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那点事

歆雯

怀孕的时候，我和老公两地分居，相隔千里。那时候因为没人照顾我，一直住在娘家。

到了预产期的时候，孩子并没有如期出来，又等了十多天，去妇查，医生说或许过几天，或许就是那天，反正一切都正常。

就在那天晚上，我感觉到了肚子有了痛的感觉。子夜时分，痛越来越明显，我睡不了觉，咬着牙，忍着痛的折腾，不想吵醒另一个屋子里熟睡的母亲。

漆黑的夜里，我一个人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站起，按住肚子，蹲下，再按住肚子，那种痛苦短暂而深刻，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要爆裂。阵痛缓过，我便跌坐在沙发上，得以片刻的休息。

那时候，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单，在痛苦里孤单，在孤单里痛苦，为最需要老公的时候，他却在千里之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阵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痛苦越来越深刻，我的身体越来越疲惫，我终于把牙齿从咬得全是齿痕的嘴上放开，失声哭了起来，在空空的，静寂的暗夜里，我的哭声清晰，呻吟里有着迷茫的彷徨。

母亲听到了我的异常响声，起床看到了堂屋的我，那时我已经呆在沙发上有三四个小时了，天微微放亮。母亲责备我怎么不叫醒她，然后给我煮了一碗香甜的醪糟酒蛋，说是喝了能恢复体力。

我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喝不下任何的东西。母亲问我，能不能坚持得住，我忍着痛，点头。

于是母亲带着准备好的衣物，搀扶着我出门，十月的清晨，风有些凉，冷风吹过的时候，昏乱的脑子清醒了些，疼痛因此而变得尖锐。阵痛来时，我便情不自禁的蹲下，那一刻，觉得世界都在疼痛里巅覆。母亲站在旁边，伸出她粗糙的手，我一把抓住，使劲的捏，似乎要把母亲生命里那些岁月磨刻出的痕迹都铭刻到我的手心里。

母亲的手温暖而干燥，我感觉到了一种力量和安宁，二十六年前，我的母亲也曾经因为我而经历了相同的痛苦，在这一刻，我深深的理解了每一个生命的艰难和母亲的伟大。

母亲说：“痛的时候就歇一下，不痛的时候多走几步！”就这样一次次的拼命握住母亲的手，一次次在微冷的风里高一脚矮一脚的走着，脸上带着为生命赴难的痛因莫名心酸而流着的泪，向医院走去。

夜幕还没被凌晨的阳光冲破，周围只有微弱的亮度，除了我和母亲，找不到别的行人。平时十多分钟的路，我和母亲走走停停，用了四十多分钟才走到了。

进了产房，我像所有的女人一样有了平生尽力嚎叫的机会，可能是因为一直在运动着，所以生产的过程不是很漫长。

四十分钟后，我就看到了我的女儿，在医生的手里倒提着，然后看着她们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来自我身体的小生命开始了她的第一声清亮的啼哭，那一刻，我微笑，虚弱的微笑，忽然想起了千里之外，孩子的父亲。

生了孩子几天后，老公打了电话来，问我为什么生了孩子也不告诉他，我没有说什么，只告诉他我和孩子都好，他问我要不要回来照顾我，我说：“算了吧，孩子的外婆会照顾好我！”于是老公放弃了回家的念头。

坐月子的时候，孩子感冒了，一躺下去啼哭不止，我抱住孩子，在寒冷的夜里坐在床头，几个晚上就那样抱住，直到孩子感冒好转，那时母亲要干农活，常常帮我做好饭就出门了，我一个人，抱着孩子，白天和晚上。那时想，如果有那一双温暖的臂弯，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没和老公商量，我给孩子取了名，在我心里，我觉得女孩子可以不美，但不能没有灵性，有灵性的女孩才是独特而可爱的。老公到现在还嗔怪我为什么不让他取名字，我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2002年春节前老公问我：“要不要回家过年呢？只有几天的假期”我说：“随便你吧！”这一随便老公便打消了回来的念头，因为怕春节时回来太麻烦。

后来，我们偶然谈起这些事，他总是说：“我那时心里好大的压力，需要养活一家人，我不能松懈自己，只有拼命的挣钱，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听后只是望着他笑笑，对于老公而言，把所有自己挣的钱寄回来，远远比他这个人更重要，钱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也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责任。我不想作任何的反驳，只是心里会觉得酸痛。

一直到老公的父亲除零（相隔一年）老公才回家了，那时女儿已经七个月左右了，老公见到了女儿的第一面。

我和老公隔了一年未见，一个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

整整一个怀孕，生育，抚养的一年，在一个女人最需要温情，支持，力量的一年。

但我知道，老公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他惯有的处世方式让他算计得太多，让他衡量得太多。他只是用他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爱而己。

幸福原是需要忘记彼此有意无意的伤害才可以感受得到的，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着他的爱，这没有什么错，我不需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要求他做到什么样子，如果一定要要求，这只能让两个息息相关的人深深伤害。

所以，生命所有的过程，如果已经走过，就只记得有意义的，开心的，美好的吧！

只是，今生今世，有些用钱买不到的珍贵时刻，那些应该和相爱着的人共享的时刻，这一生中，老公永远的缺失了。

这是一生的遗憾，于老公是，于我又何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