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故事

晓瑛

<h3>  多年以前,我曾经报过一次仇。</h3><h3> 那时的小城还没有遍及角落的快递,我选择到邮局寄一份东西。邮政局工作人员的态度十之六七恶劣​是大家伙有目共睹的。于是我耐着性子看到邮政包裹办理柜台里明明有人却被他一句“等等”打发,任他在柜台里转来转去地消遣我。等了十多分钟,他大约看到我的意志被磨炼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大模大样地走过来,问:“寄什么?”我没说话,提着袋子底把袋里的东西噌地倒在柜台上,他漫不经心地给我装好,上秤。他回身告我多钱运费时,胸卡忽然在我眼前一闪,我被他胸卡上的名字刺着了眼睛:他竟然就是我小时候乡村邮局里那个态度极其恶劣的W。</h3><h3> 我忽然变得很愤怒。大约二十多年前,那时邮政局还是主宰通讯业的王牌老大,W还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他手中稳操黄金工作,大约是骄矜过了头,对前来办事的童叟一世同仁地看不起,轻则语气强硬,脸色难看,重则骂骂咧咧。为了给父亲寄信,我常常扒着邮局的柜台才能露出头,那个柜台实在太高了,是用漆成白色的木头做的。我扒在柜台上,使劲探着头,怯怯地说,“给我买x个信封x张邮票”,里面一张冷冰冰的脸将冷冰冰的信封和邮票摔在柜台上,然后我拿着信封到旁边一张破旧的矮桌子上,重新用亲情的温度一笔一划地注满信封,然后用舌头舔一舔邮票背面,(小时候也不懂得讲究卫生,自从发现邮票背面自带粘性,我再也不用邮局提供的原材料不明的浆糊)让邮票牢牢地盘踞在信封一角,然后带着我的希望飞入信箱。</h3><h3> 日久能够生情,日久也能生恨。W对待百姓日久天长的恶劣态度,为他换来了一柜台的差评。当我再次踮着脚扒在柜台上,看W如何斥责一个没带身份证想要取包裹的农村老大爷时,我看见了柜台上歪歪扭扭的大字小字:W是个王八蛋!W快去死吧!……</h3><h3> 今天,此地,我竟然又遇见了W。而且,几十年了,他还以为自己捧着千年不坏的金饭碗,对待工作的态度没有多大的改变!</h3><h3> 他告诉我费用是x元八角,我给了他整数。他说“没有两毛怎么办?”我本来也不打算让他找零,但他丝毫没有觉察到眼前这个顾客的态度已经由之前一般的厌恶升级到“新仇旧恨”一起涌来的翻倍厌恶。也许是他想要展示一下个人幽默的魅力,突然贱贱地说“要不找你一张邮票?”我面无表情地说,“行。”可他又陷入了尴尬,说,“两毛钱也不够找一张邮票呀!”我说,“那你就给我扯个邮票个尖尖。”他竟然觉得我比他还幽默,咧开嘴笑了。最后,他从柜台里拿出一盒扑克,说,“找你一副扑克吧!”我还是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刚要走,他又说,“我觉得你应该跟我说一声谢谢!”我站定,回过头,大声地且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应该说谢谢的人是你。我是你的顾客,我使用邮政增加了你的业务量,而且你还让我等了你十几分钟,你浪费了我的时间,你不但应该跟我说声谢谢,还应该再说一声对不起!”我听见周围的人群忽然没了声音,我就在石化的W错愕的目光还有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优雅地扬长而去。</h3><h3> 我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有时候我又是个记仇的人。比如,这个曾经伤害过大众的人,我真的记仇于他。好在今天,快递业以它网点密集、运输便捷、服务周到的巨大优势占领了货运物流、个人投递的主要市场,邮政业如江河日下,不复再有昔年雄风,W们的金饭碗早已被打破,不知何去何从。但,不论什么时代,什么行业,敬业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美德。</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