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的雪族(46):追述凉山彝族头人斯兹伍各的一生:孙邓事件

阿福

5.8 孙邓事件<br><br>邓秀廷死后,孙子汶任宁属靖边司令部代理司令,邓家有强烈的失落感。就军队系统的论资排辈而言,靖边部一成立就当副司令的孙子汶升司令是顺理成章的事,但这支部队有它的特殊性,即它是由邓家和孙家的地方私人武装构成,所以在邓家看来,邓德亮克绍箕裘,承袭其父亲的军职是天经地义的。这时的靖边部仍属刘文辉管,西昌行辕的张笃伦和二十四军的刘文辉有暗中的较劲,结果邓德亮被任命为司令,但在守制期间不得介入军务,孙子汶仍为副司令,并代理司令职统率靖边部,这个折中方案,埋下了邓家与孙家的矛盾。<br>邓德亮是一个性情温和的青年。在他父亲的庇护下,十六岁任靖边部护卫大队大队长,父亲死后是母亲邓吕仙做主。靖边部两次打普雄都不让邓德亮去,而且以前投靠邓家的人,逐渐跟孙家走得近了,这世态炎凉使邓吕仙愤愤不平。冕宁黑彝头人果基衣丕跟刘文辉跟得紧,后来在宁属屯委会有了一官半职,他以前就是邓秀廷的死对头,得知邓得病身亡便拍手称快。1946年8月的一天,果基衣丕由数名背枪娃子护卫,在冕宁北街宁家酒店喝酒。至黄昏时分,酩酊大醉的果基衣丕刚走出酒店,就被一伙伏击者一通乱枪打死,并割下他的头,带到泸沽去,血淋淋悬挂于泸沽街头。得知其头人是被邓家的卫兵曾国美打死的,冕宁果基黑彝立刻报复,切断北路交通,给省主席刘文辉出难题。因为惹祸的靖边部已归西昌警备司令部管辖,刘文辉鞭长莫及,只得给警备部司令贺国光打电报询问“此事如何了结”,贺国光大发雷霆,骂邓吕仙“乱来”,为此他提出三个方案,一是解散这个私人武装性质的靖边部,二是重新调整人事,三是邓德亮出去读书。几经推敲,决定让邓德亮去读贵州遵义陆军步兵专科学校将校班,由他的舅父、少校营长吕世钧陪读。入学前,经邓家的亲戚张笃伦安排,先往九江去见国防部长白崇禧,后至南京去见军委会委员长蒋介石。<br>既然有小道消息称,蒋介石委员长已同意邓德亮正式就任宁属靖边部司令,那么孙子汶滞留成都,为孙家利益讨价还价,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邓德亮军校一毕业就赶回西昌,但他的任命书却迟迟不见下达,邓家认为这是贺国光从中作梗,但社会上也有另一种看法,即这个小道消息真假难辨。为此李仕安曾撰文道:“因靖边司令是挂着二十四军头衔的,蒋不愿为一个邓德亮去触怒刘文辉,他们(即邓德亮、张笃伦)的活动无甚眉目。”不过这种说法也有疑点,因为这时靖边部已脱离二十四军,刘文辉对它并无管辖权。<br>仕老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当年刘文辉叫我去越巂当县长,给自己弄几个钱,我却要求刘文辉把他手里的二十个推荐名额给我一个,让我去成都读华西大学,因为我认为读了书再回到军界就升得快;刘文辉给华西大学捐过钱,所以手里有推荐名额。读书时我奉行‘三不主义’,即不缺课,不坐茶馆,不打麻将。也尊师重道,不时请校长吃一顿,我请得起。孙子汶到了成都,我请他吃‘百脑汇’,有牛脑壳、牛尾巴,吃安逸了。他在成都饭店住了一个多月,每个星期天我都去看他。”<br>身为当年的凉山白彝青年,李仕安是雄心勃勃的,一心要统一凉山呢。仕老于2006年8月在雅安接受尔布什哈先生的采访时说:“当时我们议过一下,想拉岭邦正的,但是岭吃大烟。西昌(有)四大白彝潘学源、李仕安、王济民、孙子汶,孙子汶当三年司令,轮到邓德亮当就要造反了。(我们请)岭(光电)先生当司令,王济民、潘学源当副职,把框框扯起来,这样最好。但是岭先生不干,孙子汶很着急……杨代蒂嫁给岭先生是我做的媒,曲哈嫫 很生我的气。那时我们就给孙子汶说:‘你先挺住,我们以后来接班。’后来曲哈嫫与我认识了,她到雷波去开会,(我)招待她,给她说清楚。我说倮苏土司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嘛,这个有啥子稀奇的呢。一次在昭觉看秦香莲的电影,毛筠如坐这边(左面),我坐这边(右面),看了一半,她突然开口说,秦香莲就是我,那(指陈世美)就是岭光电。啊呀,打鸡打狗把我咒安逸了。我们当时的主张就是拥护岭光电统一凉山。解放后杨代蒂问我:‘你为啥子要把我嫁给岭光电呢?’杨是晚辈,她的婚姻我要主张。我说要统一凉山,杨就没得话说了。那时候孙子汶、潘学源、王济民和我,要统一凉山,孙是白彝,潘是白彝,我是白彝。后头解放得太快,如果迟解放十几年……我们太狂妄,很狂妄,但绝不会说我们(白彝)统一凉山,没有这个资格,肯定是(土司)岭光电。”<br>对当年的众多彝族头人而言,统一黑彝割据的凉山地区,是他们每个人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棘手事情。孙子汶曾经为同家门的岭邦正土司收回对原属民的收税权,也曾苦心经营四十八家,以期恢复亦为同家门的明代利利土司的“四十八个马站”,甚至与龙云有过联手统一凉山的筹谋,但历经数十年凉山政治的风风雨雨,尤其看到曾经显赫十余年的龙云如今被软禁于南京,孙子汶心里早就明白,统一凉山是历朝历代都想去办但办不到的事。重庆记者称“他和邓秀廷的一生就是宁属二十年夷务史的主要内容”,其实他们的彝务成效,仅限于礼州、甘相营一线的四十八甲地区,其他的地方如普雄、昭觉等地,仍是“旋服旋叛”状态,而大凉山腹地的布拖、莫姑那边,根本就没有进去过。<br>我们认为,此刻的孙子汶仅考虑如何维护孙家及孙家军的势力,不使他本人苦心经营了四十余年的私人地方武装一朝被瓦解。在他看来,跟他私谊深厚的岭光电接他的班,对孙家有利。<br>如今邓家认为贺国光一手遮天,扣下蒋委员长的批示不拿出来,又推翻刘文辉的三年守制之说,站在孙家一边,存心不让邓德亮当司令。其实除争夺靖边部司令外,另有一件事是孙邓两家不和的原因。邓秀廷生前的中校秘书李慧昌在《宁属靖边司令部孙邓事件》一文中写道:<br><br>1946年下半年,宁属屯垦委员会负责人李光普(即李万华)嗾使早年曾被邓秀廷剿办过的彝人租租家、兹呢家、竹六家等支黑彝联合起来,打回老家去,进攻甘相营,消灭邓氏全族,抢掠冕山、甘相营一带汉人,以泄前愤;一面又令调孙子文带兵一连开赴越巂县城,防御普雄彝人。邓氏母子见事情紧急,孙子文又远在越巂不能应急,只好动员邓氏族中大小官员武装起来,并征调附近四十八甲彝兵,联合起来堵击;一面更急电行辕张笃伦派队驰援 ,立得批准。张派当时驻西昌的中央军二九二团团长康厚泽全团驰赴泸沽,支援前线作战,打退各支彝人进攻,使地方免于糜烂 ,邓氏及靖边部得以安全。在激战中,邓部一排长打死租租支主要黑彝基呼一名。孙子文在越巂不敢擅离职守,几天后才向李光普请病假驰返泸沽坐镇危局。但邓氏母子遂以为孙子文见事不救,别有用心。孙邓不和,即始于此。<br><br>邓家对孙子汶最气愤的是邓吕仙。此时她秘密召开邓氏家族会议,决定拿出邓秀廷生前使用的那颗未上交的靖边部司令大印,在泸沽另起炉灶,成立一个邓家的靖边部,封时年二十三岁的邓德亮为司令,吕世钧为参谋长,跟孙子汶对着干。中共冕宁地下党特别支部书记邓明鸿应邀参加了这个秘密会议,邓德亮要他组织一个自卫队,支持邓家对孙家的作战。邓明鸿立刻请示了中共冕宁县委书记王月生,地下党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掌控这个自卫队。于是邓明鸿招了一个营的人马,自任营长,严伯通、廖志达为副营长,直属于泸沽靖边司令部。李慧昌在上述回忆文章中又写了一件事:<br><br>1948年11月,刘文辉在西昌的代理人,伪二十四军一三六师师长伍培英,知孙邓最近的破裂情况,认为时机成熟,派亲信参谋处长姜廷魁兼程到泸沽同邓吕仙、邓德亮母子密谈。他单刀直入地说:“孙子汶这样欺负你们,需要认真对付。刘主席说过,你们孙邓两家,哪一家有力量,主席就重用哪一家。”又说:“你们邓家力量不足,师长一定酌情支持。”邓吕仙感激之余,向姜许诺,派人到越巂大河征收鸦片,成功后甘愿奉送师长鸦片三担(三千两),给姜五百两,姜对此感到高兴,满意而归。<br><br>刘文辉对靖边部脱离二十四军有意见,他让他的女婿、二十四军副军长兼一三六师师长伍培英暗中鼓动邓吕仙,是给中央政府的贺国光出难题。而身为西康省主席,刘文辉也是可以通过宁属屯委会控制孙家邓家的,所以他的许诺,对邓吕仙是打了一针强心剂。<br>西昌士绅见孙邓两家剑拔弩张,请地方头面人物出面,分别去礼州、泸沽调解,希望邓德亮和孙子汶一同来西昌靖边部合作共事。二十四军的伍培英也派了师参谋长叶大璋参与调解。孙子汶答应士绅代表的要求,同他们一起到西昌去;邓吕仙则态度强硬,拒不接受,不让邓德亮去西昌。<br>1949年2月,邓氏母子以泸沽靖边部司令的名义,密令西昌的两个连、越巂中所坝的三个连,均开赴甘相营。驻西昌的两个连是邓家控制的,他们于夜间开拔时,被孙子汶发觉,孙密令自己控制的一个连跑步至小庙,占领山头予以拦截。双方相遇后,邓家的邓宇文连长被俘,另一个连长邓宗程率两连士兵绕道而北,于翌日清晨抵达泸沽。邓宇文被关了一天,就给孙子汶放了,安全回到泸沽。而中所坝的三个连抵达甘相营时,其营长潘学源遭邓家扣押。<br>孙家与邓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邓家的这番动静,孙子汶早就了若指掌。于是孙邓两家从这时起,就各自调动兵力,在礼州、泸沽间,一南一北,由东头的米市至西头的沙坝,即长达一百三十余里的二半山、高山广阔地带,形成武力对峙局面。<br>邓家把以前被邓秀廷赶走的罗洪家吉虎、吉尔、勒底三支黑彝全召回来,把土地和娃子全还给他们,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必须参加本次战役,为邓家冲锋陷阵。随孙子汶一同去南京等地观光的年轻人罗木呷率一千二百名彝兵支持邓家,而他对邓家的支持,应是其家支及管家的决定,并非出自他个人的意愿。另有邓家管辖的瓦扎家、祝尔家、八且家及罗洪家的史鲁、租租、列必等支有一千二百名彝兵,以及隶属于邓家的四十八甲三千名武装彝民,亦开赴前线。一三六师在泸沽驻扎一个营,姜廷魁对邓吕仙有过明确表态,即必要时这个营将配合邓家作战。邓吕仙、吕世钧、邓宇俊驻泸沽,邓德亮驻甘相营,邓德松驻冕山 ,邓明鸿担任联络工作。邓家知道靖边部改编后任营长的潘学源是支持孙子汶的,为削弱孙家的力量,不但将潘学源从中所坝骗至甘相营关起来,而且把以前投靠邓家现在支持孙家的彝务团长、打菜子山打普雄打得老到的史鲁铁哈,骗至鱼洞河边将他杀死。邓家鼓励彝兵的口号是:“打到红莫去,去缴罗大英的外国枪;打到礼州去,去吃孙子汶的腊肉火腿;打到西昌去,绫罗绸缎穿不完。”<br> 孙家有新上任的彝务指挥罗大英率两千五百名武装彝民,以及北山罗洪牛牛支、落木支八百名彝兵,还有菜子山、昭觉、三湾河等地的家门亲戚,准备投入战斗。另一位新上任的彝务指挥罗镇江率他的彝务团四百名彝兵,以及西昌境内安宁河两岸山区四十八甲一千六百名武装彝民,也严阵以待。另有靖边部听命于孙子汶的七个半连及新兵大队可以调动。而甘洛那边的岭邦正土司,亦组织队伍牵制邓家在甘洛的亲戚。西昌警备司令部所属警备团的一个营驻扎礼州,表面上不介入,似乎必要时也会配合孙家作战。孙子汶本人则照常在西昌城里的靖边司令部办公,仿佛对此事漫不经心。在我们看来,他是一个恪尽职守的老军人,不会因为私人间的矛盾而影响公务,也是不屑于直接跟小辈及女流发生武装冲突。有文献称,孙家的最高作战指挥官是靖边部参谋长兼新兵大队长、黄埔军校九期生邓海泉;而孙家则众口一辞称,是孙子汶的侄子、读过二十四军陆军学校的孙学陞担任孙家前线指挥职。<br>前方的战斗是4月初打起来的。邓家的邓宇凯指挥听命于他的彝兵,进攻孙家的罗大英阵地。邓宇凯无实战经验,虽使用了火力强大的迫击炮,但指挥不当,他的连续数日的数次进攻均被击退,而孙家则取守势,并未乘胜追击。半个月后,邓家在这边又添了五个连的兵力,又连续进攻数日,又被罗大英击退。在这场战斗中,邓家勇敢善战的彝族连长邓吉三被罗大英的长子罗家正击毙。到了5月,邓家在红莫梁子的东西两头同时发起进攻,在东面攻入金耳沟时,罗大英手下的彝务营长罗木姑铁被邓家那边的罗洪木呷吉尼支的狙击手击毙,罗大英接到报告,立刻奔赴前沿阵地,不但打退了邓宇凯的进攻,而且乘胜追击,其前进方向直指邓家的大本营甘相营。邓家在西面的进攻,亦被孙家这边的罗镇江彝务团和洪集川所率的四十八甲武装白彝击退,见东面的罗大英率兵出击,罗镇江、洪集川也改守为攻,冲了过去。身在西昌的孙子汶得到这个报告,派人火速传达他的命令:“停止前进,撤回原地!”<br>双方的作战人员,多数是罗洪家及四十八甲的彝民,彼此非亲即友。他们多数人不想打这个仗,但慑于孙家、邓家的强大势力,都不敢不来,结果打起来就朝天打几枪,不打的时候,竟然跟对方聚到一起喝酒闲聊,一面自嘲道:“打来打去,还是我们罗洪家打罗洪,四十八甲自己打自己,真是不好意思。”李慧昌在上述回忆文章中写道:<br><br>此次战役,历时两个月,邓方阵亡五人,伤十二人;孙方阵亡三人,伤六人。此后又进入相持阶段。至于双方所耗粮食,除双方所谓彝兵均各自带部分粮食外,孙子文向礼州大粮户买米800箩 ,在彝区买杂粮200多箩,由孙子文挪借现金付给。邓方则由参谋长吕世钧、副官谢文丹筹划,将冕宁殷实户排队,上户派缴钢洋500元,中户300元,下户100元;上户谷子60石,中户40石,下户20石。吕世钧主持其事,谢文丹派兵催收;还有催收兵的伙食费、草鞋费,备极苛扰,怨声载道。邓秀廷在冕宁的大好声誉,完全断送。<br><br>本战役再次处于对峙状态时,本想看到两败俱伤从而削弱靖边部势力并为自己所掌控的贺国光、刘文辉,忽然意识到孙家、邓家这样打下去,会使整个凉山地区发生一场全面的不可收拾的彝民动乱,而恰恰有能力收拾彝民动乱局面的,正是这个自己打自己的靖边部;而且有情报认为,中共地下党将趁虚而入,给政府惹麻烦。于是他二人分别给孙家和邓家施加压力,以前是暗里鼓动他们打,要他们一个吃掉另一个,现在要双方和解,化干戈为玉帛。西昌、冕宁两地的头面士绅,亦从中斡旋,于是孙家派孙子汶的长子孙学孟、次子孙学周去邓家谈,邓家派邓德松、邓明鸿来孙家谈。反复沟通后,双方一致认为,这是为外人挑唆而引起的一场误会。调解时,贺国光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折衷方案:由邓德亮任司令兼靖边团团长,专负团长之责;孙子汶任副司令,继续代行司令职。得知这个方案,邓德亮本人愿意去西昌跟孙子汶见面,但他的母亲邓吕仙不接受这样的和稀泥,不让他去。赵开礼、赵强在《宁属靖边司令部后期活动》一文中写道:<br><br>7月上旬某日,参谋处长姜廷魁又到泸沽见邓吕仙,转达师长伍培英的关照。邓吕仙察知来意说:“对不起,大河收烟事情没有成功,请你代向师长深致歉意。”送姜100两作为路费,姜扫兴而归。伍培英大发雷霆说:“邓德亮违抗主席 意旨,制造严重事件,影响地方治安,毁损我军威信,必须加以处办!”命令406团李凯闻率兵一营开赴泸沽,连同原驻泸沽的一个营,向甘相营挺进。李团长窥悉内情,以慢行军步伐启动,虚张声势。<br>此时邓家内部邓德松父子认为时机已到,想乘机搞垮邓德亮,邓吕仙内忧外患。邓德亮迫不得已,派人星夜前往(西昌)面见孙子汶求助。孙自悔上当受骗,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打来不要紧,你们从甘相营打出来,我从礼州打进去,把他们消灭在泸沽、冕山之间。”殊李凯闻慢行军至漫水湾即停止前进,见邓德亮带随身护卫向西昌方向走去也不阻挡。邓到西昌见到孙子汶,老远就喊:“孙爸爸!”两家重归于好。<br><br>这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武力冲突,而孙子汶明白他无法避免这一战事。他是尽了最大的可能,控制本战役的规模及伤亡人数,一是他本人不去前线,二是不许他的部队进攻对方的阵地。而且,他已做好被打败的准备,打算退往云南昆明,而不是跟邓家争个你死我活。对此孙子汶之子孙学华曾撰文道:“父亲念在和邓秀廷的旧情,不愿结怨,多次派人到邓吕仙处做工作,邓老太婆硬是不答应停战。于是父亲和家人商议,邓家硬要打过来,就到云南投靠龙云家去。”孙家对其家史极感兴趣的斯兹古瓦对我们说:“孙仿将军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昆明买了房子,一旦失利,就把儿子、侄子全带走,女的就关照不起了。”<br>孙子汶的侄子孙学陞,在本次战役中代孙子汶全权指挥孙家部队,他的外孙袁嵩,给我们讲了孙学陞生前的诸多细节,其中有这样一段话:“孙家跟邓家打起来的时候,老祖(指孙子汶)照常在西昌司令部办公,我外公是孙家的长房长孙,老祖叫他当前敌总指挥,几个团长都喊他指挥。老祖在昆明买了公馆,做了两手准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投奔卢汉去。”当年云南彝人卢汉在龙云被迫下台后,于昆明继任云南省政府主席。<br>孙学陞是孙奎武之子,结婚后住到沙坝那边的三关村去了。他读过军校,曾跟随孙子汶打过蔡三老虎,时任靖边部特务营营长,其外表雄壮威武,内心却仁慈温厚。他更喜欢在家里做酸菜,而不是出门打仗去。他喜欢在院子里一面剥苞谷一面喝烧酒,身上还背着自己的小娃娃,要不然就背着一杆枪。他住的三关村在邓家的地盘上,结果他在礼州指挥孙家部队阻击邓家的全线进攻时,他家三关村的房子给邓家放火烧掉。他的妹妹孙学仙也住在那个村子里,房子也给烧掉了;其妹夫池永成是孙子汶的外甥,时任西昌警备部参谋,兼二十四军教育大队之大队长,受贺国光、刘文辉双重领导,孙邓两家冲突时,他正在西昌执行军务。<br>孙学仙的女儿池启芬老人对孙家的事知之甚详,她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讲起这个孙邓事件来:“当时三家公(即孙子汶)在西昌上班,打仗的事就交给我大舅(即孙学陞)了,邓家的人吵吵嚷嚷,要打到礼州来,要吃孙家的火腿腊肉。罗大英的一个排长被打死,罗大英就火了,就指挥部队打过去。三家公接到报告,命令罗大英退回原地,不准前进一步。三家公说,两家打起来是老百姓遭殃,也对不起老司令,这是一场不该打的仗。到了谷子黄了,两家就和好了。三家公派了两个儿子去那边表示诚意,邓德亮也过来给三家公下跪,一面哭一面喊‘孙大大 ’。两边打这一仗,孙家没给老百姓派粮派款,全是三家公自己私人支出,邓家就收了老百姓的粮和钱,就挨老百姓的骂。和解以后,邓吕仙来三关村对我母亲说:‘要把你们家的房子修好。’她在我家吃了一顿饭,感觉厨子做得好吃,给厨子赏了两块银元。三家公也来了一趟,住了一宿,他看到我母亲独自一人把房子盖起来了,觉得这个女儿好能干 ,很是心慰。”<br>关于孙邓事件的是非曲直,早在当时就沸沸扬扬众说纷纭。那一年美国传教士柯饶富“时常从西昌到泸沽去”,他在回忆录中写道:“贺国光将军曾向彝族四十八个家支首领邓秀廷先生二十三岁的儿子邓德亮保证,他会支持邓成为西昌彝族地区的首领。然而,贺将军返回西昌后,转而支持邓先生的一位好友孙子文。有小道消息称,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因为贺将军得到了一份八十盎司黄金的礼物。”由此可见,当年的西昌社会以讹传讹之广之盛。不过传言中又不乏真实细节,故真假难辨。<br>事后贺国光庆幸这场冲突没有闹大,设宴邀请邓德亮、孙子汶及其他靖边部军官吃饭。他高举酒杯道:“邓司令、孙司令重新和好,化干戈为玉帛,这是中国人的美德。可喜可贺。干杯干杯!”<br> --------------------<br>(若索取书稿全文,请致QQ759564377)<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