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者之乐

花山行

　　我很喜欢游泳。

暑假里的一天，一位朋友约我去游泳馆去游泳，去游泳馆里游泳？我有些迟疑，游泳馆里游泳人多，水很容易被污染且容易滋生细菌，想到“下饺子”的情景，我还真的不太情愿去，但他终究是说，我们去早一些，水还是挺干净的，想锻炼身体还要想那么多作甚！我扭了扭脖子，确实，长期的伏案工作，颈椎和肩膀有时难受得要命，而游泳,却也是我的最爱。到了游泳馆，望去，密匝匝地全是人，跳下水，水却不够深，简单地游了两个来回，不过瘾！于是想到了自己的两个拿手戏，一个名曰“栽猛子”，一个名曰“踩水”，所谓“栽猛子”就是深屏一口气，潜到水底，在水底一路狂奔，一气能潜游三五十米；而“踩水”，是指人直立水中，两腿交替上提下踩，保持身体不沉并能前进, 使人体浮立水中，空出两手出来，可以捧丫西瓜在吃,也可以两手交叉托着头, “宛若空游无所依”。在深水区，我两手托头半浮在水面，悠悠然“踩水”两个来回，吸引了大大小小的游泳者驻足观望，更有一个声音传来“这才是专业！”，我粲然一笑，脚继续踩着……

其实，游泳对于我们农家孩子而言，也算是一项基本技能吧，在我们那个小村子上，一到夏天，唯一能够让农村娃放飞自我的时候，也许就是游泳了吧。囡囡、喜子、我、陈健……七八个少年，在以囡囡为“带头大哥”的领导下，我们一帮孩子，出去放牛就是最开心的时候，囡囡家有牛，他一人出去也觉得无聊，于是忽悠我们几个小伙伴跟他后面一块出去，诱饵就是教我们游泳，囡囡比我们大几岁，个子不高却很敦实，教我们爬树、用弹弓打鸟雀，偶或在幕后指挥，把邻家的一只公鸡给俘走，搭一个简易灶台，用火烤着吃。至于教我们游泳，那却是我们很渴望的，农家的孩子，如果哪个到了八九头十岁还不会游泳的话，那传出去是让别人笑话的。囡囡是个游泳好手，他把牛牵到一处野草正茂处，拍一下牛屁股，牛很默契地缓步走去吃草了，下面的时间就是属于我们的了，囡囡作为“带头大哥”，坐在塘边，嘴里衔根狗尾巴草，指点着部下做事，喜子负责去田里弄个大西瓜，阿健去忙些新鲜的西红柿，嘱咐我去采集一些枯枝茅草，准备就绪，“带头大哥”把喜子弄来的十几斤重的大西瓜往塘中央一抛，再接过阿健一大捧西红柿往塘里一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带头大哥”纵身往塘里跃去，其他少年纷纷卸去衣物，从塘边探身下去……

扎入塘中我们是箭斜插入水。一般远远退至一段距离，然后猛跑，到池塘尽头，猛然一个驻身，然后弹跳起，身体就在空中划一道弧线，然后是身体没入水中不见人影，只见一圈一圈扩散、波荡不已的涟漪。有时也做翻腾状，但至多打一个跟头，就将身体快速抛入水中。当然也有操作不当时，胸脯平平砸在水上，那个疼痛至今都不会忘记。一群少年们，到了水中犹如“浪里白条”，玩得正欢。水清心爽，沉醉不知归期。那群赤身的少年，在水中，扑腾起朵朵浪花，一个猛子下去，摸着一瓦片，身子一倾，用力一甩，那片碎瓦片便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水面上欢快地蹦跳着奔向远处……当然，对于刚学游泳的人来说，对于水是又爱又怕的，囡囡教人游泳也有一套的，他先用手托住徒弟的下巴，然后哄到深水去，手一松，人闪了，惊慌的徒弟由着求生的本能拼命朝岸边划去，呛水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即使小小浪花在眼里也成了巨浪，如凶神恶煞般向你袭来。如果你稍微紧张，大口大口地吞水就来了，一呛水，心急手乱，水中少了镇静，危险不会离你太远的，心中只想着奔命，可是，游泳就在这不经意间竟也学会了。

游泳是需要休息的。几圈下来，就异常的疲劳，游到岸边，舒展一下筋骨，晒一下阳光，身心便沉静下来。或坐在基石上，顺势垂下头来，把头埋在双膝间，用膝盖把两耳掩住，此时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带头大哥”此时必吩咐我们去整点吃的，确实，游到现在，大家的肚子早已叫唤开来，喜子游到大西瓜前，挥起拳头砸在西瓜身上，红色的瓜瓤四溅，喜子把最中间的好的捧到“带头大哥”面前，其他人再分些来吃，都是咬几口没有瓜籽的部分，然后就扬手扔水中，也有人躺在岸边翘着二郎腿享用着西红柿，也是咬几口就一个抛物线到了水中，这些早已吸引了水里的鱼儿，其中以鲤鱼为代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鲤鱼这么喜欢吃西瓜，只见在塘中心的西瓜被潜藏的鲤鱼拱得一翻一翻的，也有几条鲤鱼为了争食，啪啪地而响水不止，更有卡强者，跃出水面炫耀武力，可也引起了岸边栖息少年们的注意。囡囡给了我们一个眼神，我们领会地悄悄从边沿处入水，手里拿个破篮子，一个猛子栽到西瓜下面，猛地一起身，一条大红鲤鱼被生擒，那大红鱼惊呆了！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来临，睁大眼睛快速地吐气，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自己被捉了，拼命扑腾想逃命，可早已被少年捂住篮子奔上岸，快速地去鳞，掏出内脏，简单地抹了盐，塞进一些大蒜和葱姜，放上火堆烤起来，等鱼肉的香味飘散开来时，大家早已撕开鱼身，笑着吃着，不觉日西，落了西山，已是风起，凉意开始透了水，透了身子，于是，大家又都收拾着穿上衣服，不久就散了，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塘中清水泛着微波……

　  对于游泳，我学得还不错的，而且，无论是“栽猛子”还是“踩水”，我也自诩是佼佼者。多年后，有一次有机会到浙江象山县去游玩，那是一个临海的小县城，一日，有几个好友约去大海里游泳，我欣然答应，放眼望去，蔚蓝的大海广阔无际，一排排浪花拍打着沙滩，很多人在海滩边嬉水，也有一些弄潮儿到了深水区，那海水浴场是有保护措施的，一长排的浮标可以让人搭在上面休息，最外围也有一圈大网围住，一来不让人们越界，二来也可以挡住一些凶猛的鱼类来袭。“我们游到顶头怎样？”老冯是我们里面年龄最大的，他提议了，“好”“好的”几个人随声附和，说真的，和水打了多年的交道，但是游大海而且是深海区，不带任何救生装备，我还是第一次，看着这几个比我年长十几岁的游者毫无惧色，我当然不能落后，于是我们一呼百应，向大海深处游去。在大海里游泳是件冒险的趣事，需要勇气和胆量，随着我们离岸边越来越远，大家开始有点悔意了。“我们回去吧”同游的老焦打退堂鼓了，“既然游到这了，就游到头吧”老冯还在坚持，我也跟着，老焦看了，也一手搭着浮标一手奋力地划着。海浪很大，一排浪打来，像一排嘴巴子刷在人脸上，还有一大口又咸又涩的海水灌来，大家又后悔不已，终于到顶头了，老冯和我分别去摸了一下最外围的拦网，以示来过，老焦早已往回拼命划去，我们的力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很累，可是谁也不敢停下来，大家都知道，一旦沉下去就不会再上来了，更何况，茫茫大海，向谁求救呢？又有谁能听到呢？我们以求生的态度向岸边奋力游去，老焦游几米趴在浮标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我们游到前面去了，赶紧松开浮标，挥舞着双手打着水向岸边游，时间过得真慢，等我们双脚终于触到底的时候，一米八几的老焦都要哭了，我和老冯抹了把脸，大笑。回头望去，湛蓝的海水，蓝得令人心醉！

后来，忙碌的工作和烦琐的生活小事，我也很少去游泳了，现在人到中年了，长期的伏案工作使得我颈椎很难受，听说游泳对于颈椎疼痛很有效果，于是我又开始去游泳了，前不久，我加入了句容四季游泳协会，跳进水中，原来的我就好象变了一个人，一反往常的懒散懈怠，变得灵活自如，轻盈洒脱，在水中游来游去，让身体舒展自如像是一条悠闲自得的鱼，在水里游动着，身体里的能量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感受到了生命力的蓬勃旺盛，最重要的是，游泳，让自己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努力向上不能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