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啊狼” 你··真是一场“滑铁卢”

泰然

教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同学们就等着班主任廖老师的古典课文的分析。不过，今天的这堂课到底不同以往，因为它差不多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滑铁卢”！

我所在的班级是文科（二）班，班里的同学们大都来自南昌市、县各地。廖老师既是我们的文科老师也兼了我们的班主任。

在他的悉心带领下，班风和睦，学味浓郁，多多少少有点文的风味。不过这风味里若有不和谐之处，那就是我那时候的任性不羁。文趣不足，散漫有余，时不时让廖老师头疼。比如迟到早退，缺席班会等等等等。

当然自从有一次被廖老师批评了以后，我也有了痛改前非的决心与实际行动。

刚刚说过，既是文，课程中除了传统的课文分析方式，总是少不了课文的朗读与课文的背诵。一般而言，朗读课文都是女同学的专利，可能是当时条件简陋，我们的圆拱似的教室，由三大块拱式的屋顶架构而成，其藏音与隔音效果很不理想，而女同学的音色清脆晰亮，自然成为了老师的厚爱了。但如果说到背诵倒是不一定了。

那时候班上的课堂发言，课堂朗读，课堂背诵总是有同学很踊跃。不过，记忆中我很羡慕诸如爱荣、明华、小勤、明珍等同学的朗读与背诵。

爱荣同学朗读起来声音清亮，富于抑扬，她读《白杨礼赞》时，在你面前可以静静地感受到不屈不饶的北方白杨英俊挺拔的形象；

而明华同学呢，她朗读起来则似铿锵玫瑰般，而且善于情感拨扬，诱引得你不禁心潮起伏汹涌逐浪，她曾经把《纪念刘和珍君》读得沉闷压抑，隐含着一种默默的爆发性；

小勤同学一脸清秀，朗读起来的语音也是若如其人，清澈透明、入耳入脑。她朗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片段时，似乎有童趣一样的清澈；

不过，让我印象较深地就是明珍同学。她那纤纤楚楚的音色，如清泉流淌出山林原野般，让人总有些回味。明珍同学好像也在课堂上朗读过《百草园》片段，听来身临其境，似童乐童稚童趣却有些历历在目。

同学们别笑我是不是夸张了，或许是敏感了一些，但我那时候就是有这些听觉，只是因为当时自己的水平太太太菜了属于茶壶倒饺子一一说不出来而已。

朗读课文方面，同学们各有特色，但背诵课文就不一样了。不仅要熟练流畅，而且要把握节奏速度与情感，许多同学因为是南昌口音，新建腔调，莲塘韵味等等限制，一般都不喜欢背诵。例如有一次朗读，陈勇同学一不留神，把“清晨，太阳缓缓升起”念成了“清晨，大阳缓缓升起”，结果全班同学快笑翻了！

所以男同学里我就只比较记得一些如建明同学华根同学等等了。

今天的课程安排，是背诵蒲松龄的《狼》。因为廖老师提前就布置好了，特意安民告示要抽查同学们的背诵。《狼》课文不长，但属于文言文,我们都是初次接触，所以比较陌生拗口。

我曾想，自己挨过廖老师批评，总得表现表现。想想朗读方面我的声音太粗，写文章在班上只能是垫底，背诵总可以试试吧！我就用了周一周二两个早上在大操场发狠了去默背。

有一天，我发现建明同学早上时间似乎也在附近树林里转悠转悠地默背，晨曦的微风把他隐隐约约地朗读声传了过来。

不远处还有陈勇，莲塘口音总是与他过不去，让他纠结不已，记得还有叔洪，文忠等同学，似乎都在操场附近背诵朗读。这两个一个是新建口语，一个是上海口音；尤其是文忠同学，他那甩不掉的上海方言你听了以后总是忍俊不禁。

说实话，这次我确也花了不少时间，就连吃饭走路也在喃喃自语地默背，当时觉得不输刘建明，似乎觉得已经胸有成竹了！

次日早上，廖老师进了教室，依然习惯性的立在在讲台上。然后右手食指顶了顶眼镜框，一双透着期待的目光微笑地看看大家。廖老师首先点了建明，“建明同学，你来背诵。”

建明同学可以说是已经滚瓜烂熟了。他从“一屠晚归，担中肉尽”背起，听起来的男中音吐字的确很清楚，无论是语气音节都把握得稳稳当当，语速节奏干脆利索，基本恰到好处。

我心里一时有一种不详地预感，他比我背的熟练程度高多了。听着他的背诵，好像可以感觉到狼的凶险与狡猾。

他在背到“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掷地有声兴致勃勃时，被廖老师突然叫停了。

“不用了，你很熟！换一个同学。”

廖老师很干脆，大概是为了节约课时，他和蔼的目光从左至右扫一下全班，然后抬起右手指了指明珍同学，道：

“明珍同学来试试看！”

明珍同学羞涩地站了起来。她看着廖老师然后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一笑，那双黑眸静静地沉稳地望了一下黑板上方，又回看了一下廖老师，便不慌不忙地背诵起来：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她的音色没想到在背诵《狼》时却是另有一番风格，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她背诵。只听得她口齿明晰，尤其那清甜细腻，丝丝涓涓的嗓音使得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听着她的背诵，“狼”在我脑子里好像跳了出来有一种异样。似乎变得表面上的温顺却依然凶猛狡诈；屠夫呢，似有胆怯不安，但却依然无谓的果敢行事。看来女同学与男同学的背诵确是不一样。

蒋明珍同学好像是背到“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遂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露其尾。屠自断其股，亦毙之”时，她的声道有些重，有些铿然，尤其是“亦毙之”出口明亮厚重沉沉地砸落地面，我当时就感觉是一种享受。

几乎快结束，这时廖老师高兴地摆摆手，笑笑地说：

“可以了可以了！有形象性，不错不错！”

廖老师抬头顶了一下眼镜，又扫了一下全班，问大家，“有没有愿意自告奋勇的？”

真是鬼使神差啊！

受建明、明珍同学他们两个人背诵的驱动，想想自己几天的辛苦不能白费，我霎时从心底里冒出了一丝蠢蠢欲为了。

犹豫片刻，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生吞了蛇胆一样，噌地站起来，说：

“廖老师，我来！”

牛啊！全班同学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我身上了，我的心也突然咚咚咚咚地蹦了起来。

我就故作镇静，不以为然地从题目开始了背诵。

“《狼》，作者蒲松龄。”

我有点自信地接了下去，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剩骨。途遇两狼.......”

背诵到“复投之，后狼止，前狼又至”时，突然脑子鬼使神差却不知怎么就倒回去回味建明同学的稳重、明珍同学的音色了，傻脑子似乎梗住了，绕不回来了，半响记不起来，结结巴巴地呆背不下去地傻站在那里。

此刻，我好像听见建明同学在后面偷偷地笑声，还有其他同学细细嗦嗦地议论声。还是坐在我后面的叔洪同学伸出他的左脚赶紧悄悄地揣了我一下，暗示我：别丢人了！

廖老师一下子也忍不住地亲和地笑着说：

“宏同学勇气可嘉，勇气可嘉，下回再来，坐下坐下。”

这时全班“轰”的低低沉沉地杂七杂八地笑声不停。

各位看官，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脸红的！

天地之大，居然容不得我一次背诵。

想起明华同学朗读的那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时，立马在我耳朵里嗡嗡地响起来了。真是狼狈狼狈狼狈啊！！

下课了，建明同学冲我笑着调侃道“宏兄弟，没想到你会突然站起来背诵，嘎嘎嘎嘎！”

呵呵，钛跌（南昌口语意为丢人）！

打住吧。就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自告奋勇背诵课文了！

呵呵，快四十年的事情了，如今想来，依然饶有趣味。

不过，这件事情的另一个遗憾就是我从此即使再怎么唱歌也始终记不住歌词了，所以KTV我几乎再没兴趣了！这是真的！

（不好意思，在各位面前献丑了，有劳大家多多批评指教。图片源于网络。谢谢了！）

                              

                             （完）

附：蒲松龄《聊斋志异·狼》原文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

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

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