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长烟一空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事情虽小却让我从中感受到了两位英国普通工人的职业操守。

      要说这件事还得从女儿家装修房子说起，今年四月末女儿搞了个家居装修扩建工程，历时四个月，到九月初终于完工了。工程中把房间的地板都换成新的了，换地板工作不是装修公司做的，请的是专业装地板的工人。在英国买地板商家不负责安装，连运费都要用户自理。我们请的装地板工人是两个黑人，一位年龄四十岁左右，是师傅，带的徒弟二十多岁，也能独立工作。我只知道师傅的名字叫Lez，身高一米八以上，相貌堂堂，如果不穿工作服会以为他是位学者。徒弟长的更高，一米九多，楼梯口挂了个铃铛，一般人是碰不到的，他却碰的叮当响，我们只好摘掉了这串铃铛。到八月中旬地板安装工作结束，付清工钱和Lez师徒握手告别。前几天伦敦天气凉了，女儿开暖气，想不到锅炉能正常运行，暖气却热不起来。在英国公寓采暖是集中供热，而房子（我们这里叫别墅）是自家的锅炉供暖，女儿家的是燃气锅炉，很小巧，设计好温度由电脑控制，不在家的时候就关掉锅炉，比较集中供暖好像更节能一些。暖气不热女儿又查不出问题，只好打电话请装修公司帮助处理。管工到了以后，很快就找到了毛病，原来是一楼书房在安装地板的时候，钉地脚线的钉子钉漏了墙里的暖气管道。管道是铜管，管工很快就把新管焊接好了，试试运行一切正常。发生这样的事件概率非常低，管工说原来管路安装位置有些不合理，正常情况下是钉不到管子的。再细看，由于管路漏水，地板下面也有水了，这也需要处理。女儿给Lez打电话，请他来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当时我和老伴已经回到国内，女儿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我们认为安装地板的时候不知道那里有管道，Lez责任不大，即便有责任也是无意的，地板安装完已经付清了安装费用，Lez未必肯承担责任，他们又那么忙，能来帮助处理一下就不错了。

      Lez工作确实非常忙，我们安装地板的时候需要配合装修的进度，所以要分三次装地板，每次都要提前一个月预定，否则Lez排不开时间。没想到这次Lez接到电话后，下午就带着徒弟赶到了家里。看过现场，Lez说书房和书房外面走廊的地板下面都有水，需要拆除，地面干了以后再安装新地板，费用我们负责，湿了的地板不能用了，我们负责扔掉（扔建筑垃圾是要花钱的），管工的费用也由我们来出，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上的责任。女儿很吃惊，想不到Lez这么有担当，这笔费用算下来也不少，女儿说出这样的问题你们也是无意的，费用我们共同承担吧。Lez不同意，说谁的责任谁负责。地板下面铺一种软垫，女儿原来买的是档次比较高的那种，价格很贵，女儿说软垫就由我来买吧。Lez说，No，我买会便宜一些，你就不要管了。女儿爭不过他，只好说谢谢你们，但是管工的费用你们就不要管了。Lez师徒很快就拆除了书房和一段走廊的地板，装到自己的工程车里，并且擦干了地面的水，和女儿说先晾干地面，十天后也就是下周四我们来安装地板，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就放心吧。

      女儿在电话里告诉我们处理结果，说实在话，我很感动，Lez和他的徒弟是靠手艺和力气讨生活的普通工人，虽然说收入比较高，但是挣的是辛苦钱，一天不做就没有收入。出现这样的事故，他们完全可以和我们讨论责任问题，这笔费用他可以少出甚至不出，我们的心理预期是只要能给免费拆除和安装就很满足了，他放赖不管你有什么办法，打官司解决问题会多麻烦？Lez竟然二话不说承担了全部责任，不得不说他们具有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和契约精神，还有着较高的诚信水准和道德修养。我脑海里又浮现出Lez师徒在我家工作时情景，谈吐幽默风趣，经常逗得女儿哈哈大笑。家里有块地方原来铺的是瓷砖，拆掉瓷砖后地面不平，Lez跪在地上整整清理了一天，女儿说这个工作会额外付钱，Lez笑了，我也想着收钱，你就再付一百磅吧，这是英国人的幽默，一百磅只是象征性的收点钱。由于家里装修的影响，有些边角地方的地板活做不了，他们师徒曾三次利用晚上的工余时间，开车跑很远的路来给我们把活做完，从来没提过额外收费。还有很多就不再列举了，Lez师徒身材高大，通过这件事情他们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更加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