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红颜（二）

在水一方

温顺尽心的袭人   

    在 《红楼梦》“又副册”中，袭人的判词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袭人原本是贾母房里的丫头，以乖巧温顺深受贾母喜爱。因为贾母十分宠溺宝玉，便将袭人给宝玉做铺床叠被的贴身丫环。她服侍宝玉尽心尽力，深得王夫人信任，宝玉挨打后，她向王夫人进言好好管教宝玉。说宝玉同宝钗黛玉一处起坐不便，为防众人口舌诋毁，将宝玉挪出大观园才好。这话恰巧说到王夫人心坎里，不仅给她加一倍的工钱，还暗中示意袭人是要许配给宝玉的人，以至于袭人对贾府有强烈的的归属感。后来家里哥哥想要为她赎身嫁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走。袭人在宝玉屋里的几个丫环中，年龄大点，就显得比别人更成熟更有心机，她一直以当上宝玉的侍妾为目标，拉拢人心，消除障碍。她心里非常清楚宝玉和黛玉的感情异常深厚，但她不喜欢黛玉说话"刮风带蒺藜"的性格，认为宝钗为人和顺礼让，就暗中在宝玉与宝钗那里用力，以求长远自保。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晴雯被撵出贾府，直接原因自然是“王善宝家”的在王夫人那里的挑拨诬陷，间接来说，与袭人这个“大贤人”也脱不了干系，不外乎宝玉哭着冲她说道：“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 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袭人作为一个丫环，也算是温顺善良，忠心尽责，可就是太想留在宝玉身边，哪怕寻个姨娘地位也心满意足了，平时为了取悦王夫人，会打一些小报告以示忠心，难免不招人待见。其实，她和宝玉的关系是非常特殊的，在众多女孩子中，她是唯一一个身体上与宝玉有过亲密接触的人，但她和宝玉不是精神上的知己，想法也不在同一个频道，因此，无论她怎样努力地想要做宝玉的人，最终和宝玉只能是有缘无分。她的悲剧就在于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实力不够而想法太多。

        不过，后来袭人嫁给了蒋玉涵，在宝玉痴癫落魄之时帮助过宝玉，这一情节还是挺感人的。

左右逢源的宝钗

       宝钗黛玉的判词是：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我先来解读一下这个判词：“ 停机德”出自《后汉书》，说的是乐羊子的妻子“割布停织”劝勉丈夫求取功名的故事。这里说的是宝钗有乐羊子妻子那样劝宝玉读书求功名、合乎孔孟之道标准的贤惠与美德 。“咏絮才”典出《世说新语》，一日下雪，谢道韫的叔父谢安，对雪吟句说:“白雪纷纷何所似?”道韫的哥哥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接着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对侄女的这一比喻大为赞赏。因此，后人称赞谢道韫有咏絮之才。判词的第二句主要赞扬黛玉像道韫一样有才华。但是，即使二人具有“停机德”和“咏絮才”之道德才能，一样逃不出“林中挂”、“雪里埋”的悲惨结局，实乃“可叹”、“堪怜”。

       作为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的女子，其他人的判词都是一人一个，唯独宝钗、黛玉的判词是放在一块儿的，可见，宝钗、黛玉、宝玉三人的爱恨纠葛注定是分不开的。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八回这样描写宝钗："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脂砚斋也这样评说宝钗：“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可厌之人末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宝钗年龄不大却深谙处世之道。父亲亡故，兄长不才，与母亲相依为命，让她渐渐失去一个少女的天真、稚气和单纯，表现出只注重实际的超理性的性格，她特别能揣摩各色人物的心理，并恰当地施以小恩小惠，以博取贾府上上下下的好感。点餐就点贾母喜欢的甜烂之食，点戏就点贾母爱看的热闹之戏，怪不得贾母夸她“稳重和平”、“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都不如宝丫头。” 宝钗在分送礼品时不忘给庶出的贾环一份，因此，连那个心底鬼祟，几乎对所有人都怀着嫉恨的赵姨娘，也唯独对她怀着衷心的赞美：“怨不得别人都说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 黛玉读《西厢记》说漏嘴时，宝钗并不当众戳破；黛玉生病送她燕窝，并亲自调理药方，让黛玉几乎把她当作了知己。

以上种种做法，不能说没有一点真心，只不过更多的是收拢人心，维护自身的“好人”形象，为我所用。其实，在宝钗这样几近完美的理性思维掩盖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自私冷漠的心。比如：在滴翠亭偷听到了丫环小红和贾芸的丑事，宝钗为了避嫌，就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嫁祸于黛玉，后来小红事情败露，就对黛玉怀恨在心。再如：王夫人怀疑自己屋里的丫环金钏勾引宝玉，怒打金钏并撵出贾府，金钏不堪其辱投井自尽。王夫人听说金钏投井而死，在那儿垂泪自责，宝钗见了却轻描淡写地劝王夫人道：“姨娘也不必念念于滋，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主仆之情了。”还有一次，宝钗将哥哥薛蟠从外地带回来的笔墨纸砚、香珠、扇坠、胭脂等小物件分送给众人，只有黛玉的比别人的加厚一倍，但别人都高兴，惟有黛玉见送的是她家乡之物，触物伤情，滴下泪来。宝钗可真有心，送黛玉更多东西，既让黛玉感激，又暗中刺激了黛玉那颗念家悲己之心，真是一箭双雕，巧妙至极。

       ……

       再说说宝钗与宝玉，宝钗本是要进京选秀的，此路不通之后，她的母亲薛姨妈就开始酝酿“金玉良缘”的打算了，宝钗金锁上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跟宝玉戴的通灵宝玉上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正好配成一对。现在有人怀疑宝钗戴的金锁，是进贾府之后才打的，上边的字也是有意为之，这个虽说只是一家之言，无从考证，但，这样的巧合是先天就有的还是后天制造的，是有点让读者费思量的。至于宝钗嫁给宝玉，我觉得也并非是宝钗百分之百的意愿，因为，宝钗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宝玉真正爱的是谁？又怎么会料不到害人害己的结局？可是，她作为一个“懂事”的女孩子，只能被大家族中的当权者一步步推向深渊，第九十七回，宝钗宝玉结婚当晚，贾母叫凤姐去请宝钗安歇，“宝钗置若罔闻，也便和衣在内暂歇”；第九十八回中还写道：“宝钗心里只怨母亲办事糊涂，事已至此，也不肯多言。”

         花本无情随风散，春去人伤两不知。千回百转，终也逃不出命运的安排：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袭人本来温厚，但有时候她却为了一己之私，暗地里通过一些小动作来讨得主子欢心，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宝钗看起来对谁都好，但有时候难免表里不一、面善心冷，不过，宝钗才情出众也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柳絮词）。” 及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白海棠）。”等诗句至今传诵。金陵十二钗中，能与黛玉抗衡的也只有宝钗。可惜，宝玉心里只认林妹妹，不认宝姐姐。她也只能怀着无法言说的苦楚，孤寂地度过自己漫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