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都可以灿烂

剑客

你在那里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

       偶然记起高中上晚自习的一个片段：明亮的白炽灯光下，我坐在靠墙的一隅，若有其事的看书记着笔记。意兴阑珊之际，飞来一只很细微的飞虫，灰黑色，长翅亦无光泽，只是瞪着一双大眼茫然地在我的书页上漫无目的地瞎逛，这里走走那里停停，偶尔振翅欲飞偶尔抓耳挠腮。我将头搁在桌面上，看着这只像我一样百无聊赖的飞虫，是幼虫是成虫？是单飞亦或待飞？趁着它向我对视，我突然急促向它吹出一口气，它只是触角微动翅膀微震，它自“岿然不动”！呵呵，这小东西。再有几次，我逐渐加大吹气的力量，它迎着我，挑逗似的昂头瞪着我，六只小脚丫像装了吸盘黏在书页上纹丝不动。我两眼放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夜晚陪伴我的小朋友，脸上都挂着笑容了。看着它兜兜转转，当它尾部对着我的一刹那，我一口气向它吹去。这下可好，它的翅膀一下子张开，就像是借助我给的动力，这只小飞虫瞬间飞起，来不及盘旋，径直飞走了。我有了获胜后的喜悦，却也不由得为自己的鲁莽懊悔。

       这个秋季，让我有机会独自坐在秦皇岛细腻柔软的沙滩上，追寻着秦皇岛外的打渔船。这个在草棚下独自思索的游人引起了我的好奇。我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他偶尔抬头环顾一下四周，更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低头沉思。我不能了解他，还好，我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永远不要将柔弱无力的一面呈现给别人。

缘分可以有两种，等来的和找来的

       夕阳西下，散步咏凉天。一羽白鸥停驻，何事更相盼？秋水长天，缥渺影孤单。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看到这羽海鸥，想到了孤单，想到了随着秋来，或许对很多人而言，这会是一个愁无尽的秋。愁，更多的是怕孤单吧？

       在一个秋日的下午，我送爱人去看望她一位尚在哺育期的同事。在等待爱人的时间里，我倚靠一株老柳，闲磕着西瓜子。时间一长不时有瓜子皮从手里掉落。在我弯下身捡拾瓜子皮的时候，一下恍惚了，地上除了春天裁剪夏天丰盈秋天枯黄的柳叶，竟然没有瓜子皮。我扩大范围寻找，看到了缓慢移动的瓜子皮。我走过去蹲下身来低头观看，瓜子皮是被四五只小蚂蚁牙咬肩抗架空着向墙角的洞口移动。蚂蚁只有三四毫米的样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叹为观止。很少再有蚂蚁加入已经移动的这个小群体，它们会再找寻其它的瓜子皮或者急匆匆向远方跑去。

       在一个集体里，孤单是没有力量的，孤单是可悲的，孤单是会被人遗忘的，孤单更是需要自己走出来，不要傻傻的等待，更多的是要去寻找。就像孙楠的那首歌：不见不散。

都是平常景象  都是平常言语  偶尔碰着个诗人  变幻出多少新奇诗句

       

秋日的一个午后，我和爱人漫步在汾水河畔。三面由爬墙虎肆无忌惮盘绕着的花墙，吸引了我们的注意。铁质的花架是设计好的，有花形菱形还有窗型，移植的爬墙虎放置在一侧种植。随后，漫长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给予爬墙虎无限的生命力和旺盛的创造力。你看，一到深秋，它们一样灿烂辉煌，光彩夺目。尤其是在落日的余晖中，它们彰显着时间的厚重和色彩的凝滞，震撼着心灵，牵惹着人们的遐思。在季节的流转中它们带给人们一场畅心悦目的“艳遇”：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我在秋季寂寥的时候，多看了几本古代戏剧读本，结合爱人今年来喜好的电视剧，我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让我深以为然。戏剧，都是人间小概率事件的极致化，也就是在人们奢望人间看到或者安排的事情，索性就让它完美的呈现在折子戏里。人生的大起大落，事件的跌宕起伏，过程的怪诞瑰奇，结局的花好月圆，都在一出剧本里演绎着传奇，震人心魄。就像秋日里万物带给人们的“惊艳”一样，在人们入戏出戏间，感悟人生真谛探索人生意义。现在的电视剧似乎忘记了戏剧的本意，更加让人匪夷所思，荒谬不经，是将小事件完全普遍化。遑遑一部电视剧，一定要将鳏寡孤独老弱病残呆傻憨愚的人们全部展现，恨不得将世间升官发财车祸火灾绝症厄运在主人公身上交互上演，而且，还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都发生在一个家庭里。悲也，秋之为气也。若是我生活在这样的剧集里，死亦何惧！

       

       

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我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

      我总是回忆起我的老师。有已进入耄耋之年的老师，见到我们时，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我们说：那时候你们还都是孩子，我们就是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在教你们啊。他们说着满是欣慰，而我们听着却满是酸楚，我们成长了老师们却老去了。还有已经成为学校骨干的老师，看到我们心花怒放：哈哈，现在都人模人样了，看看你小时候那淘气样。在他们的眼里我看到了欣喜和真诚。如今，老师们都成了我们的回忆，多少次又是多少次，回想起他们。

       我很想念王老师，多少年来，一直未变。上自习时，王老师偶尔摸一下我的平头，都会引来同学们张望，然后问我，老师指点你哪道题？在操场里晨读王老师会经过我的身边，一双大眼目光炯炯的扫过我，像初升的太阳带给我温暖和鼓励。想起王老师握着我的手腕指导我小心翼翼地剪开青蛙的皮肤；还有王老师坐在台下津津有味看着我的表演等等。毕业后第一年去他家里探望，很随意的回答他“好着呢，瞎混呗”，记住了他一闪而过的不安。最后一次见到王老师是十几年前的深秋。那时候他已经深受疾病的折磨，身体僵硬消瘦，生活不能自理。我来到他的居所，耳聋的师母为我开了门，王老师被护工搀扶着一步一挪的来到客厅。看到他的样子，我惊讶了：身材高大的他骨瘦如柴，行动僵直，眼睛在消瘦的脸上更显“庞大”，鼻梁高挺，小嘴依旧。疾病的刻画较之岁月留痕，更加直白更加不留情面。王老师看到我“哦哦”两声，充满惊喜，眼里溢出了泪水。师母讲，自他日渐病重以来，这是他少有的开心的上午。当时王老师每日里只是平躺在他的小屋整日昏睡，间隔会有不足半个小时的活动，声息语少。这个上午，他神采飞扬甚至双手抖动着说了一个半小时。当师母最后提醒他该休息时，王老师看着我，我和护工一起扶他站起。护工对着我说今天王老师的精神真好。我说让我来扶着王老师慢慢走吧。师母没有让我继续往里走。短短两三米的距离，我觉得是那样的漫长又是那样的沉重，一扇门将他僵直高大瘦削的背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

       我总是想念王老师，后悔没有搀扶着王老师多走几步。多年以后，还是让我不能释怀。

你是我的眼

       如果说我国最悲惨的名人故居是谁的宅院，以前或许没有人会有清晰的答案。在这个秋日突然有了，是坐落在历史文化名城无锡的阿炳故居，市民们都觉得有碍观瞻，予以拆除为快。看到这间故居破败低仄的处于闹市一隅，痛惜它的际遇，心底涌出莫名的悲哀。

       我喜欢听阿炳的《二泉映月》，尤其是在思绪纷杂情绪焦躁的时候，或者寂寞空明静默沉寂的时候。只要二胡呕哑独特的声音响起，这低沉悠缓缠绵沉郁的音乐，会在一刹那让我沉静下来，随口吟喃着曲调，颔首仰头间就已经物我两忘，空明澄澈了。《二泉映月》给了我更多的安慰。我能够在曲子里听到盲眼阿炳的悲苦和无奈。说悲苦是曲子低徊中他面对生活困境周遭萧疏无以为力的哀怨，说无奈是曲子高昂时他苍劲有力情难自抑自怨自艾的沉涩。这首曲子是阿炳一生的诉说吧？他的心胸似有千愁万绪，是为自己一生找不到答案或者不愿意有答案的无奈吧？甚者，思虑及自己有为而不为，有力而不力，有志而不志，失去了悔恨的勇气和怀揣着无以名状的哀怨吧？阿炳以他一位盲人的智慧打开了世间多少双明眸！

       1985年美国评出十首最受西方人欢迎的流行乐曲，《二泉映月》名列榜首。小泽征尔说《二泉映月》是只应跪着来听的音乐，听之断肠。一位英国音乐家平价《二泉映月》是“中国的《命运》”。

人生有些事，错过一时，就错过一世

       我是班里的中长跑选手，一般报名参加1500米、3000米项目，可以跑到5、6名，为班级运动会积分表增加2-3分。这一年秋季运动会，增加了男子10000米长跑项目，我勉为其难。比赛在下午进行，应该是入秋以来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发令枪一响，在喧闹的加油呐喊声中，我们十多名名选手略显拥挤的跑了出去。每一名参赛选手都像我一样，在心里默默数着跑圈的次数。跑了四千米时，我已经处在落后的位置。不是我跑的慢，是有几名选手退赛了。选手越少，观看的同学们也越少，有气无力的加油声也在消耗着选手的激情。最后一圈的提示枪响，我抬头向前看一眼跑在前面的选手，不错，还是6位。跑了这么久还拿不到一个积分，我犹豫着是否跑下去。应该是我的犹豫真切反映到我踉跄的脚步上。这时，跑道内一位满头白发的女教师向我喊道，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我心头一凛，虽然不至于醍醐灌顶，但确实是一阵清凉，让自己从眩晕中走了出来。我加快脚步向终点跑去。

       在这次长跑的记忆中，随着跑道的延长我变换了三次目标：一开始向着名次奔跑，接着是激发潜能奔跑，最后为了战胜自我奔跑。每一次目标转换，都是坚持还是放弃的抉择。还好，我都选择了坚持，成功的跑完了人生中唯一一次10公里绕圈跑。

       坚持不一定拥有胜利，但放弃势必会留下失败。

终于到了小时候最羡慕的年龄  可是没有成为小时候最想成为的人

       这次秋日的秦皇岛之行，让我捕捉到了三个形单影只的人。一个行走在海边栈道，她是一位姑娘。一个在草棚下独坐，我愿他是一位中年。还有一位在这张照片里也隐约可以看到，栈道上弯道的顶部有一个橙色的点，那是一位乘着橡皮船出海捕鱼的人，他是一位老人。

       我羡慕这位小姑娘，在人生最美的年华可以独自一人自由自在地观赏最美的风光。秋高气爽夕阳映海的时候，她走出了书院，或许在期待遇到“颜如玉”的他？我看着她从容地走过了拐角，披肩的长发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那位黯然神伤的中年，应该是沉沉的想起了他的过往，即便涌出了时光流逝壮志难酬的不甘，都掩盖在夕阳中他佝偻的剪影里。他更多地在这个浮华的年代里跌宕起伏，所以面对真实大海的波涛翻滚，想起事业家庭两难全的无奈，想起那些曾经简单纯粹的快乐和幸福，他怅然若失的低下了头。低头是勇气？呵呵，低头是忘记不了忙碌吧。

       这位老人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里，闲庭信步般垂钓的那份从容和淡定，彰显出的超然和安命，在带给我内心震撼的同时，也带给我内心更多的安慰。我希望在我如他的年龄，也有如他一样的欢喜和沉淀。我停下了脚步，眼睛追随着他，看着这条不大的橡皮船随着波涛沉浮跃出，久久的，久久的，随着它走了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