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市。”</h3><br><h3>这是故事的开头,和前两天推荐的《沉香屑》的两炉香的故事的开头是一样的。</h3><br><h3>都是营造了一个香气缭绕,安静的气氛。在这样的环境里,最适合讲一个平静的悲伤的故事。</h3><br><h3>嗯,如果你身边刚好有一杯茶,或许不是茉莉香片也没关系,那就能在正好的气氛里,听听这段故事吧。</h3><br> <h3><strong>张爱玲</strong></h3></br><h3>聂传庆,我想他名字中间那个字,应该是念“chuan”。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是个男孩子,正在香港上学。</h3></br><h3>似乎有着姣好的家境,母亲早逝,同父亲和后母同住。父亲不爱,后母挑唆,聂传庆自卑而阴郁,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但,有一个人非要打开他封闭的心扉,成为他的朋友。</h3></br><h3>那个她,叫言丹朱。那是个自带发光体的女孩。她面容姣好,家庭美满而幸福,人缘很好,还有个做文学老师的父亲,叫言子夜。</h3></br><h3>言朱丹的存在和接近,让聂传庆的孤单不合群更加显眼,无处躲藏。特别是,当聂传庆知道,可能,言朱丹现在的一切,本应该是他的,这种不快乐就更深了一层。</h3></br><h3>原来,从前,远在聂传庆出生之前。言子夜和他的母亲,那个早逝的冯碧落,应该是有情的,只是父母之言,让他成了聂家的儿子。这没有爱的婚姻,那早逝的母亲,才造成了他的不幸。</h3></br><h3>他恨,他没有办法选择,或者说,他的选择被他的母亲掐断了。</h3></br><h3>言丹朱说的没错:仿佛我的快乐,使你不快乐。</h3></br> <h3>把这个故事读完,我如遭雷击。</h3></br><h3>不知道,在你的青春岁月里,有没有出现过言朱丹这样幸福得圣母心泛滥的女孩子。似乎,想要用她充沛的幸福去感染那些内心缺爱的孩子,她以为她这是一种善心,她以为她的幸福可以分享,她以为她的友情足以撼动那些与生俱来堆积在心里的悲凉。</h3></br><h3>你看,她多么的自以为是啊。</h3></br><h3>实际上,她是做了一件再坏不过的事情。</h3></br><h3>原本,聂传庆小小的自我,藏在小小的阴影里,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他也许会好受些。但是,像镁光灯一样的言丹朱,一定要在他身边闪闪发光,把他的那点自卑那点悲凉曝光在人们的视野里,让他无处躲藏。</h3></br><h3>这可不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么?其实还更坏,还根本不自知,还强迫人接受。</h3></br><h3>曾经,我也是言朱丹。</h3></br><h3>而,我到今天才意识到“言朱丹”的杀伤力。</h3></br> <h3>不要过分好奇,不要过分关注,也不要过分泛滥你的圣母心。特别是在你不了解情况的时候。你只需要安静的做你自己,当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自己会来找你。</h3></br><h3>他们敏感而脆弱的内心,不要再去轻易的践踏。</h3></br><h3>如果,不是张爱玲直抵聂传庆心底的细腻描写。我根本不可能意识到,一个性格内向甚至有点自闭的孩子,大多数都不是天生的,都是后天家庭的影响造成的。</h3></br><h3>他们心里的那些阴影并不是谁都能去触碰的。那就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刺,你不是那个能拔出来的人,就不要去触碰,因为会疼。</h3></br> <h3>最后,给大家摘录几段,张爱玲笔下的聂传庆,看看二十上下的青年的心里藏着些什么。</h3></br><h3>他就让两只手夹在箱子里,被箱子盖紧紧压着。<strong>头垂着,颈骨仿佛折断了似的。</strong>蓝夹袍的领子直竖着,太阳光暖烘烘地从领圈里一直晒进去,晒到颈窝里,可是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strong>好像天快黑了——已经黑了</strong>。他一个人守在窗子跟前,<strong>他心里的天也跟着黑下去</strong>。说不出来的昏暗的哀愁……像梦里面似的,那守在窗子前面的人,先是他自己,一刹那间,他看清楚了,那是他母亲。</h3></br><h3>这是怎样一幅画面啊,低垂着脑袋站在阳光的里,但这人的心里是黑暗的。在这样美好的年华里。</h3></br> <h3>关于碧落的嫁后生涯,传庆可不敢揣想。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strong>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strong>——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h3> 她死了,她完了,可是还有传庆呢?凭什么传庆要受这个罪?碧落嫁到聂家来,至少是清醒的牺牲。传庆生在聂家,可是一点选择的权利也没有。<strong>屏风上又添上了一只鸟</strong>,打死他也不能飞下屏风去。他跟着他父亲二十年,已经给制造成了一个精神上的残废,即使给了他自由,他也跑不了。</h3></br></h3></br><h3>这个“绣在屏风上的鸟”的比喻着实吓了我一跳,这是比“笼中鸟”更可悲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活物,那是比死了还要难受的状态。</h3></br> <h3><strong>张爱玲</strong></h3><br><h3>丹朱道:“听你的口气,仿佛你就是见不得我似的!<strong>仿佛我的快乐,使你不快乐</strong>——可是,传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到底——”传庆道:“到底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妒忌你——妒忌你美,你聪明,你有人缘!”丹朱道:“你就不肯同我说一句正经话!传庆,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要你快乐——”传庆道:“你要分点快乐给我,是不是?<strong>你饱了,你把桌上的面包屑扫下来喂狗吃</strong>,是不是?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宁死也不要!”</h3><br><h3>初看这段话觉得是聂传庆不可理喻,把人的善意当作恶意。仔细体味,其实,不合时宜的善意就是恶意。</h3><br> <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