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申克的救赎

maggie

你的人生在为他人赎罪？

 

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曾一度有过悲观的想法，但是你的美好立刻让我对世界的看法改变了。

----舒曼

只要您想，我将用我的音乐来安慰你。

----勃拉姆斯

 

安子接到李梅的电话，已经是深夜，他们已经多年不联系，曾经他们是高中很要好的同学，突然有一天，李梅在所有的同学群里失踪了，没有人可以联系到她。很多同学猜李梅过的不如意了，不和大家联系了。

安子的脑回路还没有转过来，接电话的手有点麻木，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怎么办？怎么办？

安子又惊又喜，惊叹半夜三更的突如其来的电话，喜的是找到李梅了，不，是李梅主动找她了。

安子带着睡意哑着嗓子说：李梅不着急，慢慢说，我会支持你，发生什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压抑的哭泣声音：安子，我的天塌了。

第二天，李梅来到安子的工作室。

李梅高中毕业后考上大学，然后没有和高中的初恋对像在一起，去了另一个城市，认识了一个男人，匆匆便结婚了，没有邀请任何知道她过往的同学参加，用她的话说怕过去的无知被老公及家人发现，老公家有钱有势，生活工作无忧，她有段时间认为自已找到幸福了，直到女儿五岁，她开始发现老公夜不归宿，然后他们开始争吵，和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度过了二年无休止的争吵和猜忌，她选择了成全对方，自已带着孩子，幸好离婚后，在他们家的安排下她有了一个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工作轻松，可以晚去早归接送孩子，而且是正式编制，她好相处，安静，做好份内的事，从不多事，所以她的近十年的生活过得心淡风轻，她用多年积蓄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父母有时从乡下来住，认为她活得比农村的哥哥好，有时还让她淘一点接济生了三个女儿的哥哥，李梅孩子的旧衣服都成捆的打包带回老家，有一次太重了，李梅选择了快递还被父母打电话过来骂，父母打电话来时，总是响一声，等李梅打回去，哪怕他们的电话费用本来就是李梅充的。李梅的母亲在电话扯着嗓子喊：你这个败家的，你不会自已回来时带回来，或我们过来时稍回来？这样浪费。不管李梅怎么解释要不了几个快递钱，再说是我出。那头还是扯着嗓子喊：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女儿斯斯听到了：又是她？妈你以后别回去了，尽讨骂。相对外公外婆家，斯斯对爷爷奶奶家更有感情，外公家的乡下厕所都没有马桶，居然是蹲坑，斯斯去的第一次拉不出大号，被外婆笑话了一个暑假，说娇气，直到斯斯哭喊着要回家，妈妈快速网上买了马桶才同意再住几天。用斯斯的话说：外婆把你当摇钱树，对我们是假客气，舅舅才是她心尖上的人。斯斯说这话的时候才七岁。从此斯斯很少回乡下。李梅离婚后也很少回去，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你就作哪，有几个男人不出轨，你爸出轨的时间，你还没出生呢，我不也活过来了，也没死？你是要自已活的风光，不管女儿，不管父母，你太自私了。母亲的这句话把李梅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了，也是这句话加速了李梅的离婚，不要财产，只要女儿。一直高调冷傲的公婆也害怕了，怕没有面子，问李梅可以不上诉吗？私了，公婆为了孙女，答应把在中学教书的李梅换个好工作。李梅新买房子的钱，公婆出了一部分。李梅的前夫李超就是个人渣，自提出离婚就电话关机，联系不上了，不处理是他的一惯风格。

李梅自以为平静幸福的生活被女儿斯斯的状态打破了，李梅说斯斯闹自杀，斯斯已经十九岁了，在A城上大一，一本，原本李梅以为幸福的生活开始了，没想到再次步入深渊,前夫的处理还是她要死要活我有什么办法？命是她自已的。说着，李梅控制不住抽搐，我不敢当着父母孩子的面哭，我没脸见同学，我也无法面对前夫，他们一家认为离婚都是我的错，他又再婚了，有了儿子，一家人过得很幸福，我们不去打扰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恩赐，我女儿都要自杀了，他不出轨我能要离婚，他说多少男人出轨都过过来了，为什么我就盯着不放，我也想放，我放不过我自已。李梅一边诉说一边流泪，期间居然哭着哭着吐掉了。这是积压了多久的哀伤，一经宣泄，就益出来了。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他们没有吃饭，李梅一直在诉说，她吃不下，安子也没有吃。

“安子，我早就想来找你，但怕你看笑话，现在我不怕了，我女儿已经自杀了二次了，而且说要杀了我再自杀，她怕妈妈一个人留在世上受苦。她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笑话。”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哪怕活成一个笑话也不要被别人看笑话。安子抱住李梅的头，给她做了一个抚触式放松催眠李梅睡着了，但并不安稳，时不时有些惊惧，嘴巴嘟嚷着什么。

安子听着李梅的诉说仿佛是在听德国音乐家舒曼《变奏曲》，这是一个多么纯洁的灵魂。

在音乐家舒曼的一生中，他有一位至爱的妻子克拉拉，虽然九岁的克拉拉完美的弹奏了《钢琴三重奏》，舒曼还是无情的表示她的鼻子过长，眼睛太大，这实在象精神分析讲到的防御机制反向形成，你越喜欢越是表现的讨厌，最后舒曼与自已的恩师克拉拉的父亲维克通过法院调解得到了婚姻。这里安子想说的不是舒曼或克拉拉以及维克，而是舒曼的学生勃拉姆斯，一些评论家称他是巴赫，贝多芬齐名的三B ，他终生未婚，把自已的爱情留给了大他14岁的克拉拉，他在舒曼生病及最后2年无私的帮助和照顾克拉拉，舒曼一过世，他就远离了这个他暗恋的女人，勃拉姆斯把爱化着音乐：我最美好旋律来自克拉拉。勃拉姆斯式的爱情如他的音乐风格似的，充满美好的感受，无限的想象，却也始终无法突破心中的怀旧与保守。这样的爱情是伟大而又纯洁到固着。

李梅把对婚姻对爱情的美好向往给了唯一的女儿，如勃拉姆斯的音乐，如果剥夺了勃拉姆斯的音乐，他的世界会怎样呢？安子不敢想像。

安子问李梅：如果你的世界没有女儿，你会怎样？

李梅摇着脑袋：我不敢想像。

安子问：你十九年前，过得可好？

李梅说：不好，但不坏。

现在呢？

不好，很糟糕。

安子说：你不要急着回答我，回去想一想，如果我的生命没有女儿，我是否可以活下去。然后带女儿来见我。如果你可以把女儿从你的共生关系中剥离开来，你的女儿不会自杀，也不会杀你，她能够有力量活下来。

李梅的眼睛一亮，这一亮带给了安子一个希望，安子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安子去地下室取了车，拉着李梅去了郊区的一个树林里，安子问她，还记得高中的每一次政治英语考试吗？那时候，安子总会拉着李梅来到学校后面烈士凌园的树林里，安子的开场总是：去死吧政治，去死吧单词，这里是你的坟墓。然后他们开始背，抄，完了再把背好的仪式化的烧掉，然后哈哈大笑着回到课堂准备考试，每一次他们搞不定的都能搞定。

不等安子说，李梅说了：去死了，婚姻，去死了前夫，去死吧自杀。李梅的声音越来越大，越吼越响，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吼到最后，李梅倒在草地上把头埋进安子的身体，放声大哭：安子，我找到力量了。安子也哭了，她想不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李梅，那个曾经成绩比她好，比她漂亮比她优秀的李梅怎么把自已过得这么难。她多少次想去找她，却又不敢。

安子抱住她：记住你没有任何人，你还有我，就像当年你帮我学政治背单词一样，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傻瓜，你早应来找我的。我可以帮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帮你。

“这些年，你还好吗？我想你大概是好的。”李梅走的时候，才想起问问安子是否好，好否不好的日子，谁知道呢？记得一位职场精英，酒后向安子哭诉生活的不如意，清醒后安子请他喝茶，他问“公事，私事？，公事来公司，私事免了。“好像那个哭得像个孩子的人与他无关。

安子不知说什么好，他又回一句：各人生活，冷暖自知。

好一句冷暖自知啊！

再见李梅的时候，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女儿还没有到，安子和她坐在一家日式料理店，李梅说了好多次，一定让她买单，所以也不好争论，就点了一些可以吃饱的，如面食，小吃，生鱼片之类的，安子不敢碰。李梅脸色好多了。说只告诉女儿见一位多年没见的老同学，没有说老同学的职业。那个时间，有些人把心理咨询师看得像鬼似的，见了她就贴上了精神病的标签。

斯斯在妈妈走了第一句话是：阿姨你没有我妈说的那么漂亮，她把你说的天仙似的。安子笑了，“你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可爱，一来就戳我痛处。”然后俩人哈哈大笑，像是一见如故。斯斯长得很高，很瘦，眼睛深陷，比妈妈肤白，话不多，但每一句认真思考了说出来如：活易，死易，生活不易。说完垂下睫毛。

安子问：你有濒死的感受吗？

“有，很安详，无比舒适，你有吗？”

“也有，那是一次溺水的时候，但我不安详，只有害怕，我挣扎了，因为我不想死在异国他乡。下去后一个伴也没有，我不会英语。”

斯斯说：你是怎么挣扎上岸的？

“我不小心游到了深水区，保安像个猪头一样在低头玩手机，我孩子在我不远处的泳圈里玩水，没有一个其他大人在场。如是我死在孩子面前，太没面子了，我要想尽所有办法，游到边上。然后我就成功了。但这次的心理伤害很大，我做过很多心理治疗，直到我去年学会了游泳，我的心才真的上岸了。

 

斯斯，你非常的深刻，我说的是你灵魂的深度，你的妈妈支持不到你，如果你不走向外部支持，你也许要枯竭了。

是的，我妈妈不懂我。

安子记得每次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李梅总是很斯文，日式料理店的大调羹都不会碰到碗杯，安子上学时和李梅吃饭，李梅总是皱着眉问安子，你在菜里面找什么，因为安子总是不经意间找到肉丝，当然她也不全是自已吃，她说找惊喜，或找怪物。李梅总是说安子活得粗糙，一个女儿家怎么能不会织毛衣，指甲盖里怎么能有泥巴，怎么都不会磨指甲？你将来怎么能嫁出去？安子觉得李梅有点像安子的妈。安子很享受和李梅在一起受到的照顾，但很受不了她的条条框框和过于早熟的想法，在应该青春的时候为什么不去享受，过早的成熟不是一种悲哀吗？

斯斯，你想再次尝试濒死的安详吗？（此为专业治疗，其他人勿试）

斯斯疑惑的看向安子，安子带她离开店里，来到自已工作室。斯斯在进入催眠后，告诉安子，很安详，但更愿意真实的活着。说完斯斯哭了很久，她不像李梅那样大哭，她是一种无声的眼泪，更让人心痛。安子甚至没有语言，放了一支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她相信这个女孩，除了比妈妈有深度，更比妈妈有力量。

走的时候，安子说：你爱你的妈妈，你以为你死了，她会活不下去，所以你要杀了她，然后自杀！其实你并不想自杀，只是走不出和妈妈的共生，她不幸福，你便也没有幸福的权利，所以你失恋的理由，看似你不爱对方，实际上是你不允许自已爱自已，就像吃饭，调羹不可以碰到碗杯一样，你如果不碰一下，怎么知道生活的旋律呢？

斯斯喃喃的说：如果碰了，妈妈的筷子会打下来。

“斯斯，从什么时候，你变得不快乐？“

“爸爸的儿子生下来之后？我一直期待有一天，爸爸会把我们接回去，奶奶也答应了，但是没有，当我质问奶奶时，她告诉我，孩子，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到从前。我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我没有自已的旋律了。我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斯斯，从七岁开始，你的人生开始为他们赎罪，你没有了自已，你拼命的努力，努力长大，想去改变所有人的痛苦。还没有等你足够的长大，你发现自已已经无能为力了。你发现自已失去价值了。今天，我告诉你，你要把七岁的自已找回来，去他妈的痛苦，与我何干？我们要的是我们自已的生活旋律，调羹碰到碗杯不是粗俗，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是一种真实可以触碰的快乐，把你的快乐找回来。

那一夜，安子和斯斯在K巴里度过，安子没有想到斯斯的歌声这么好听，斯斯说：安子阿姨，你和我说过，去他妈的痛苦，你怎么可以不喝酒呢，你这不是不爱生活了吗？安子说去他妈的戒酒，然后喝了多少，安子不记得，第二天嗓子哑了。

后来有好几个考试紧张综合症的孩子找安子，听说安子说了一句话，那些孩子就好了，有一个孩子经不起妈妈的好奇，把安子让他保密的这句话说了出来：记住考试前不停的念，去他妈的考试。

李梅好了，斯斯大学毕业了，结婚了，在香港生了一个孩子，老公很爱她，给她买了好几份保险，李梅再婚了，安子的嗓子也好了，听说又戒酒了，戒的时候喃喃的说：我的人生又不是要为他人赎罪。

克拉拉在死的前几天，勃拉姆斯完成了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四首最严肃的歌。》当六十三岁的勃拉姆斯一个人站在克拉拉坟前，把小提琴架在肩上，拉了一首无人知晓名字的曲子，守候克拉拉的是勃拉姆斯，谁又在守候你的勃拉姆斯式的爱情呢？

今天嗓子哑了，我想可以做点什么，就写了这篇小说，公众号：慧开心理援助

注：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43，1]《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CCMD-3，由异乎寻常的威胁性或灾难性心理创伤，导致出现和长期持续的精神障碍。如表现：反复发生闯入性的创伤性体验重现，闪回，梦境，或因面临与刺激相似或相关境遇，而深感痛苦和不由自主的反复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