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新娘花 (荇水萍踪）

萍踪

小小新娘花

      风,在这个午后轻轻地吹起如花般的流年，它把这些零零散散的花瓣拼合到一起，就像把那些童年纯真的往事再次归拢起来。沉沁在依稀的歌谣里，眼睛瞬間潮润了⋯⋯

      无忧无虑的童年，是一幅迷人的画，勾勒出多少动人有趣的故事；无思无邪的童年，是一首婉转悠扬的短笛，奏出了多少纯洁美好的幻想。

       那时，门牙掉了还没有长齐的我整天就一个任务：和伙伴们一起疯玩，咋能玩得尽兴就咋玩。前院后院“捉迷藏”，翻墙越脊追“特务”，池塘里摘菱角，田埂间“过家家”……

      “过家家”的游戏总是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初夏，因为那时,天总是淡淡的高远，池塘里清亮的蛙鸣与幽幽的荷香，让少时的我们疯的不知天明地黑。

     大院子里的小孩子非常多，而且年龄也相差不远，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时，便有一种前呼后应的浩荡的气势。那时要做“新娘”的女孩，总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头上插满了各色的野花，然后，“新娘”便小心地在男伴中选“新郎”。选“新郎”是最精彩的一幕，在选的过程中，可以看出“新娘”的“身价”和男伙伴对她的喜爱程度，因为“新娘”选 “新郎”时，被选的男孩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如果没有一个男孩愿做她的“新郎”的话，她就只好停嫁，让其她的“新娘”继续选“新郎”。停嫁，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讲，是最大的侮辱，没有多少女孩敢冒这种险。

      有一次，“过家家”时，我不巧安排在和丽姐姐在一个组里。对着美丽而骄傲的丽姐姐，瘦小的我便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隐隐的感到一种不幸。丽姐姐选“选新郎”时，把头高傲的向后仰起，在一群男孩子们面前慢慢的走过来，又慢慢的走过去，仿佛在炫耀她美丽的大眼睛，好看的酒窝，还有那乌黑的长发，以及她胖胖的小手，也仿佛在鉴别商品的优劣好坏。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无忌与泼辣，还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

      最后，她信心百倍的走到我喜欢的军哥哥面前，用手一指，大声说到：“就选你”。说完，她便回过头去，准备“坐轿”当“新娘”了。当时，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虚弱而苍白，仿佛大祸临头似的，我想，如果当时，军哥哥答应丽姐姐的话，我一定会把头上的花一把扯下来，把它们揉的稀烂，抛在池塘的荷花丛里，然后，再悄悄溜回家去。可就在丽姐姐走向“花轿”的时候，一个坚定的声音震住了欢呼的伙伴们，我不要她做我的“新娘”，我要慧妹妹做我的“新娘”。震惊的伙伴们，马上又欢呼起来大喊大叫：军哥哥要娶慧妹妹做新娘喽，军哥哥要娶慧妹妹做新娘喽…….

      这时，我看见丽姐姐回过头来，带着强烈的惊讶和愤怒盯着军哥哥，然后，用同样的目光盯着我，良久，便用胖胖的小手从头上把花环一朵一朵地取下来，放在衣服的小口袋里。然后，在我身边不远的石板上坐下来，目光冷冷的打量着众多惊讶的伙伴。漂亮而骄傲的丽姐姐，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不再做“新娘”的机会！

      慧妹妹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军哥哥走到我面前，虽然是询问，可是他的语气却是那么的坚定，并郑重的为我戴上用狗尾巴草编织的指环。

      我抬起头，却不敢看站在面前的军哥哥，也不敢侧过头去看丽姐姐，我的目光，曲曲折折的在高远的天空里徘徊，黄澄澄的阳光照射着眼睛，使我有一种泪水朦胧的感觉。

     我不知道军哥哥对我的请求，该做怎样的回答，胸中无一策的我，被身边的两个小女孩扶着慢慢地走到了两个儿高，力气大的“轿夫”身边，跨坐在他们用手搭的轿子上，然后，我被伙伴们拥着前呼后应的起轿了。

     绕过荷香阵阵的池塘，在弯弯曲曲的田埂路上，“轿夫”照烈要走那种前后迂回左右交错的步子，像唱山歌那样喊着“摇新娘“曲…..，在颠轿的时候，轿夫头上戴的荷叶帽和我头上各色的小花朵便随风摇来晃去，纷纷散落在地上……, 

     恍惚中，军哥哥把我从“花轿”上抱了下来，向我恭敬地鞠一个躬。军哥哥那张白净净的脸，温柔的眼睛，便渐渐地清晰起来，接着，我的泪水便畅流而下……

      军哥哥小心地用手擦去我脸上的泪痕，牵起我的小手，坚定的走到几块大崖石堆成的“新房”前，叩头拜礼。然后，军哥哥便握着我的双手，打量着我蓬乱的头发，皱皱的衣裙，细长的眉和依旧含着泪水的潮红的眼睛……

      而今，每年的初夏，天空也是淡淡的高远，远在边疆的军哥哥不知他是否也和我一样还想着年少的趣事，和难忘的“过家家”的游戏。想这些，我的眼里又是迷茫一片…… 

     人生的岁月里，时间，是最无情的魔术师。它在把儿时的伙伴变得日渐苍老的同时，也把我们变得四分五裂、天各一方。那如花般的童年啊，那曾经发生过的亲密无间、两小无猜，像很多特别重要的国产传统节日一样，被岁月的风吹的淡远了，淡远了…… 

      哎，蒿草一样芜杂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