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秋思</h3><h3>李济民</h3><h3>午后,秋阳如金,黄灿灿的,象和煦的春风,象春风里的花,又象极了细腻温柔的手掌,虽已深秋,这午后的暖阳,却是享受大自然难得馈赠的最好时光。</h3><h3>玻璃窗上,一只七星瓢虫,在慢慢地爬,红底子,黑圆点,我在慢慢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到底是几个黑点,我也不知道,七星瓢虫好象有神奇的力量,从窗子上,来到了我的手心里,从我的手心里,一直慢慢地爬,慢慢地爬,爬过我树叶一样的手掌,爬过我树枝一样的手指,最后终于爬到了我的指尖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打开甲壳,展开翅膀……这时候,我清楚地听见了母亲给我说过的话:“放牛娃是好虫虫,别糟蹋了他,放了他,让他飞了吧!”漂亮的七星瓢虫终于快乐地飞走了,圆黒点在慢慢渗洇,象黑眼睛,又象黑眼睛里掉下来的眼泪,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h3><h3>可爱的七星瓢虫飞走了,在追寻灿烂,在追寻明媚,在追寻光。路旁的野菊花,象星星,象浮光跃金水光潋滟的波纹,一丛丛,一片片,发着和秋阳一样黄灿灿的光。七星瓢虫是否知道,那里有阳光,那里有花香,那里就有追随者,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忽然想起去年寒衣节到母亲的坟头,小黄花开得正好,满地满坟头都是,在空旷的原野上,散发着奇异悠远的香。今年,我却因为工作忙,因为母亲曾说过别糊弄了娃娃的话,知道我虽卑微我本平凡但不能误人子弟,知道形式皆浮金心里的真情哀思是真金无价,因为有了许许多多的理由和借口,而无法亲到母亲的坟头。想到此,我心里就有些难过,但忽然又想,你若盛开,蝴蝶自来,那里有爱,那里就有她的追随者,如果七星瓢虫冥冥之中有灵,他一定会飞到母亲的坟头,为我,也为他这个小生灵,酬答这世间,最珍贵最善良最宽厚的爱意,我当然知道,这种酬答,和母亲的宽厚仁慈相比,那只是沧海之一粟,不管怎么做,那只是求得良心安宁的一点慰藉,我当然知道,不管这一生我怎么努力,也难报答母亲的养育大恩,我心里只有永远的亏欠,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不禁地难受起来,只是我不知道,飞走的七星瓢虫,知不知道我的心意。</h3><h3>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泪,顺着秋日的阳光,追寻七星瓢虫的身影。那红底子的七星瓢虫去了哪里,他张开羽翼之后,那红色的底子,是不是便如母亲离开我之后我的梦影,闪闪烁烁,似幻似真。红色迷失在什么地方,我的思念在哪里驻足。思念明明在魂里梦里,醒来时,却抓不住母亲的衣襟,是不是正如这色彩变换的七星瓢虫,总在红色和黑色之间跳荡,也总让我在思念和伤心之间煎熬。透过窗户,抬眼望去,忽见窗下农田里的玉米秸,收获完玉米的玉米秸,站立着,那是一种顽强的却是艰难的支撑和坚持,枯黄的叶子,是榨干了生命最后一滴水份的枯黄,叶子片片倒挂,犹如老年人再也无力伸起的胳膊。我忽然想到,在母亲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一日忽见久违的母亲,母亲的快速苍老,竟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割伤了我的心口,我用玉米秸做意象,给母亲写了一首诗,诗里竟有这样的句子,“衰老如深秋的玉米秸/不忍凝视/心痛的闭上双眼”,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又会下来。刚才,窗玻璃上的七星瓢虫,肯定是飞入了这一片庄稼地里了,七星瓢虫的颜色是会变的,在红色和黑色之间,肯定还有一种别样的颜色,正如这枯黄的玉米秸,象征着衰老。当年的不忍凝视,擦不掉的是眼泪,真情不变,显示的也是一种无力面对生命真实的虚弱。黄色是衰老的颜色,在此时此刻的深秋,是不是七星瓢虫展翅之后,也变成了黄色,他也在瞬间衰老了,所以他才会没入深秋这一片黄色之中,便再也找寻不出。在我的意识里,飞走的七星瓢虫,圆黒点在慢慢渗洇,象黑眼睛,又象黑眼睛里掉下来的眼泪。找不见七星瓢虫,我心里感到空落落的难受,就象这几年我找不见母亲时的空落和失意,醒着的时候,日日里,我只有强忍着,硬撑着,而在睡梦里见到母亲的时候,我便只有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不放,我便只有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不停地抹眼泪,圆黒点在慢慢渗洇,象黑眼睛,又象黑眼睛里掉下来的眼泪……</h3><h3>哦,透过窗户,我的眼睛,被眼前的一片黄色所灼伤。深秋这一片黄,不单是玉米秸的黄,不单是七星瓢虫的黄,应该还有树叶的黄,还有雪草还有蓬草还有芦荻还有林林总总姿态不一百草的黄……想到百草凋零,我便想到我的童年,便想到那个缺衣少吃的年代,百草都连根拔起了,家里也没有一捧烧炕的柴火,大冬天,雪地里,没有一双裹脚的小棉鞋,小手肿如鳖盖,小脚奇痒无比,皲裂的伤口犹如干涸的土地,流着血,总难愈合,我屹蹴着小身子,猫着腰,很象寒风里扯着细长声音啼叫的可怜小猪娃,“唉,吃不饱,也穿不暖啊,这不是我娃的错”,母亲的话总在耳边回荡,母亲的愁容总象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一家,两家,那是偶然,一个村子,两个村子,那不是普遍现象,可不是单个谁一家如此,可不是单个那个村子如此,没有办法遮掩的事实,只能真实地显露满眼满世界都是荒原……除了衰老,这时候我才明白,母亲过早出现的白发绝对是愁白了,白发如霜,只是娃娃不知大人愁,我不管别的,我只会抓着母亲的衣襟,给母亲要吃的,就象贪婪的小猴子,野蛮凶狠地猛咂着母亲的乳头,而母亲的乳房竟干瘪的没有一滴乳汁,小小年纪,哪里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h3><h3>午后,秋阳正好,透过窗户,我在静静地追寻七星瓢虫的踪影,经历过了,什么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心里虽说难受,但也知道,在生与死之间,有生不如死的折磨,连这个都经历过,那坟墓就是一种超越和解脱,由一只不见了踪影的七星瓢虫,我想到了母亲的一生,想到母亲最后平安地离去,满足地离去,我在头脑里总是想起母亲反复说过的话,“这社会多好啊,这社会好啊”,每每想到母亲的话,每每想到经历过的一切,我的心里除了比难过更大的悲哀,便是无尽的空虚和对母亲无尽的思念,有时候我也想,任七星瓢虫模糊在深秋的一片黄色汪洋之中,任七星瓢虫自来自去随意蹁跹,这也是一种最简单的释怀,何必再纠结过去的苦难,只是人是很自大的动物,也是很健忘的动物,只是我深深地忧虑和担心,我怕我们会重犯同样的错误。</h3><h3>看见过最坏的,享得起最好的,午后,秋阳正好,透过窗户,我在静静地追寻七星瓢虫的踪影,母亲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放牛娃是好虫虫,别糟蹋了他,放了他,让他飞了吧!”,苦难没有让善良丢失,再苦再难,把母亲教给我的善良留在心里,相信一只可怜的七星瓢虫也一样,飞了就飞了,不再追寻他渺小可怜的身影,知道什么最真,知道什么最贵,知道什么最美,看透能看透的,放下能放下的,想念母亲,心里难过,暂得偷乐,安然享受这一窗秋阳也好,窗玻璃上的一只七星瓢虫,飞走了就飞走了,红底子,圆黑点,世界在不同的色彩之间转换,让世界在五彩斑斓的梦想里放飞,知道的何必都要说出来,从大喜看大悲,从大悲看大喜,心里想着母亲,忍着眼泪,或把流下来的眼泪擦掉,暂得浮生半日闲,只记着母亲说的话,“经事哩比世哩”,真的好想好想母亲,知道母亲永远地离我去了,而且是越走越远,我追不上母亲,又安排不了我的梦,我知道,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那就悠然地放手吧,慢慢地看着这一窗秋阳,而它正好也象极了一杯苦味的下午茶,无奈,而又推脱不掉,知道这样,暂且享受一下这特殊的时光也好。</h3><h3>我的思绪,如这秋日的七星瓢虫,不管飞到哪里,总记着母亲告诉我的那几句话,善良,感恩,这就算留住了根,午后,秋阳如金,黄灿灿的,正好思念我的母亲,也正好享受大自然这难得的馈赠,秋阳如金,我的思念也大地流金遍地生辉,不知不觉地,我的眼泪,又会不争气地下来……</h3> <h3>个人简介</h3><h3>李济民,网名木头,陕西宝鸡陈仓人。创作中短篇小说《老井台人家》《村子与狗》《乡村人物》《贼娃子》等多篇,小小说三十余篇,散文三百多篇,诗歌数百首,百余篇在报刊杂志广播网络发表。档案用“积明”,创作用“济民”,音同意殊,继承求变之间,常思社会不变之理,常想文学永久之责,以求文学有益于世事。</h3><h3>通讯地址: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西城高中</h3><h3>电话:15091706202</h3><h3>微信:lijimin1530607633</h3><h3>qq:1530607633</h3><h3>邮箱:1530607633@qq.com</h3><h3>邮编721300</h3><h3>【原创声明】本文系李济民原创作品,若转载请注明原出处。版权所有,侵权必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