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温度思索篇二(上):试析徐宝璜的新闻本质论之一O黄文彬

月下观海

<h3>试析徐宝璜的新闻本质论</h3><h3>O黄文彬</h3><h3>&nbsp; &nbsp; 假如把1918年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的成立,视为我国新闻学研究的起点,自此以后,“新闻是什么”一直是我国新闻学界争论不休的重要问题,仅新闻定义就不下百种,可见对新闻本质问题认识不一致的程度。但是,这种不一致只是种表面现象,在不一致的背后,其实却隐藏着深刻的一致性。认识这种一致性,对于把握70余年新闻学在新闻本质问题上的思想脉络,对于认清新闻本质论的现状,对于进一步探讨并正确认识新闻的本质是非常必要的。</h3><h3>&nbsp; &nbsp; &nbsp; 要把握这种一致性,就必须透过彼此迥异或微殊之理论本身,透视硏究者在研究思路上的一致性。从新闻思想史看,旧中国新闻学界关于新闻本质的各家之言,大同小异,彼此微殊,遵循着一个共同思路:以新闻事实为思维对象,探寻事实的新闻价值。经由此一思路而形成的新闻本体论,笔者称之为“事实本体论”。而这种“事实本体论”的源头,应追溯到我国新闻学“第一位大师”“开山祖”徐宝璜于1919年12月所著的《新闻学》。</h3><h3>&nbsp; &nbsp; &nbsp; 科学研究中一个概念的形成,有其思维过程:现实世界某一突出现象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并成为研究者的思维对象。研究者在大量获取感性材料的基础上,运用各种逻辑方法,对思维对象进行抽象、概括,然后,以定义的方式明确思维</h3><h3>对象的本质,形成概念。这样就从内涵和外延两方面来理性地而不是经验地把握思维对象。</h3><h3>&nbsp; &nbsp; &nbsp; 据此一般思维过程,我们首先要考辨以往定义“新闻”时的思维对象。之所234以要考辨思维对象,因为思维对象的不同一,正是传统新闻本体论混乱之渊薮。</h3><h3>&nbsp; &nbsp; &nbsp; 研究者们在各种意义上定义“新闻”一词,似乎这些定义都是针对同一思维对象而作,只不过各人对这一对象的理解不同,因而定义各异。其实并不尽然,研究者们往往把对不同思维对象所作的思考,所形成的概念,都冠以“新闻”之名—“新闻”一词各有所指,是其各有所是的一个重要原因。</h3><h3>&nbsp; &nbsp; &nbsp; 徐宝璜在《新闻学》第三章首先下了一个新闻定义:“新闻者,乃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近事实也”①,之后,又作了逐层分析解说:1。新闻为事实。2。新闻为最近事实。3。新闻为阅者所注意之最近事实。4。新闻为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近事实。紧接着他有一个补白:“此事有一事须申明者,即定义之意思,非谓最近事实,必须经新闻纸登载得多数阅者之注意后,方成新闻,否则不成新闻也。不过谓最近事实,非一一可登于报之新闻也。记者于得到各种消息后,应先问其为事实否,为最近事实否。如为最近事实也,又应先按一定之标准,推定其为多数阅者所注意否,是则登之,否则应摈于非新闻之列也。”这段补白足以说明,徐的“新闻”,既不是指新闻生产活动中记者大脑里的观念事实,也不是指生产结果语符事实,而是指传者新闻活动面对的对象,是客观世界、事实世界的某种特殊事实(比如体育记者眼前的一场球赛,战地记者眼前的两军对垒情景)。由此可见,徐的思维对象正是此种事实存在本身,而不是新闻本文。其定义是对此种事实存在本身的理性把握,而不是作为新闻本文中的事实来理解的。</h3><h3>&nbsp; &nbsp; &nbsp; 从语义考辨,徐宝璜的“新闻”,同这个词的古汉语本义极为相似。据考“新闻”一词,见于《新唐书》:唐武则天时人孙处玄“尝恨天下无书以广新闻。”④还有一说:唐人尉迟枢把他听来的传说和故事写成书,名叫《楚南新闻》,有人认为这才是“新闻”一词的最早出处。无论哪一说,这里“新闻”词的本义,笔者认为这都是指那些可以耸人听闻的相对于传者来说的自然信息,这种信息既可以是宫廷官场眀争暗斗的真实情况,也可以是纯属虚构的趣闻轶</h3><h3>事。徐宝璜的“新闻”在指称上虽然比该词的本义要窄,它专指事实,但两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指传者所面对的客观世界的自然信息。</h3><h3>&nbsp; &nbsp; &nbsp; 其实,新闻现象作为人类社会的一个独特现象,它现实地包含从新闻生产到新闻接受这一系统过程,即“事实—传者—本文—受众”过程。那么,徐宝璜的事实本体论为什么在探讨新闻本质时,没有宏观地把这一系统过程作为思维对象,而只是把新闻生产中的一个要素即客体事实作为思维对象?是否有其历</h3><h3>史合理性呢?</h3><h3>&nbsp; &nbsp; &nbsp; 徐宝璜之思维对象的这一界定,根源于他的理论兴趣,受制于他的研究目的。我们知道,中国在19世纪初叶就已产生近代报刊,但在长时期内,新闻纸多以揭載言论,介绍西方新知为主,这在清末康梁维新派报刊中尤为显著。新闻业作为一种正当职业,一种社会职业,虽然是经由康梁办报而逐渐确立的,但这时的新闻业主要是从事政治言论活动和理论活动,相比之下,报道最新事实的活动36并非新闻业所最为器重的。到“五四”运动前,情况已大有改观。报道事实成为新闻纸的一个重要内容。新闻从业人员的活动方式也为之一变,而以快速报道最新事实为其日常活动。这一时期,产生了中国新闻史上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记者”,如黄远生、邵飘萍等人,都是以采集事实、报道事实而见长。在这一变化中,新闻从业者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以不曾有过的态势强烈地凸现出来:事实世界</h3><h3>浩如烟海,什么样的事实才是新闻?也就是说,记者根据什么来取舍事实,判断事实是不是新闻?徐宝璜所关注的正是新闻实践中凸现出来的这一新问题。其理论目的,就是要为记者找到一个判断事实是新闻与否的标准。</h3><h3>&nbsp; &nbsp; &nbsp; 明确了徐宝璜的理论兴趣和理论目的,我们就能看清,他所致力解决的实践问题是“何种事实为新闻”,即新闻价值问题。“新闻价值”这一概念,在我国就是源自徐宝璜的《新闻学》。该书的前五章论述了新闻理论的一些基本问题,除了第一、二章分别论述了新闻学性质、报纸职能,其余三章全是从不同侧面不同层次探讨新闻价值问题,而对于新闻真实问题却没有专章论述,由此可见他对价值问题之关注。但是,徐宝璜的价值非常矛盾。一方面,《新闻学》中诸如“某事实有价值、无价值”“某新闻价值高、价值低”之类的日常语言比比皆是。在徐宝璜看来,“价值”是事实本身固有的某种属性,是一个属性概念。事实固有“价值”这种属性,故为新闻;新闻之价值又有高低之分,“记者如遇新闻过多,不能尽行登载时……弃其价值较低者,而用其价值最高者。”正因为他237把价值看作一种属性概念,看作是事实本身固有的东西,在这种价值观的引导</h3><h3>下,他在思考新闻本质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把思维对象凝聚在此种事实存在上找寻此种事实(新闻事实)本身固有的“价值”,在理论上探讨这个“价值”是什么。找到了“价值”,也就找到了新闻事实与非新闻事实的区别,也就为记者找到了一个用以判断事实是新闻与否的标准。可以说,正是对新闻生产中价值问</h3><h3>题的关注,又在一种直观价值观的诱导下,徐宝璜在思考新闻本质时,把他的思维对象从整个人类新闻现象,甚至从新闻生产活动,集中到事实世界的此种事实存在上来,这就形成了他的所谓新闻的“事实本体论”的基本思想。</h3><h3>&nbsp; &nbsp; &nbsp; 徐宝璜的思想存在着深刻的矛盾。一方面直观地认为“价值”是此种事实本身固有的东西;另一方面,在具体深入探讨“价值”是什么时,他又离不开人,离不开受众,又不能不在事实与受众的关系中探讨价值是什么。因而就具体探讨来看,其价值似乎又是一个关系概念,而不是一个属性概念徐对新闻价值没有明确定义,但他意识到,“新闻之价值者,即(对事实)</h3><h3>注意人数多寡与注意程度深浅之问题也”②。这等于说,价值是阅者对事实的注意关系。有这种注意关系,则价值为有;否则,则价值为无;这种注意关系的深广度,决定价值之高低。当然,所谓注意关系,只是对新闻实践中价值现象的一个经验描述,只是对价值内涵的一个感性把握。这种注意关系的实质是什么,它究竟缘何而生,才是价值理论所要真正回答的问题,这一点徐宝璜是无法解决的。</h3><h3>&nbsp; &nbsp; &nbsp; 徐宝璜这时仍然遵循着“关系价值”的思路,从事实和阅者两方面寻根究底。在阅者方面,他分析了“注意”这种心理现象的心理学根源(但没有作社会的、历史的具体分析),认为人类存在一些普遍的心理。比如:对关涉自身之事,对著名人物、著名机关之言行,对稀奇之事,人类均甚注意。再比如人类普遍的同情心理、好胜心理等。阅者对新闻的注意,就根源于这些人类共同心理。这是注意关系之阅者方面的心理学根源。那么,在注意关系的另一头即事实方面,也不是所有事实都能引起阅者注意。这就是说,阅者所以注意此事,除了阅者本身具有上述普遍心理之外,此事实本身也须具备他事实所没有的某种特殊的东西、特殊的属性。两方面相符合、相适应、相吸引才形成注意关系—虽然,徐宝璜没有如此自觉的思路,或者说,他这一思路的清晰程度因其混乱的价值观而大打折扣。不过,徐宝璜用了一个很特别的术语新闻之精采一一来命名引起注意关系之事实方面的属性。“新闻之精采者,乃足引起多数人注意某事实之物也。凡最近事实,有之者即可推定其必为多数阅者所注意,故为可登于报之新闻,无之者则可推定其必不为多数阅者所注意,故不成为新闻也。”很显然这是一个功能</h3><h3>定义,但是我们既已知“新闻之精采”就是足以引起多数阅者注意的事实固有的某种东西,那么,这种功能定义等于没有说出任何新知。深藏在“黑箱”里面的“新闻之精采”到底是什么?仍然深不可测,至今仍难以作抽象的实质把握。从经验形态角度,徐宝璜对“新闻之精采”却有一些说明和总结。比如,人们对著</h3><h3>239名人物之言行甚为注意,那么,“至此人物之姓名,则为新闻之精采,一经提出,即能引人注意此最近事实也。”再比如,他在说明人类均有同情心理后,认为事实“至能引起人类同情之处,则新闻之精采也。”能引发同情心的事实,最普遍的有三种:1。为人命之损失。2。为财产之损失。3。为奋斗之精神。“记者对之,应有眀确之观念,于各种最近事实中,应能立认孰有新闻之精采,且于编辑新闻时首先提出,以引起阅者之注意也。”从这里我们可以领悟,徐宝璜的“新闻之精采”是事实本身的某种东西或具有的某种属性。这一属性的实质虽然尚不</h3><h3>清楚,但它具有“引起多数阅者注意”之功能。这里要强调的是,在徐宝璜看来,“新闻之精采”并不完全等于“新闻之价值”,而是影响新闻价值的事实方面的因素。“新闻之精采”与“新闻之价值”在《新闻学》中就是分两章分别论</h3><h3>述的。</h3><h3>&nbsp; &nbsp; &nbsp; 至此,对以徐宝璜为源头和代表的事实本体论思路可作一小结:触发于新闻生产实践中的价值问题,即“何种事实为新闻”的问题,在直观价值观即属性价值观的诱导下,将思维对象从整个新闻现象收缩到此种事实存在本身,探讨此种事实存在本身固有“价值”是什么。在具体探讨中,又不得不从事实与阅者的关系中把握价值,取关系价值观,并分别从阅者与事实两方面探讨价值形成的内在依据。然后,再把这种关系价值人为地“赋予”此种事实,以之为此种事实固有的东西,以之为新闻事实与非新闻事实区分的依据。作这样的“赋予”之后,就可以从价值角度来规定思维对象即此种事实的本质内涵,进而形成概念,并名之曰“新闻”。于是顺乎自然地,“新闻者,乃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近事实也”。</h3><h3>&nbsp; &nbsp; &nbsp; 定义的一般方法是:被定义概念=种差+邻近属概念。种差是什么?种差就是能把同属而不同种的思维对象区别开来的特有属性。新闻是事实(属概念),但不是般事实,它与一般事实的本质区别在于,它有新闻价值(种差)。所以事实本体论的所有定义都可以转化为一个公式:新闻=新闻价值+事实。这就是事实本体论的思维模式。</h3><h3>&nbsp; &nbsp; &nbsp; 明确了这一思路,我们发现,由此而来的事实本体论,其实是一种价值理论,或者说是价值理论的一种,是对新闻生成之一个方面的内容价值内容——的理论探讨,而不是对新闻生产全部内容的理性思索,我们认为,新闻生产作为“传者—事实”主客体相互作用的过程,现实地包含着两个方面的内容。其一:价值内容,即客体主体化过程,或“事”的“意”化过程。这里的意”指传者之“意”,而非受众之“意”。任何事实,必须是合意之事,才能进入传播过程。新闻生产,就是事之不断意化的过程,是价值不断实现的过程。(未完,待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