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治杰长篇小说《一路向前》连载4

潼南区何氏宗亲会

一路向前

何治杰（长篇连载）

 4

 

星期天，德美姐说要回城头去，给女闺蜜林诗瑶庆祝生日，要我跟她一路。说是要我去感受一下她们小姐姐们生日派对的氛围，顺便帮我问问，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事做。我兴奋了一整夜，根本莫法睡觉。

我先是收拾东西，把日常要用的换洗衣服和杂七杂八的小物件，装进一个编织袋里，准备明天带进城里。然后，把家里一些贵重一点，或是有纪念价值的东西，统统放进砖墙柜子里，事实上我家里也只有这样唯一的柜子，我怕等我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时，这些东西被霉烂掉了，或者被老鼠咬碎了。

我胡乱地忙到了大半夜，可还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躺在床上，想我爸，想我妈，想我婆婆，想妹妹景雅，最后自然而然想到了德美姐。

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村头的鸡，叫了一遍，二遍，三遍。窗外的光出现亮晕了，看得见影影约约的树，我翻身爬起来，背上行李，就出门了。

德美姐跟我约好的，在瓦子村村东矮子桥等，过往的客车都在这个位置上下乘客，师傅们早已把这里默认成了一个临时站点。我们这里没有直达去县城的班车，只有绿溪镇上才有，一般都是搭乘从四川S市到重庆的过路客车，这样比较省事省时。

我想我实在来得太早了。卢开喜卢伯伯和他老伴蔡文池蔡婶娘，在矮子桥头开了小卖部，可现在小卖部还没开门，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我轻脚轻手把行李放在小卖部窗口下，扶住矮子桥头一米吧高的石碑，眺望。整个瓦子村都静悄悄的，黛墨黛墨的光晕，轻轻地，薄薄地，披挂在房屋、树木、山坡和农田上，矮子桥下的溪水，很细碎，很细碎，在我心底潺潺流动。

    一个钟头过去，天大亮了，湿漉漉的晨曦，带来了清爽、新鲜的空气。终于等到德美姐来了。德美姐问我睡好没有，我说很好呀姐。她拿出两个煮鸡蛋，要我吃。我说我不饿，不吃。她说，不吃怎么要得，饿肚皮容易晕车。来，拿着！我只好接受了。

    10钟左右后，客车裹挟着晨露，徐徐地开过来了。这趟早班车，几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准时通过这里。

车上已经坐满了人，售票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姐，微胖，但身材比较匀称，脸盘子生得周正，漂亮。声音特别有磁性，说话客气，而且满脸堆着笑。她从座位下拉出来两根圆脚小胶凳，安放在中间巷道里，带着满脸的微笑说，两位将就一下，到了绿溪就有位置了。德美姐说，景豪，你坐嘛，我站一会儿。售票员大姐说，妹妹，你也坐倒嘛，格哈儿（等会儿）绿溪检查站要遭罚款，再说了，坐得稳稳当当的，也安全些。德美姐看到人家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没说什么，也坐下来。过道本来就狭窄，加上人满为患，行李多，德美姐坐下来就只有跟我紧挨着，软软的温馨的大腿，一下子就贴在了我的腿上。刹那，仿佛德美姐身体上的一股暖流，传递到了我的腿上，我的心里。我的胸中，立刻像有千军万马在冲撞，在奔突。我下意识的偷偷瞟了瞟德美姐，又极速的把视线投到窗外去。妈呀，在清晨的微风里，德美姐身上散发的女儿香味，直扑进我的鼻息里，让我陶醉得真有点翩翩欲仙了。

师傅看似年龄不大，却是个很有素养的人，听他放的音乐就知道。低低的、轻缓的轻音乐，优美，婉转，让人很快随着幽远宁静的乐曲，进入到了一个被净化的世界里去。

车上的乘客兴许是坐早班车没有睡好，或许是受到了音乐的感染，熏陶，都靠在座椅上微闭着眼睛，有的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德美姐靠着身边的座椅扶手，也微闭起了美丽的眼睛，她应该是徜徉在音乐的高雅境界去了。我没一丝儿睡意，只感觉得窗外的美景目不暇接，飞快地朝着身后退去，脑海里幻动起无限的遐想。途中又上了几次人，但我一点也没感觉到，不知道啥时候，在我和德美姐身边都挤满了人。

猛然，德美姐站了起来，放高了嗓音吼，你干啥子！？你手怎么伸进我背包里了？各人放尊重点哈！

听到德美姐的吼声，我才惊过神来。我看见德美姐身边那个烫着卷卷的红头发的年轻人，唬地把手从德美姐的背包里抽出来。已经拿出一半的手机，顺势滑落进了背包里。

红卷毛一阵惊怔过后，立马原形毕露，怒目圆睁，装出一副蒙受天大冤枉的样子，说德美姐无事生非，无中生有，就骂德美姐，要多难听就有好难听。德美姐不慌不忙，据理力争。红卷毛看吓不倒眼前这个年轻姑娘，捞起袖子，露出手膀上纹的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扬来扬去，一副要动手打人的凶相。

师傅从后视镜里关注着这里的情况，瞄了瞄红卷毛，时刻准备着来个急刹车。

售票员大姐看红卷毛真要动手打人，兴许是怕眼前这个姑娘吃亏，有意抬高了嗓音，对红卷毛劝解说，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旺嘛，人家姑娘冤枉没冤枉你，可以调监控看看，就知道了！长年累月在车上售票的经念告诉她，这个红卷毛肯定十有八九有问题，就想震慑他一下，也是想提醒他自己不要把假戏做过头了。

红卷毛根本没把售票员大姐的话听进去，还凶神恶煞的对售票员大姐吼道，不关你的事哈，少在这里狗咬耗子管闲事！

德美姐面不慌心不跳，对红卷毛说，你这种人真是无耻到了极点，年纪轻轻的，还干偷偷摸摸的事，给你台阶下，还不知好歹。

红卷毛更是气得眼里冒火，伸手就朝德美姐脸上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怎么能让德美姐受到伤害，一股从没有过的勇气和力量，在我小小的躯体里爆发了出来，我用了浑身力气，唬地站起来，双手猛烈地推了过去。红卷毛冷不防，一个趔趣，挥出来的拳头像中了魔法一样，在德美姐面前划过一道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横扫在我的脸上、鼻子上。我双耳轰鸣，眼睛一黑，成千上万的金星飞舞，瞬间，我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坐在后排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扒开过道的人群，挤了过来。他身材魁梧，很胖，脸白皙，倒八字眉特别浓黑，黑西服里面套了件浅蓝花格子衬衣。他左手一把抓住红卷毛的衣领，右手直拳出击，直直地落在红卷毛的小腹上。只听得“啊”地一声闷吼，红卷毛伸手捂住小腹，身子想弯曲，却被中年男子死死提着。红卷毛忍着疼痛，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啪”一声响，弹簧刀已经出了鞘，带着寒光的刀尖，划着弧线，朝中年男子抓着衣领的手刺去。中年男子镇定自如，顺势抓住红卷毛握刀的手腕，朝反方向一用力，只听得“啊”的一声，刀已经落地了。中年男子这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索，手起刀落。直把孙德美，售票员大姐和所有乘客看呆了。

大家还在惊悸，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师傅和一个青年乘客也上前来配合下，已经把红卷毛反剪了双手，制服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德美姐和售票员大姐忙天慌地用纸巾给我擦着鼻血，擦着脸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原来红卷毛横扫过来的拳头，用力凶猛，不但把我鼻血打出来了，还把我颧骨上打裂了一条口子。售票员大姐把纸巾揉成团，塞住我鼻孔止血。德美姐心疼地给我擦着伤口，一边跟师傅说，师傅中途不要停车，直接拉到绿溪派出所去，这种人简直没得王法了！

乘客们感到气愤，又特别痛快，异口同声说，对头，对头，直接拉到派出所去。

德美姐又对我说，景豪，有啥子没得，脑壳晕不晕，你莫着急，马上就去绿溪医院，看下医生。

我看到德美姐着急得不行，虽然我脑壳很懵，很晕，伤口也很疼，但还是忙宽慰说，德美姐，你莫担心，我没事，我没事！

中年男子对德美姐说，小妹，我看你们在瓦子村上的车，是瓦子村的吧，我们是邻居哟。我是前面令牌村的，姓古，正德县第一造纸厂厂长古万钱！你们是姐弟？

德美姐被突然问起，竟迟疑了一下，可能她想，人家应该是看出来她们不是亲姐弟？该要怎么回答。我手捂住鼻子上的纸巾，忙瓮声瓮气的替德美姐回答，我们不是亲姐弟的，德美姐是我们村的大学生村官孙德美，我是瓦子村的格景豪，不过，德美姐已经把我认作她弟弟了。

被自称厂长的中年男子，还有一车的乘客，都朝德美姐投来钦佩的目光。

德美姐对中年男子说，古厂长，谢谢你刚才见义勇为，出手制服恶霸。

古万钱眉开肉笑，说，哈哈，孙村官，客气了！客气了！惩恶扬善，是我们热血男人应有的本色，不必在意。

德美姐说，要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像古厂长这样，也许我们这个社会就不会有这样的人渣横行了。

师傅一路鸣笛，很快就到了绿溪镇中心卫生院。德美姐请求师傅把红卷毛拉去派出所，自己却要把我扶着到医院去。

古万钱特别热心，说，孙村官，你一个女大学生怎么合适，来来来，我来扶格老弟！

古万钱也不容德美姐说话，扶起我就下了车。德美姐只得顺手搭着我的另一只胳膊，往医院去。

医生给我打了止痛消炎药，把脸上的伤口用酒精消了毒，上了药，用药纱布敷好，正在配些吃药的时候，绿溪派出所五十多岁的汪鸣汪所长和一位美女警官来医院找我们做笔录。汪所长一愣，德美支书，是你？德美姐是村支书助理，大家都习惯叫她孙支书，把助理略去了。汪所长因为工作上的事，去找过德美姐的爸，她爸是我们正德县公安局局长孙四海，还在她们家里吃过几次饭，德美姐称他汪叔，所以汪所长在私下里叫德美，在公众场所却称德美支书。

德美姐说，汪叔，麻烦您亲自来，我们拿好了药，就准备去派出所的。

汪所长哈哈一笑，说，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的工作！又转向我，伸出宽大厚实的右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有啥子事没有！年轻人，真了不起，大家都说你很勇敢哩！

德美姐见我还范狐疑，盯住一身制服的汪所长看，忙给我介绍，哦，景豪弟，这是绿溪镇派出所汪所长。

我有些恭敬地朝汪所长倾了倾身体，赶紧说，没事，没事，感谢所长关心。

汪所长又是哈哈一笑，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小年纪的大英雄，让我汪某人钦佩钦佩！

德美姐说，真正的大英雄在这里！她探着手，指向一旁想插话却一直没有机会的古万钱。今天要不是古厂长及时出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汪所长进来看见德美姐了，光顾着跟德美姐说话，就没有注意其他人。听德美姐一介绍，才把注意力转过来。

汪所长一拍脑门，你是？似曾相识，好像又想不起来。

古万钱伸出双手，忙说，古万钱，正德第一造纸厂厂长！

汪所长伸手迎接，哦，想起来了，古厂长，是说好面熟，我们应该打个一两回照面吧！

古万钱满脸堆笑，说，见过好几次，还一起吃过一次饭，汪所长你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我一个区区小厂长，正常，正常！

汪所长说，他们都说是一位乘客出手，才制服了歹徒，没想到是古厂长！感谢感谢，值得我们好好宣扬。

古万钱说，汪所长，宣扬就免了，对这些为害社会的害群之马，该出手时应该义不容辞。汪所长倒是应该多多宣扬一下这样的年轻人，他指着格景豪说，格老弟年轻有为，胆识可嘉。

汪所长简要的询问了事发的经过，叫美女警官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对德美姐说，德美，你们也忙，就不需要去派出所了，我们一定会结合事实，给尚老虎尚成坤严厉的惩罚。尚老虎尚成坤就是红卷毛，绿溪镇喊石村人，21岁，好逸恶劳，一方地痞混混，曾多次犯案偷鸡摸狗，结伙肇事，还拘留个两次，已经记录在案。

德美姐说，有汪叔这句话就行，对这样的社会毒瘤，汪叔一定不要手软哈！

汪所长一个劲的点头说，德美你放心，你应该还不了解你汪叔的为人吧，你汪叔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违法犯罪分子的。

古万钱说，为汪所长点赞，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