼。</h1><h3></h3><h1> “周先生有偏,吃饭了吗?”</h1><h1> “东家您请,我吃过了。”</h1><h1>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周先生你忙吧。“假善人顺水推舟自呜得意。</h1><h3></h3><h1> 两个人对话之后周二爷正欲转身,假善人的堂客(妻子)吩咐上菜,厨娘端来了红烧肘子和粉蒸青鱼等荤菜。周二爷转眼一瞅,内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嘴快,中了东家的招,懊恼之际眼珠一转,当场随机应变地i一拍脑门说:“唉,真是人老忘性大,牛老力气差,东家,您瞧我这记性……”</h1><h3></h3><h1> 假善人的孙子大毛坐在桌子側席上,圆脸大眼活泼可爱,平日常听周二爷讲故事,二人关系融洽,见他这般自悔的样子立即插话问:“周爷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h1><h3></h3><h1> 周二爷等的就是这句话,自嘲地一笑说:“你看看,你们看看,东家哟,我还是中午吃的饭。搞混了,记差了,忙昏头了,弄得日子时候都不记得了。你这一提,还真是肚里得潮食虫闹事,饿得咕咕叫了。”</h1><h3></h3><h1> 话已至此,假善人面子挂不住,只好接茬说:“既然这样,周先生受累了,那就加双筷子同我们一起吃饭吧。”</h1><h3></h3><h1> 往后,在遇见周二爷前来蹭饭,假善人也去了往日的虚礼,干脆不和他再说“吃饭了吗?”,“一起吃吧。”,“加一口?”之类的客气话,只是对周二爷点头示意:“有偏了。”他也不得不回礼道:“东家别客气,您请。”</h1><h3><br></h3><h3><br></h3><h3></h3> <h1> 但是,周二爷本身就不是一个可以轻易饶恕人的角色,认为假善人藐视人。想到往常自己在府衙当师爷时,都和知府大人同桌共饮。后来在汉口“怡和兴”总号,驻新堤钱庄分号里作账房总管,也是和大掌柜等人一起用餐。如今遇上一个土里土气的油榨坊小财东,对周某虚情假意,竟敢狗眼看人低,端起架子作践人,感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失落,咽不下一口怨气,起了指桑骂槐泄愤的意图。</h1><h1> 周二爷换了笑脸,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开了腔:“嘿嘿,周某与俞家人投缘,真是佩服您俞善人的吃喝养生之道,餐餐的大鱼大肉,看得穿啰。说句冒昧的话,你家其实只算殷实富农,与省城,沔阳州,还有新堤的大财主们比,还称不上富有门庭。我在给人当幕僚,作大管家,兼职账房总管时,承蒙诸多高官显贵的抬爱,一直与府台大人,阔东家,大掌柜们一起桌儿上桌儿下的,也没多见像俞家您这么奢靡的餐局。贵府呀天天像过年一样,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的,真让人咋舌哟。其实呀,少荤多素既俭朴又延年,殊不知‘爽口食物多生疾,萝卜白菜保平安’啦。”</h1><p class="ql-block"><br></p> <h1> 假善人听了这些话,停下筷子一时费解,望着周二爷“啊,啊,啊哈。”的支应。不料周二爷微笑里转了话题。</h1><h3></h3><h1> “不过,吃好营养足,对娃娃们还是有些好处的。你们看,大毛就比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富实机灵,浓眉大眼的真可爱。大毛呀,周爷爷在夸奖你呢,喜不喜欢周爷爷呀?”</h1><h3></h3><h1> 大毛听了夸奖的话乐呵呵的,高兴地随口答道:“我顶喜欢周爷爷了。</h1><h3></h3><h1> “顶喜欢周爷爷的什么呀?”</h1><h3></h3><h1> “顶喜欢周爷爷给我讲故事,现在您可不可以给我讲个故事?</h1><h3></h3><h1> “大毛真乖,好,周爷爷就给你讲个故事。话说有一家姓黎的老农户很穷,家徒四壁,他的三个儿子分别叫黎显仁,黎显义,黎显礼。老农夫妇去世后,三兄弟按长幼顺序分家产。老大黎显仁首先挑了个奓脚板凳,老二黎显义接着选了个空洋油箱子,老三黎显礼只好拿走了一个旧羊皮鼓。”</h1><h3><br></h3><h3></h3> <h1> “他家就这三样东西,太穷了,板凳可以坐,还有两件东西就没有大用了。”大毛推断说。</h1><h1> “不,恰恰相反,还只有奓脚板凳救不了急。”</h1><h1> “怎么回事?周爷爷快说。”</h1><h1> “一年中秋月夜适发月食,传说是二郎神的哮天犬溜出来了,要吃月亮,这狗惧怕人间敲锣打鼓地吆喝声驱赶。这一夜天狗要吃月亮了,村民们相继搬出各种响器大造声势救月。黎显义拿出空洋油箱子,黎显礼捧出羊皮鼓,二人拼命地敲打驱赶天狗。这下子急坏了黎显仁,大叫:‘我该怎么办哟,怎么办哟……’</h1><h1> “黎显仁到底怎么办?”大毛睁眼张嘴追问。</h1><h1> “你们说怎么办?你先人(黎显仁)只好搬了一把奓脚板凳望着狗子吃。”</h1><p class="ql-block"><br></p> <h1> 假善人并不愚钝,终于听出了周二爷先摆谱旁敲侧击的弦外之音,是在埋怨自己对他的轻贱与刻薄怠慢,抨击了让他跟粗作工匠一起进餐的小气行径。接着又借讲故事之际,展示不畏权势,咄咄逼人的口才。料想如果不给他与主家一起上桌的待遇,他将会不依不饶败坏自家的名声,说不定还会在生产经营活动中寻皮闹绊。</h1><h1> 最终,假善人妥协了,向周二爷赔了礼,从此接他和自己一起进餐。</h1><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