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菩提子TXJ

<h3>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是2015年4月的一天,因为儿子才过完十岁的生日不久。我开着车,爱人坐在右侧副驾驶的位置,我俩都神情严肃沉默不语,后座上坐着脸上写着悲伤和无奈的儿子。他一言不发,气鼓鼓的像个正在生气的河豚,我知道,他正在和我们别着气较着劲,企图用他决绝的态度使我们回心转意。在他的右侧座位上,放着淡绿色细铁丝做成的精致的笼子,笼子的底部是由一整块淡蓝色的方型塑料板组成,板上装有一个浅浅的圆形小盘,盘子旁边有一只胖胖的雪白的兔子,它那红玛瑙般的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它太胖了,胖的几乎占了半个笼子。</h3><h3> 很快,车拐到了沣峪口观音庙的庙门前,我和妻子下了车,而儿子还呆坐在车里久久不动。我狠了狠心,上前拉开车门,一把拎出装兔子的笼子头也不回的向庙里走去。刚走了十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急切的跑步声,我知道,是儿子来了。</h3><h3> 他跑到我身边,夺过我手里的笼子,然后跟在我身后,磨磨蹭蹭的走进了庙门。耳边不停传来他的哽咽抽泣,我知道他一定哭的很伤心,但就是不转头看他,我怕自己心软。</h3><h3> 一年前,儿子忽然对各种宠物充满了兴趣,而且意愿日渐强烈,每天写完作业就抱着电脑在上面搜索各种宠物图片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当他有一天鼓起勇气要我给他买只宠物时,我以为他又是一时兴起,便一口回绝了。谁知从此以后,每天一睁开眼他就嚷嚷着要亲自养只宠物,而且时刻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一脸认真絮絮叨叨的给我列举分析小朋友养小动物的种种益处,久而久之,我表面虽然看起来依旧冷淡,但内心的防线却已经渐渐松动,坚固的堡垒一片片的被他坚持不懈所瓦解。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他在做完对我的攻心战后见我依旧无动于衷,便一脸绝望的转身默默离开。小小的背影突然矮下去了不少,两个肩膀在微微的抖动,脚步也显得缓慢沉重,我知道此时他定然满满脸委屈的泪水,我的心突然像被开水烫了一样柔软异常,那早已形同虚设防线瞬间灰飞烟灭。是的,一个多月来,我俩是在进行着一场他攻我守的战斗,即使很多时候看到他千辛万苦的为了说服我而搜查宠物资料时,我的心总是颤巍巍的想立刻答应他。但一想到长久以来对他任何要求都是有求必应,每次他三分钟热度一过便置之不理,久而久之家里一堆堆的玩具都布满灰尘束之高搁,我便决心坚持,强迫自己一直这样耗下去,直到他屈服认输为止。得来不易,我想也许他就会学会珍惜。我答应了他,看着他破涕为笑时那张肮脏的小脸,我心疼不已。</h3><h3> 在解决了买不买这个问题后,其它问题就简单的多了。他希望买条小狗,而我却决定买只兔子。狗贵,而且饲养成本偏高;与之相比,兔子就便宜多了,不但家里的剩菜什么都可以喂它,而且等养大了不想再养时可以杀了吃肉。我一脸坚毅,他便不再坚持,欢呼雀跃着爬在电脑上研究起了兔子,一脸急切。</h3><h3> 几天后,我去明德门办事,路过一个小巷时发现有家宠物店门口放着几个铁丝焊接组装的笼子,分别在里面放着仓鼠、小狗和小兔,小狗是普通的土狗,兔子也是一窝普普通通红眼睛的毛色雪白小兔子,我突然想起给儿子的许诺,便挑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兔子连同笼子带回了家。从此,兔子小白到了我们家里,和大家朝夕相处。<br></h3><h3> 初见小白,儿子在兴奋之余闪过一丝遗憾。我知道他原本是想要一只可爱乖巧的公主兔的,但那种太过娇贵,价格和一条狗差不多,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不过孩子就是孩子,不到十分钟,儿子不仅对小白说话轻声慢语爱护有加,而且用手不住的安抚它。从此儿子也开始忙碌起来,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笼门放出小白,然后从冰箱拿出准备的菜叶喂它,晚上上床前把它关回笼子,顺便放一大把菜叶在里面,给它当作夜宵。<br></h3><h3> 小白在儿子的精心照料下,很快长的膘肥体壮,初来时的笼子渐渐的显得越来越小,有时看它像团棉花糖一样填满了整个笼子,就觉得自己浑身憋屈周身不适。没办法,只好在网上给它又买了一个大了许多的笼子,它在里面活动空间顿时大了许多。紧随而来的问题是只要听到家里有动静,它便会像一个职业拳手一样飞快而且连续不断的用两只前爪冲击笼子,笼子暴风骤雨般的啪啪声,好像是在提醒我们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赶紧把它放出来。每次把它放出来后它必长长的爬在地上美美的伸个懒腰,然后便像疯子一样从厨房飞奔到客厅阳台,然后又返回厨房,往返几个回合,一路鱼跃腾挪上窜下跳的撒欢。然后它就会弃掉专门给它放在地上的食物,把厨房空厅卧室的垃圾桶一个不剩的扳倒,把垃圾从桶里拉散到地上后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这些我们其实都还可以忍受,但它的两个坏习惯却让我们实在忍无可忍。<br></h3><h3> 啃木头和啃皮鞋, 这两个坏习惯都源于嘴,准确的说是源于牙。兔子和老鼠一样都是啮齿类动物,牙齿终身不脱而且不断生长,只有不停的磨牙才能控制它的长度,所以一有闲暇他便在家里到处啃咬,门框,床脚,凳子腿等等所有和木头有关的家俱都无一幸免,到处伤痕累累。这些我并不是太在意,反正都是旧家俱,迟早得扔,爱啃就由它啃去。直到有一天我们三人靠在床上看书,小白躲在床底执着且拼命的嘎吱嘎吱的啃咬床腿,妻子突然一脸忧郁的问我它再这样啃下去晚上床会不会塌了,我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肃性,是的,再这样下去也许过不了太久本来就显得陈旧的家俱就会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而更换它们的计划目前还遥遥无期。不能再任由小白胡乱啃咬了,可是又不忍心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怎么办?回到几个月前买它时的初衷,杀了它吃肉?不,根本不可能。虽然它愚钝无比不怎么招人喜爱,但在我们心里它现在已经是家里的一员了。一时间我们一愁莫展,很是纠结。直到有一天我们心疼的发现鞋架上的皮鞋、沙发上儿子的新书包还有妻子的手提包到处也都不<br></h3><h3>同程度的被它啃咬后,我和妻子彻底愤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决意将它遗弃到某处或者拉到山脚下放生,反正坚决不再养它了。儿子非常反对,但见我们一脸严肃便知道此事已板上订钉不可改变,便央求我不要把它遗弃在山里,还是找个寺庙吧,和尚心善而且不吃肉,不用担心小白被剥皮吃肉。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把它放在寺院里,真是再好不过。</h3><h3> 我们看着放在观音庙僧人们休息做饭的后厢房院落里的小白,心里都很是沉重。它好像知道我们是在遗弃它一样,笼门打开它也不愿出来,在里面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我面无表情,心里却隐约担心它今后的命运;妻子一脸平静,其实她心里和我一样七上八下,只能祈祷它好运;儿子眼泪汪汪,恋恋不舍,不住的问我如果人家没发现它怎么办不养它怎么办…他是小白的真正主人,虽然他有千般不舍万般担忧,但他毕定是个孩子,自己的命运目前还在我们做父母的手里,更不要说他的兔子小白了。</h3><h3> 四月的山里山桃花正开得灿烂,如同那棉团一样的云朵一堆堆的漫在山腰,温润的山风徐徐拂过脸颊,惬意舒适,但我们的心里却在倒着春寒,荒芜一片。</h3><h3>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再见,小白!在这慈悲为怀的地方,我不指望你会得到养尊处优供奉,只是希望你能被善待,继续活着。再见,小白!从此你我天各一方,互不牵绊,愿你我各生欢喜,各自安好。</h3><h3> 转眼间四年已逝,如今小白的影子可能已经在妻子和儿子的记忆中荡然无存,我也只是偶尔看到这两张照片,才想起曾经我们之间有过的这次短暂的机缘。不知如今,小白可安否?</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