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人为峰、海阔心无界一一葛仙山传闻轶事(三)

海军

三、葛仙山饮食文化一一素菜斋饭

一日三餐、民以食为天。无论是贵为老板、还是平头百姓，饥肠辘辘时，能吃上一碗热饭滚粥，填饱肚子，这才是当务之急，心中渴望。至于菜好菜差，也暂时顾不上了。所以、爬过葛仙山的人、一大早匆匆赶路、又紧赶慢赶、走过这十五里上坡下岭的山路、一般来说，等登临山顶，已是正午、然后急急点香焚纸、叩首跪拜、念念有词地许愿祀福、再跌上几把＂圣告＂还要抽签、解签，当忙完这些程序后、已是午后一点了。这时、估计绝大多数的香客、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斋堂吃饭。执事们接过单据、会马上招呼入座，几分钟、就能端上一道道斋菜、饭倒是要你自己去饭甑里盛，吃多吃少、凭你的食量。

葛仙山的斋堂、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偌大的厅、能摆几十张木桌，一次供几百人就餐，遇上开山门、葛仙公生日、关山门及除夕过年、桌子不够，还要分批次、吃了一拨再吃一拨。厨房里的锅、老百姓称之为大塘锅、一个＂塘＂字、形象地说出了锅之大，口径得有五尺大、那老虎灶就可想有多大、才能承载这大锅，灶口真像张开的虎口、一根根木柴添进、转瞬燃起熊熊大火、 蒸饭炒菜、那叫一个快。葛仙山虽处林区、但领导者考虑到自然生态环境的保护，后来改柴烧煤，这里煤矿很多，停止了森林砍伐。这里饭特别香，是因为大锅蒸饭，先洗净浸泡、下锅沸煮、当至六成、用手捻捻、尚存米心、便用笟篱捞上、放入大筲箕将浆水沥干、早上用剩下的米和着米汤煮稀饭，早餐有许多远客在山上住宿，还会蒸馒头，作早餐。中午用大铲、铲进大饭甑上灶蒸、当饭甑均匀冒着白汽、便熟了、掀开盖子、米香顿时在大厅弥漫开来……

斋堂里一般贴着字条：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提醒香客们注意节约、千万不要浪费饭菜。无论你吃下几碗，无人干涉。但你剩饭剩菜，执事会批评。葛仙山山高1096米，路陡崎岖，通缆车前、米菜柴煤、香纸蜡烛、建材砂石、所有食品用品，全由人力从山下运上、因此、附近村庄历来有挑夫这个職业，用他们两只肩膀、一双大脚、一担一担挑上山上。所以说、一粒米、一片菜叶、一片萝卜、无不浸透挑夫的汗水，也使得这里的人工成本很高，萝卜花了人参价。

葛仙山的斋饭斋菜、香客们都说好吃，说好久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比在城里下馆子、吃烤串，涮火锅还带劲。有的还打着饱嗝儿，记不清自己盛了几碗饭。斋菜有十几道、豆制品有豆腐、素鸡、豆泡、千张。菌类有香菇、木耳、金针、猴头、笋类有咸笋干、明笋片、敖笋、腌笋。干菜类有茄干、辣椒干、南瓜干、豆豉干、冬瓜干。还有卡萝卜、㮟辣椒、雪里蕻、霉干菜，烫川㫪，拌黄瓜，炒韭黄、大白菜……味道在舌尖上跳舞，筷子在盘碗中飞梭，也顾不上谦谦君子优雅吃相，一个劲大口吃菜、大口地往嘴里扒。一个个狼吞虎咽、斯文扫地，所以、在很多游记文章中、斋饭之味、往往都占了很大的篇幅，不少人也花了大量的笔墨、来描述斋饭的感受。也有人认为，饥饿、是打开胃口的主要原因。相传：苏东坡与法印及几个朋友谈到什么东西最好吃、各抒己见、各表一样，苏东坡最后说＂饥＂最好吃。众鄂然不解、苏东坡说此饥非彼鸡，饿上两天、白粥也是佳肴美味。

道人以修今生、寻道问道修身，不畏艰难、不怕困苦、结庐而栖，以洞为穴、渴饮山泉、饥食野果，清心寡欲、矢志不渝。不惜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修得真身。无论道长道童，三餐素食，清淡养胃。以前，道长方信才、每每进城开会（其为县政协委员）或办事，从不食荤，也不苛求，只让炒一盘青菜、一碗米饭即可。古稀之年，鹤发童颜，银须飘逸，行走山路、健步如飞。长剑飞舞，虎虎生风。仙风道骨，古风长存，令人称奇。然而山上的执事、长年累月吃斋吃素，不像道童道徒自小吃出的肠胃、养成的习惯，凡夫俗子，酒肉肚肠、天天吃清汤寡水，粗菜淡饭、对这些五十来岁的人，不亚于一场考验，甚至于是＂脱胎换骨＂般的感觉，执事们大都是附近村民，很多在大队、生产队干过队干部、或会计，也有来自县城退休和闲杂人员，家里再困难，每个月也能斫几斤肉、买几次鱼吃，再不济买上两斤猪板油，熬过油后、炼成油渣、香喷喷、脆酥酥、浇点酱油，撒点葱花椒未、也是一盘下酒好菜。还有江南种稻、到处是水田沟渠、小河小溪里鱼鳖虾蟹、螺丝贝壳、哪一样不是味道鲜美、开胃下饭的好菜？就是萝卜白菜、用荦油与斋油（家乡人把菜油茶油之类都叫斋油、以区别猪油）那炒出的味道，是有很大差别的。还好，执事都有假、实在是馋了、便休假下山，开开荤、打打牙祭，了了心愿，解解馋虫。

执事分组、每组大约有五六人、各组有各组的分工。第五组组长叫老鼠，好像姓区，好多人叫他老鼠，太概是把区读成了＂屈＂、再者就读走了音、成了鼠，执事好多都有杂名绰号、姓名也只能从花名册或工资表上才能看到、还往往对不上号。老鼠当过生产队长，后来扭了腰、便辞职不干了、托人到山上谋了个执事差事，还当上了组长。老鼠的儿子都分了家，就他老俩口过日子，每次回家，老婆都给他烧鱼烧肉、再不也要炖几个鸡蛋，回山、便给他炒些黄豆、花生的。有次、还给他煨了一只老母鸡、装在瓦罐里，他说山上主任发现要骂的、要扣工资奖金的。老婆说你放在床底下，晚上没人吃两块、喝点汤、鸡汤很补的。看得出来、老太婆很体贴关心。果然，吃了几天、同宿舍的伙伴谁也没发觉。但是被方道长知道了、准确地说是被方道长闻到的，道长从不吃荤腥、嗅觉特别灵、这老鼠才和道长交谈几句，就露出了马脚。好在道长为人厚道、心善如水，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赶快处理掉。晚上、大家都洗脚、准备休息，他记起方道长的交代、又觉得还有大半罐倒掉可惜，他是想细水长流，留待慢慢享用的，想了想，便端了出来，放在炭盆上煨：先别睡，我请大家尝尝好东西。红红木炭火一煨、整个房间顿时弥漫香味，你一块、我一块、风卷残云，连汤也没有剩下一滴。一个个咂着嘴唇、高兴地说：老鼠、你真是好领导。其实，老鼠这样的组长，哪称得上领导，宫观执事有十来个小组长。但老鼠听了心里蛮舒坦，抽着烟、回味鸡的味道，大家拉开了话匣子，话题还是一个吃字，阔嘴说：光吃菜油，素菜，时间一长，鼻孔冒火、眼角生满眼睛屎，口腔气味也发臭。绊子(结巴）接过他的话：一..…一点也⋯也不错，久不吃荤，连⋯连大便都干燥闭结、每次…每次解大手，都像受罪一样，连大肠笃都屙出来了。牛崽说我们就不能想个办法，活人还会让尿憋死？大家眼睛盯着牛崽，似乎从他脸上能读到办法和答案，＂什么好办法＂几乎是异口同声，牛崽拿着盛鸡的瓦罐：这里有锅、有木炭火，今天吃鸡，不是谁也不知道吗，我们的宿舍在仓库后，没有人会来、神不知、鬼不觉，吃饱了把骨头往山谷一倒，谁能发现？大家连连叫好，＂行、行、老鼠你这瓦罐快洗好藏起来，以后就用它了＂。

（一步一步、丈量着人生之路、、一担一担、担起了日月星辰)

(方信才老道长。翻拍于《葛仙山志》摄影：汪华光)

经过讨论、决定第一次炖猪脚吃，阔嘴的弟弟扁嘴在山上挑发脚（挑夫）、每天都来往一次，托他买猪蹄，是不二人选。既牢靠、又保密，说实话、这种事上不了桌面，他们对管委会主任还是心存惧怕的。于是每人凑齐了钱，第四天上午，扁嘴就带上一前一后两只猪脚，还请屠夫佬将毛刮得干干净净，一节一节、一块块剁好、用荷叶包好，扁嘴瞅着旁边无人，从箩筐底拿出迅速交给阔嘴，哥哥又塞进大棉袄中，两人就像特工接头传递一样，神神秘秘……午后、山上迎来一段短暂的安静、趁午休当口、老鼠五人关紧了房门，发炭的发炭、洗罐的洗罐、洗猪脚的洗猪脚，很快就倒入罐中，架在炭盆火上，结巴早已从厨房里拿到了盐，也倒了半碗酱油，大家徐徐靠在床上、单等那激动人心的幸福时刻来临……红红的炭火、瓦罐很快就开锅冒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一缕缕的香味，也直钻大伙的鼻孔、性急的阔嘴早已流出了口水，他拿着筷子、＂让开、我看能不能戳得动＂，这个阔脚以前学过厨师，论烹饪绝对是一把好手，他用筷子、一块块都戳了戳：快了，有个十分钟就熟了。话刚出口，只听得＂咚＂地一声巨响，一块大石头、砸穿房顶椽条瓦片，又是呯呯几声、大石头径直砸在瓦罐上，还有碎瓦片，一霎时、瓦罐四分五裂，沸腾的猪脚四处飞扬，滚烫的肉汤溅起，泼向这些人的脸上、身上和手脚、屋里，就像屠宰场一样、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老鼠脸上、手上都是油汤，脸上吓得如同白纸：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葛仙公显灵了。

说来真是奇怪，天降大石，砸碎瓦罐，有几个疑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大石块的来源后来分析得知，是建筑队开山炸石、山上没河沙．从山下一担一担挑、那成本就太高了，便在山上放炮取石、再以粉碎机打成砂粒、炮工精密计算药量，从未有碎石飞起、且采石场离宫观距离那么远。这块石头简直神了。大石块简直像枚小导弹、定位非常精确，寻的也像计算机精准、山上房间少说一百多，怎么偏偏击中这一间？三是穿透屋顶、砸断椽条、击破瓦片，砸烂瓦罐、却沒有砸中人，不幸之中万幸、假如击中阔嘴或老鼠头、后果不言而喻、那就不是烧伤烫伤那么简单？！

俗话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尽管老鼠他们遮遮掩掩、但还是传开了，好事不出门 ，但执事们都知道了他们偷炖猪脚的事，方道长摇摇头：头顶三尺有神明，葛仙公也能骗？他看到老鼠红肿起泡的脸：你呀你、上次就给你打了招呼，你全当了耳旁风。老鼠这次看来真听进去了、他感到不仅脸上发烧发辣，心里更痛。当天晚上、他在大殿里，在葛仙公面前跪了半夜……据说县委统战部、民族宗教事务局不久就派了工作组、会同管委会开展了教育整顿活动，举一反三、建章立制，老鼠被撤销组长职务，扣除半年奖金，其它人作了相应处理，主任问他们有什么意见，他们都说没意见、沒意见。     

 第二个月、老区便主动辞职下山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葛仙公，也给宫观丢人现眼、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了。一晃好多年，有人在街上遇见老鼠，八十多岁了，身板比过去还健朗，唯有脸上那块烫痕，经过岁月的冲刷，还是那么醒目。看来这辈子是磨灭不了了。

（香讯中。翻拍于《葛仙山志》摄影：汪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