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红色传承

开采阳光的人

<b>作者:王明东</b> <h3><font color="#010101">炮声消遁,弹雨暂歇。从1948年11月打到1949年元月,历时65天的淮海战役终于以歼敌55.5万,人民解放军的胜利画上圆满句号。参加支前,披星戴月运粮、运伤员的父亲,回到家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丢下铺盖卷儿直奔祖陵。朝一座荒草萋萋的土坟前一跪,喃喃说道:“你老人家的血没有白流,天就要亮了,咱穷苦人要翻身啦!”言未了,泪先流,早已泣不成声……</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那是1944年的冬一个飘着雪花的清晨,30余名敌伪军突然包围瓦房村,抓走我的祖父王宏恩。第二天七八个乡亲带着好不容易连夜凑齐10块大洋,天真地想把人赎出来。而从徐州鬼子监狱带回的却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祖父尸体。祖父早几年参加新四军,后因奶奶死的早,父亲当时才八九岁,无人照顾。加上祖父己年过五旬,前线冲杀腿脚跟不上趟,就让他回地方任县委地下交通员。不成想被叛徒出卖。祖父心如明镜,落在牲畜不如、杀人不眨眼的东洋矮脚鬼手里,不当软骨头就必死无疑。只是不放心儿子,让送饭的伙夫给家传话,“共产党是为穷人打天下的,一定要跟共产党走!”这句话不只是遗嘱,也成为我家几代人的信仰和追求!</font></h3> <p>砸碎旧世界,建造新乾坤。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前冉冉升起,共和国新政权面临着百废待兴艰难使命。凭借“喝”过几天墨水和在淮海大战的支前的突出表现,我父亲被选拔到刚成立的供销合作社。他从心里感谢党,花草沐浴春雨般,对新世界新生活充满信心和期望。那时从乡到萧县县城都是牛车道,运送物资供货下乡多靠人挑肩扛。他有着使不完的干劲。25岁,光荣地站在党旗下宣誓,成为全县供销合作社系统为数不多最年轻的共产党员。接着先是被提拔为乡镇供销合作社主任,随后又荣升县城的社主任。然而,在前程辉煌展开之际,一直难迈的沟坎猝不及防地横在面前。1962年春,国家为了恢复三年自然灾害遭受重创的元气,决定精简城市人口,号召政府机关工厂的人下农村。农村的艰苦程度,不言而喻。特别是刚刚从三年大饥荒噩梦中醒过来的人,更清楚农村和城市的天地差别。父亲和己有两年党龄在被服厂上班的母亲商量一下,毫不犹豫地给我们母子4人报了名。但出乎预料的是,我们还没从由县城到农村的变化中回过神来,半年后,父亲也辞职回到老家。后来听说,县供销社会三天开了四场,下放农村的干部人员指标落实十分困难。父亲嘣出句“我听党的!”率先垂范,下放人员名单也很快有了圆满结果。</p><p>生活似乎在故意考验我们一家。1963年夏,天好像大铁锅掉了底,暴雨不住点的下了三天两夜。村庄田野一片汪洋,秋季庄稼几乎颗粒无收。第二年春天还没到家,饥饿再次袭向刚刚缓下口气的乡村,父亲脸色像灰蒙蒙的天一样阴沉。1960年大饥荒,他曾为军烈属、无儿无女贫病交加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批过救济,上敬老院送食品。同时动员家人勒紧裤腰带,节省出本来就不宽绰的粮食接济进城讨饭的乡亲。而眼下我们家却面临缺粮境地。一个我该称呼舅姥爷的白胡子老头,送来一小筐七八个胡萝卜。长叹了一口气对父亲说:“唉,不穿皮鞋穿布鞋,不当干部当农民,你这是放着蜂蜜不吃吃黄连——自找苦尝呀,后悔了吧!”父亲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几天后和村里3个年轻人趴拉煤的火车去了河南三门峡,用件一直没舍得穿的皮祆换来3麻袋红芋干。1963年水大,可面积不大,政府陆续从江南调来大米、白菜、藕等粮食蔬菜救援。我们一家和全村人一样,很快从困境走了出来。<br>生产队夏秋两季凭工分多少分粮。我们姊妹几个上学。为了多挣点工分,父亲除了参加大呼隆劳动,还利用一早一晩喂生产队的几头驴。铡草、换淘草缸水、打扫驴圈,忙得脚后跟直踢脊梁骨。尽管这样,年终结算我家工分总是排在后几位。当然分粮也是排在后面。看到工分总是不如人家多,我再也不愿去学校,想在家修地球、挣工分。父亲大发脾气。说,国家建设需要读书的人,有文化才能有出息。为了贴补家用,家里养起鸡鸭猪羊。房前屋后种上爬墙头的丝瓜、辣椒。我放学忙割草换工分,弟弟去放羊。“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农家生活虽不是那样富足,但全家人渐渐随遇而安,并乐在其中,储存记忆,永远值得回味。<br></p> 原先和父亲一起工作的老同志、老部下,一直牵挂着自愿下放农村的我们一家,一次次上门看望。1970年底,淮北市到萧县招工,我和弟弟招到朔里煤矿。事情来得突然,全家人甭提有多高兴了。母亲像盼银环的栓保娘鸡叫三遍也没合眼。她和父亲陪着我弟俩翻山涉水,步行30华里。到萧县县城火车站,父亲说:“只能送到这里了,一定要听党组织和领导的话,好好干啊!”当时煤矿生产环境恶劣,下井爬高上低,要走四五华里才能到工作面。说是8小时工作制,连同班前会,更衣洗澡,至少10个钟头。但是,我深知这份工作多亏父亲老同事帮助,来之不易。在那个贫穷的计划经济年代,一个农家同时冒出两个拿工资的工人,率先奔小康,很可能整个县没有第二家。我倍加珍惜,吃苦在前,任劳任怨,第二年当上班长,团支书。更没忘记父亲往日教诲,有文化才能为国家多做贡献,个人才能有出息。经常从矿图书馆借书,《基督山伯爵》《静静的顿河》《红楼梦》等不少中外名著却是那时读的。书让我着迷,有时悄悄带到井下,歇工时看上几页。怕弄脏,用毛巾包裹。矿广播站每天播放的新闻稿件,有些基层来稿。我也照葫芦画瓢,尝试写写。当第一次听到大喇叭喊出我的名字时,心情绝不亚于叫花子捡到块金元宝。1978年,我写了一篇“四不像”,矿宣传部周翰藻老师修改成小说,名字《请客》,赫然出现在《安徽日报》文艺副刊上。我知名度大增,不久借调到矿宣传部写报道。火热的矿山生活,矿党委和矿宣传部领导关心支持,使我的写作热情只增不减,在淮北矿务局十多个矿中,对外发稿名列前茅。淮北矿务局党委书记、局长都曾为我颁发过荣誉证书。接下来喜事连连,1984年,省里下达为国企部分以工代干人员转正的文件,我所在的矿推荐36人参加文化考试,6人及格,其中竟然有我和只上过初中二年级的弟弟两人。天道酬勤。这件事顿时成为矿上头号新闻。父亲难得大方一回,九块八买瓶茅台酒庆贺。第二年,幸运之鸟再次降临,淮北日报从基层选调两人,其中有我。<br>报社在老市委大院办公,仅一层楼,条件不是太好。但人心思进,都在想如何把报办好。我如鱼得水,边干边学,编辑之余见缝插针,写些豆腐块。1992年,有幸和一同进报社的徐寿山釆写的通讯《三凤求凰》竟获得安徽省好新闻一等奖,江苏省经济好新闻一等奖。还先后被评为省优秀编辑,淮北市优秀共产党员,市先进工作者。血脉传承,家风熏染,大家庭发生很大变化,姐姐当上淮北市第一代女公交驾驶员。当过渠沟镇副镇长、副书记的妻子获奖证书一大摞,不比我少。女儿从戎,立过一次二等功,两回三等功,儿子进报社子承父业。今年和我双双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br> <h3><font color="#010101">1996年夏初,我和父母登上北上的列车。5天前接到叔叔王克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让我父母去京。叔叔从朝鲜战场回来,一直在大西北,曾担任过21军军长、新疆军区司令员、兰州军区副司令员,后来又去东北任沈阳军区司令员。军务繁忙,千山阻隔,老弟俩已近二十载未从谋面。</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见了格外高兴,老哥俩回忆起战争烽火连天的岁月。王克叔叔说:“小时候,二大爷(我爷爷王宏恩)经常讲八路军、新四军打鬼子故事。我想去当兵,是他连夜把我送去参加新四军。没有想到,我走后不到俩月,二大爷壮烈牺牲。”忆到伤心处,禁不住热泪盈眶。叔叔想留我们在北京玩个十天半月,父母怕影响叔叔工作,五天后便踏上归程。想不到我和父母去解决放军总后探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家里一下子比往日热闹许多,有人要父亲出面代加工军服,有人要求帮忙销医药,有人要我家入干股联办军需加工厂。还有个弟弟在部队的领导想让我们吹吹风,争取让弟弟肩上多两颗“豆”。并留下话,我家有事要办尽管说。(当时因企业改制两个妹妹正面临下岗。)</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家庭会上,父亲一脸严肃:“你们的叔叔不是国民党的官,生意上的事,提拔调动的事,咱们不能张嘴。更不能指望这谋私发财。你叔代表的早不是他个人,咱们不能朝党脸上抺黑呀!”我二弟、侄子都穿过军装,何尝不想留在部队发展,混个一官半职。想到父亲有言家规在先,谁也没给北京提过。即便叔叔问过家里可有困难,也没张过嘴。</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岁月蹉跎,沧海桑田,人间巨变。今年十月一日,我们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抚今追昔,己九十岁上下的父母都曾感慨万千,立言:“往后凡入党者,考上大学的皆奖五千。”老父敦敦教导,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是任何时候跟着共产党走的信念不能动摇。近百年无数事实足以证明,只有跟党走,国家才有希望,民族才有希望,家庭才有幸福哪!</font></h3> &nbsp; &nbsp; &nbsp; &nbsp;<b>  作者王明东,资深媒体人,淮北市新闻工作者协会秘书长,曾任淮北日报编辑部主任、主任编辑。多年笔耕不辍,除发表大量的新闻作品外,还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作品散见于国内媒体。</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