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青年的美篇

老青年

家乡的小河

家乡的小河，有一个神话般的名字——“蟠河儿”，清澈甘冽，蜿蜒盘旋，如不知疲倦的行者，穿山越石；如稚气未脱的孩童，欢蹦吟唱；如牵挂游子的慈母，如泣如诉！年复一年，穿行在深山峡谷间，滋养着生灵，流淌着四季……

　　炎天暑月，小河欢腾，凉爽着孩童们赤条条的肌肤，甘甜着乡亲劳作后干渴的唇喉；秋高气爽，小河安祥，嘻戏着碎石下躲躲藏藏的螃蟹，荡漾着树枝上晃晃悠悠的红果；雪花飘飘，小河休养，凝结成洁白干净的冰面，积蓄着来年更加热情的奔涌；冰消雪融，小河报春，唤醒了老槐树上的麻雀，点燃了田地里的袅袅薰烟……

紧依小河，是我家最大最远的责任田——“三亩三”。父亲的汗水，母亲的泪珠，透过泥土，融进了小河；河水潺潺，滋养出金黄的麦穗、饱满的黄豆和肥硕的红薯……

　　五月酷暑，河水奔涌，麦收正酣。父亲屏住气，沾口唾沫，搓搓手掌，将“尖担”插入麦捆，撑起双臂，猛地将麦捆挑起直至垂直掣起，手臂颤颤巍巍却精准地插入另一麦捆，一声力吼，将近二百斤的两个麦捆挑上肩膀，再小心翼翼放在我年青却柔嫩的肩上。我咬着牙将“尖担”一跃，跨过湍急的河水，一步一步攀向山顶……

肩上的沉重，脚步的蹒跚，内心的惰意，滋生出阵阵的烦厌，却忽略了父亲那因用力而憋得青筋暴出的黝红的面庞和深邃的目光！而母亲渗入骨子里的“传统”，却将我束缚在了“爱的牢笼”，固执与挣脱，碰撞出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十月秋凉，河水轻淌，麦种正忙。凌晨四点多，我便在父亲的催促中起床，在漆黑寒冷的夜里，在凹凸的山道上，在丛生的荆棘中，沿着小河边，赶牛放牛。哗哗的流水声，沙沙沙的吃草声，咕咚咕咚的饮水声，还有远方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狼嚎，以及我壮胆的啸吼声，交织成“天籁”共鸣……

天终于亮了。东方刚露出鱼肚皮，已吃饱喝足的牛，就被套上犁耙，在父亲的哟喝声中开始了耕耘。母亲提着早饭，也早早来到田里，甩开瘦弱的双臂，将蹶头抡成半圆，砸向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土圪啦”。击碎的土块，如引燃的“雷炮”，升腾起的“烟尘”，覆盖在了母亲满是汗水的脸上，随着流淌的汗珠，在母亲年迈却不失俊俏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小河”，而倔强泼辣的母亲，头也不抬，继续挥抡着双臂，一下又一下，将满地的“小山丘”修整得平坦细碎……

我是家中“老小”，又放了“一晚”的牛，自然得到了“跑龙套”的优待。一会儿牵牛，一会儿点肥，一会儿假装口渴到河边喝水。当我百无聊赖又煞有介事地和劳作中的母亲争取“自由”时，我的执拗竟引起了母亲的生气、担忧和无奈，甚至……

不知不觉，太阳开始下山了。当母亲再将镢头抡起时，突然竟直挺挺地跌倒在了她刚刚平整过的田地上，父亲和我们姐弟们大喊着扑向了母亲，但无论怎么呼唤，母亲仍双目紧闭，纹丝不动！父亲颤抖着双手，紧抱着母亲的头，姐姐哭着跑到小河边，用饭筒舀上河水，清洗着母亲脸上的灰渍，掰开母亲干裂的嘴唇，将河水送进母亲口中……母亲的嘴唇微微动了，眼里也流出了一滴泪珠……从此，母亲病了，几年后，也因此离开了我们。

　　四季流淌，河水依依。小河边，山楂树上的果实红了又青，田里的麦穗青了又黄，曾经那棵青嫩的幼槐，虽已参天繁茂，却难掩岁月烙刻的嶙峋。而家乡的小河，仍执着如一，善解人意，荡涤着我儿时傻傻的天真，流淌着父亲的汗水和母亲泪珠，绵延着我永远的愧疚和深深的怀念！

家乡的小河，心中奔腾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