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今生

王泽玉

牵手今生<br>我穿着长袖T恤,城城穿着半袖衫,外加一件运动服样式的校服。他个子矮,力气小,满满的书包沉甸甸的,同他瘦小的身量极不相称,背上书包走起路来,总是使劲朝前猫着腰,看着让人既担心又可怜。<br>今天早晨我又替他背着书包,和他一起急匆匆走在通往城关一小的路上。永昌县城的昼夜温差大,早晚温差也大,刚出家门还不觉得冷,走了一段后就感觉有点凉。父子俩一前一后紧跟在一起,过马路时,有点不放心,就向他要手,他小鸟依人般地将小手递到我手里,拿手掌用力一攥,我就将他的小手全部攥在了掌心。他突然十分满足地说:<br>“呀,爸爸的手真温暖。”<br>说这句话的时候,路旁的行道树只是自顾自生长,两侧的行人和道路中间的车辆都是自顾自行走,谁能知到这一对父子通过大手和小手的相牵所传递的一丝温暖,谁能听见这天地间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生命,对他所亲身感受到的温暖的赞美呢?<br>“呀,爸爸的手真温暖。”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一如往常,蓝天包覆着白云,白云在蓝天的怀抱里无忧无虑地撒娇,那里有一种无边的庄严和永世的长久。又低头看了看地,感到地面有一种宽厚的承载,它允许这一对父子在它身上随意行走,哪怕不慎被踩疼,也会忍受和原谅。<br>我们手牵着手,从蓝天白云下走过,从有着城市乡村河流高山的大地上走过,从绿树高楼旁走过,谁能在乎这一对蚂蚁一样渺小的父子?然而,再大的城市的气象,再高的山岳的气势,也无法同父子俩牵在一起的手通过一脉一息传递的一丝温暖相比。<br>活着并不是空洞的,更多的时候,活着并不在一切宏大的事件中,并不在一切壮观的场面上,它更呈现在刹那,在琐屑,在寻常。<br>一个眼神就是几个世纪,一句惊叹就是天地光阴,同样,一丝温暖堪比宇宙光年。在我看来,每一个瞬间,哪怕是最寻常的瞬间,都是全息的,里面包蕴着活着的全部意义。<br>唐朝诗人杜牧在他的《归家》中写道:<br>稚子牵衣问,<br>归来何太迟? <br>共谁争岁月,<br>赢得鬓边丝?<br>的确,我也在自问,曾经为了一份争强好胜,为了一份轻如鸿毛的名,为了一点微似蝇头的利,时常错过了下班时间才回到家里,到头来争到什么?是从大化那里争到了岁月吗?恰恰是输尽了韶光,淡漠了情亲,赢得的只不过是花白的双鬓,渐行渐近的墓穴而已。<br>岁月不是拼着命去急急争夺的,相反,它是用来让人在慢悠悠中故意消磨和流逝的,唯有慢悠悠,才能有一种细嚼慢咽的品尝。我要牵着年幼的孩子,一寸一寸好好体验,不放过每一次牵手时从掌心传往掌心的温暖。尽管鬓边丝最终会以它得意的灰白嘲弄我,但我也会以更得意的满足,带着一脸的蔑视和不屑,同它目不转睛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