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南国的烟雨

宋轩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当飞机从天而落,我像一片秋日的树叶,飘来飘去终于飘落在地上。在这一刻,心也落到了地上,感觉到了生者的实在。</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时光已经是11月中旬,北国寒风刺骨、白雪茫茫,这在飞机上再分明不过。飞在天上我老在想,家乡的祁连山那么高峻,山顶平缓甚至平坦,但从天俯瞰,却像刀锋一样直刺苍穹,雪被分解在两侧,仿佛刀背涂抹的釉色。这是我在西宁上空看到的情景。而在南国的天空,在重庆,透过浓浓的迷雾,山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满眼的绿,没有一块裸露之地。白茫茫的雾,时不时从机翼两侧飘过,我恍若仙境中漂游,想象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一只小鸟,一会飞腾在山岳巅峰,一会恍化成人形。</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飞机落地是在晚上八点,此时的杭州已经漆黑一片,酷似家乡夜晚十点钟的样子。潮湿,阴闷,浓绿,天上没有星星,是我最直观的印象。</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nbsp;我所培训的学校在萧山区,离杭州市区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这是一所旅游学院,据说还是一家4A级旅游景区。在旅游区上学,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这极大的激发了我的好奇心,当晚不顾旅途劳顿,我便自个出门徜徉在校区。不知名的树,一朵一朵簇立着,中间夹杂着叶片火红的矮灌,很好看。池塘很多,上面搭建着木栈道,学校的高楼和明亮的灯光倒影其中,像海市蜃楼般奇幻。一块石头,平宽的立在绿地,上书“诗画江南”四个大字,很优雅的那种姿态,不像北方的石头,高大、嶙峋、冷峻。前面坐着一对男女,轻轻私语,肯定是一对恋人了,他们穿着校服,没有过激的言行,一切如水池的莲荷般沉静、清纯,处处展现着江南的风韵。几声丝竹飘来,透过窗户,我看到一堆漂亮的女孩在排演舞蹈,长长的秀发,婀娜的身姿,白皙的皮肤,在舒缓的乐声中抬着腿,打着旋,仙乐飘飘,轻歌曼舞,恍如从丝竹花语的墙上壁画中走出的仙子。这里的树很沉静,默默的立着,不像我们北方的白杨高耸云霄,迎风怒号,张扬霸气。真是要叹造化之神奇,北方的树木皮肤粗糙,枝干虬劲,一如北方的汉子,狂野、豪迈但粗粝;南方之树细腻、妩媚、柔美,一如南国之少女,俊俏玲珑。</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从北国的冬天来到南国的杭州,我仿佛跨越时空从冬季来到了夏天,葱绿代替了萧瑟,柔美代替了粗狂。早晨六点钟天已大亮,勤劳的清洁工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拿着用竹蔑编制的扫帚,精心涂划着他或她的大地艺术。在轻轻的鸟鸣中,决不能辜负这般时光,我一改在家时沉睡梦乡的惰性,在一块学习的柏斌兄陪同下,在浙江旅游学院的校园内,撒开双腿,充分体悟南国的晨光。曲径小路,在绿树的掩映下向远方延伸,延伸在一方幽静之中。学生还没起床,只有我们两人的身影在树丛中摇晃穿行。不高的树上,金黄金黄的柚子垂在枝丫上,我甚至想,那肯定是一个一个端坐在树巅的葫芦娃,在向我微笑招手。很奇怪,我跑了很远很远,把我家乡一星期的路都跑完了,竟没一丝累意。柏斌兄说,南方海拔低,富含氧气,没有寒意,故能远足。</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连续几天,没有风,也没有阳光,只有潮闷之气。终于在一个早晨,天光放晴,我走出了校门。恰逢放假,放松心情,当在此时。我喜欢独步。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自己的身躯任由自己左右,自我的思想由自我思考。坐公交,钻地铁,懵懵懂懂中,我撞到了钱塘江岸边。这里也是一个公园,河岸很宽敞,大理石地面镶嵌,与近旁的大陆隔着宽宽的绿化带。水面很宽,水很多,黄色,没有北方河流的急促和狂暴,却像南国的少女般文静,舒缓前行。货轮缓缓游弋,几个打鱼船张网捕鱼,在远方的晨雾映衬下,我想他们来自于唐诗宋词的山水画,只是没有了那种悠扬神秘的渔歌。也许有,我没听到。旁边有木凳,十步一个,深紫的颜色,优雅沉静。坐上木凳,后方有一个书柜,用很流畅的行体书写着“漂流书亭”,有落款,朦朦胧胧透着一种神秘,字很潇洒,带有魏碑风格。书亭张贴着一张漂流公约,上书“这里是阅读的窗口,如果热爱,我们可以尽情徜徉在书的海洋;这里是分享的平台,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带一本书来换一本书走;这里是传播的起点,如果齐心,我们可以让书籍传到更多人手中。”书亭放着冰心儿童文学获奖丛书《青鸟飞过》,英国作家戴尔斯.里德的《患难与忠诚》等。我坐在长凳上,面对钱塘江,背靠茂密的棕榈树,手捧一本闲书,装模作样也罢,附庸风雅也行,静静的坐了一个小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在那里静静的坐着。期间一个女子围着长堤在跑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跑了五个来回,我依然在坐着。她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去跑她的步了。就这一眼猛地刺痛了我的心灵。在这里,在杭州钱塘江的书亭旁,我享受这南方独有的文化,看书,晨练,朗诵,这本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在我家乡的小城,往往就会成为笑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抑或成为神经病一样的另类。这个书亭,这个书亭在这里安然幽静的矗立,为每一个小凳上休憩的过客带来暂时的放松和思考,而在我的家乡呢?我看到得是刚刚新建的护栏被几个醉酒的家伙踩得七零八落,公园新落成的人物雕像断胳膊瘸腿的惨景。那个唯一传播文明的公益阅报亭,玻璃烂了一半。南方之美,不仅在景美,是文化,装点了她的秀美。</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到西湖时已近黄昏。四年前的五月,我在西湖岸边的浙大校区呆了一个月。那时的天在南国已进入盛夏。我每天都在西湖岸边跑步,早晨和黄昏。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围着西湖走了数圈。三潭映月,曲院风荷,断桥残雪,这些上学时在书本中看到的东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的眼前。那次我在西湖岸边看到了武松墓,真真切切的武松墓,一个水泥夯筑的两米见方的土丘,前方树立墓碑一块,上书“宋义士武松之墓”,牌坊两边的石柱上刻着的一副楹联“失意且伍豪客,得时亦一英公”,这是由著名作家冯骥才撰写的,再无其他字样,一如水浒传中的武松一样,来去毫无牵挂。水浒中的武松确实来到了临安府,但没招安,而是出家在六和寺,寿终正寝便葬在六和寺。现在却在西湖秀美的山水间见到了他的身影。后翻资料我方知,水浒传的武松实乃虚构之人物,美女潘金莲有,是武大郎的老婆,但武大郎也非水浒中那般龌龊无能之辈,而是一个县令,一个清廉能干的县令,后受小人陷害造谣栽赃,凭空杜撰出了个西门庆,污了大郎一世英名,让好女子潘金莲背了数代黑锅。而西湖岸边所葬这个武松,亦非小说中血洗鸳鸯楼、怒杀西门庆之武松,而是北宋时的一个侠客,因刺杀杭州知府、权臣蔡京之子蔡鋆,被蔡京陷害致死,人们为了怀念这位英雄,而将其埋葬在西湖旁边的茂林之中。后人为提升西湖的名气,凭空将武松之墓搬到西湖岸边,让人顶礼膜拜。用意虽好,但后人到此墓,大抵都在膜拜那个水泊梁山笑傲江湖、替天行道的好汉武松,而将这个侠客的一世英名掩埋在了杭州的青山绿水之中。但无论哪种结局和用意,我都觉得,后世人对膜拜哪个英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敬仰的英雄哪种仗义行侠、匡扶正义的行径和浩气。更何况水泊梁山的好汉武松,正是这位深埋地下的英雄的化身。难道这还不够?逝者当欣慰安息,只是亏了武大郎和潘金莲。</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nbsp;西湖岸边的墓很多,岳飞不能不提。岳庙现在已经是一处旅游胜地,游客如云。岳飞岳云的墓安祥地沉睡在西湖岸边。秦桧老两口还有张俊、万俟依然跪在那里。无论身前多么光鲜辉煌,这老两口现在却污秽不堪,身上满是唾液垃圾。我亲见一个学者样的游客隔着栅栏给秦桧老两口来了两记耳光,他搓着摔痛的手还不忘给上几口唾液,以示他的愤怒。他的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载入中国不文明游客名录之中,但景区管理人员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熟视无睹。也许他在想,打吧打吧,多打几下你就舒服了,权当我对他的惩罚;也许是他对这一场景已经熟视无睹所致吧。唾液、垃圾,晚上都让景区管理人员默默地清运完毕,迎接来日第二轮第三轮的唾液和垃圾。我知道岳飞冤死风波亭是秦桧所致,七道加急令牌要了英雄命,使北伐成了泡影。但我们却忽视了一个关键的环节,是谁给秦桧那么大的权力,居然将北伐功臣、拥有重兵和官职仅次于左右相的枢密副使头衔的朝廷命官不清不白的杀了呢?后来我看了史书,当金国和南宋和好后送还宋徽宗的老婆、宋高祖赵构的妈妈到临安府时,赵构掩面悲戚、面裹头巾相见,将老母送入后宫,致死再未会面。岳飞要救徽钦二帝,二帝无论皇后妃子女儿等千余佳女受到金国侮辱,赵构偏安南国苟延残喘,救出二帝,谁主沉浮?中国封建社会,极其注重名节声誉。让有污点的女子重回王朝,大宋威仪何在,颜面何去?秦桧跪在了岳飞面前,那么赵构呢?还在堂而皇之的端坐在宋城的演艺大厅,接受群臣朝拜。历史就这样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秦桧当年首创的一手好字,因代人受过的污点,也被后人命名成为了宋体,让他的名字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不翻身!岳庙与西湖之间,高耸着“碧血丹心”石坊,寄托炎黄子孙对爱国英雄的敬仰之情。“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的对联,算是对一代英豪的最好告慰吧!</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苏小小也葬在了西湖。这个南朝名妓,以曼妙的歌声和优美的文字,赢得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垂青。而这个弱女子,何其单纯的弱女子,竟被一个衣冠禽兽的落魄子第给骗了。泛舟西湖,歌舞楼台,她梦想着“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那种美妙的时光,化成了苏小小的滴滴清泪。在绿树掩映、丝竹低沉、青瓦暗淡的一个黄昏,小小走完了她悲戚的一生,芳龄十九。一代才女,用她的美貌她的歌声在她凄美的诗词中走完了完美的一生,留到现在的,仅仅是西湖岸边的一抔黄土。感触小小,我一二年在浙大校园,写了一首小诗,“吴越千秋,烟雨霏霏,西子湖畔。小小曼舞述情诗。几滴离人泪,伤透千古风情,嫩了春色,碎了西湖”。</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林隐寺隐在山林深处,我是坐着大巴车,穿过植物园才到的。过山门便到林隐寺,寺前是山,山下有水,水畔有小亭,亭上大书“冷月亭”三字,楹联书“泉声咽危石,山色冷青松”,透着浓浓的禅意。天下寺庙大抵大同小异,巍峨的殿宇,深幽的禅院,高大的树木,无不赋予宗教一种高不可攀的神秘面纱。林隐寺是因济公和尚而闻名,济公和尚也是南宋人,这自然和秦桧沾上了边。影视剧中,秦桧被济公戏耍后潘然醒悟,改邪归正,这一切均是时人对风清气正社会风气的一种美好向往。事实中的秦桧,依然跪在岳飞墓前千年忏悔。我在林隐寺找济公大殿,找到了五百罗汉的塑像,规模宏大;找到了大雄宝殿,济公在佛教之中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大雄宝殿的。最后在一个偏殿,终于见到了他的身影,身段矮小,表情滑稽,和影视剧无二。而安置他的那个殿堂,也矮小了许多。我是冲着济公和尚而来,原本以为他的大殿矗立在禅院中间,身姿巍峨,楼宇宏阔,没想到却偏安一隅,这是后人受了等级思想的影响而为之吧。因为记载中,说济公出身时,大殿的降龙罗汉塑身轰然倒塌,大家就认定济公为降龙罗汉转世。在佛教中,罗汉贡献再大,怎么能跟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释迦佛祖相比呢,故偏安一隅,因得其所。倒是近旁的永福寺,依山修筑,在修竹茂林之中,山顶祥云蔚集,禅寺翘脚临空,颇有几分禅趣。那幅隶体书写的楹联,一下子把我们这般凡夫俗子带入到一种空灵清洁的境地,“静临水阁先知月,屡设山门为阻云”,多好,让你将俗念拒于身后。拾级而上,沿路的标示牌别具情趣,上书“山不转路转,境不转心转”“世间万物,为我所用,不为我所有”等,路旁树一小沙弥,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迎来送往,教化人心。在一个殿堂,我拜谒了禅宗高僧墨迹展,书法或端庄大方,或苍劲有力,或飘逸潇洒,或玲珑通透,无不透着世外高人的飘逸和洒脱。在一幅落款隐元隆琦的行书畔,我为那点划推用的笔触所吸引,更为那禅意深远的文字所感染,“藤条扶我梦中游,眼廓东西四大洲。一息蓬莱仙岛上,不知尘世几千秋”,写尽了世外高人的胸襟、宁静、哲思和对人世的感悟,非俗子所能为也。</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时隔几年,我再次造访西湖,但已从艳阳高照的夏日到了烟雨凄迷的初冬。好在天不冷,西湖人很多,一条条游船横在湖面,在落日的残照下,在残荷之中游弋。断桥上站满了忘归的游客,现代化的灯光让她美了很多,但失去了梁祝凄美爱情的幽静。远处的保叔山高高耸立,灯火灿灿,雷峰塔闪着金色的轮廓,几艘画船伸着傲人的身姿游来荡去、招徕顾客,那上面有小吃、有名酒、有歌声,大有江淮歌舞盛世的境况,可惜少了小小一样深邃凄美的诗词和真情留露的绝唱。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凡夫俗子炫耀自己身价地位和金钱的载体而已。</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nbsp; &nbsp; &nbsp; &nbsp; 斜月西沉,我又乘坐地铁赶着回程。当了刺史常忆江南的白乐天呢,泛舟三潭不知归路的苏子瞻呢,他们都如风一样迷失在历史的烟云中。而我,一个临安匆匆客,又能留点什么呢?把笔抒怀,烟雨杭州,仅此而已!</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