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中透出古朴，这是旧书的味道

付强_

旧书，久远中弥漫着醉人的芳香，它象一株古树，斑驳中隐含着清晰的年轮；它像一位长者，沧桑中印记着丰富的过往。把它从书柜中拿出来，翻开，瞬间就如同进入了历史的烟尘，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沧桑中透出的古朴味道。

这是秋天里的一个凉爽的傍晚。傍晚读几页书是历年以来形成的习惯。今天拿在手中的书，是白朴的杂剧《墙头马上》，已经很旧了。陈年的有些泛黄的颜色，散发出特有的味道，顿时弥漫了这个秋日的黄昏。

书是有味道的，有人说书的味道是墨香，而我却在书中闻到了一种芳香。新书和旧书的味道也是不尽相同的，新书给人以清新和向往，旧书的味道却让人迷恋而不舍。书与人同，各有其味。读书的人也各有不同，读出来的体会自然也不一样。

书香最早的由来，据说古人为防止蠹虫咬食书籍，便在书中放置一种芸香草，这种草有一种清香之气，夹有这种草的书籍打开之后暗香袭人。就是因为这种芸草的植物，因其散发出的香味能杀死或驱离书虫，爱书如命的读书人就把芸草夹在书中，对其飘散出的缕缕香气称为书香。后来书香就延伸为一种读书风气，世代读书的习尚。

拿在手中的旧书，仿佛带着那时的草香。细心的翻开，很怕惊动了书中古老的故事。视线抚过书中的墨迹，一字一句敲击心底。它就像一位年逾古稀的智者，坐在你的面前，严谨而又深刻，悠悠地叙述。那自带着文学庄重的色彩，让人陡生敬畏之心。

生活中的五味杂陈，在旧书字里行间渐次铺开。幽深的小巷里飘来了“镪剪子磨菜刀”的吆喝声，远处的山径上走来了久未出阁中的小姐丫鬟，深宅大院中的私塾传来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我喜欢这样的邂逅与相遇，隔着年轮的光与影，在旧书中徘徊。阅一段历史沧桑，读一段人情世故，听一段乡间小唱。那时，你在远去的时光里倾诉；此时，我在多年以后的蝉鸣里倾听。

旧书沧桑的味道跟记忆紧密相连，它可以突然唤起童年夏日的记忆，有些故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早已风烟俱净，但是白纸黑字的书写，却在偶然的机会，探出头来，给予后来的我丰盈的精神洗礼。

我是在父亲的旧书中长大的，小时候的阅读大都来自于父亲的旧书。那是个知识贫乏的年代，那是个“读书越多越反动”的年代，父亲不知道怀着什么情结，冒着生命危险藏下了一摞摞旧书，一摞摞当时被批判的旧书。对旧书的好奇让我总想偷偷地看它，对知识的渴求让我爱上读书，遇到一本喜欢的书，我会熬夜读，连吃饭都是随便将就一下，读完后再偷偷地藏回原处，不让父亲知晓。后来知道父亲其实是知晓的，只是他故意装作不知晓而已。

时光就这样在过去与现实中交替，昔时的明月犹在，而书里书外的故事早已随风走远。寻着旧书的墨迹，文字里的春夏秋冬依旧在四季里变换，村庄，田园，土屋，很多都在，又慢慢被记忆湮没。烟雨江南的水乡仿佛在眼前浮动，戈壁沙漠的金戈铁马声模糊可闻，而我在旧书中汲取的芳香，后来沉淀成了骨子里的东西，一落笔感觉就会迸散出花来。

如今，我有了更多的书。过去的书架变成了书柜，过去的新书却又渐渐变成了旧书。买书的时候，我也学着父亲的模样，在书的扉页写上“付强珍藏”，再钤上雕刻着彖字“付强藏书之印”的印章，落上年月日何地购书等等字样。经年累月，书房里的四个书柜被塞的满满当当，不得已又在书柜上搁上书架，堆至房顶。还是不够用，就在卧室里又购置了一个书柜。这些躺在书柜里当初浸透着墨香崭新的书籍，在无声的岁月中，都慢慢变成了旧书。

已经好久不买书了，一年还是两年，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一次买书是论斤称的，崭新的琳琅满目的书籍摆在书摊上论斤卖，我自以为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不再买书是因为女儿给我买了一个名叫Kindle 的东西，也叫电子书阅读器，比手机电脑阅读方便多了，非常易于携带和日常使用还不伤眼睛。使用Kindle 电子书可以获得超过75万册的商店书籍甚至更多，还能不断在电脑上下载和更新。这是什么概念？觉得把随州神农公园的神农图书馆搬到了我的家里。望着书房里堆至屋顶的书，我一声长叹，这些藏书岂不白瞎了？

不错，现在互联网的时代让人们的阅读有了更多的选择，这是潮流，书籍的没落不可避免。是好，还是不好，我说不清楚。只是我，顽固的阅读习惯还在继续，傍晚读，深夜里也读，不枕着书就不能入眠。我从书柜里拿书读，还在神农公园图书馆里画蛇添足般借书读。我知道，这是女儿说的跟不上潮流，顽固不化，但我总是改不了。

秋天的傍晚，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习习凉风。捧着旧书，啜一口热茶，在茶香的氤氲中，闻着书里熟悉的味道，心绪迅速地静了下来，沉浸于书中，只觉得一种沧桑的古朴扑面而来，习习凉风变成了一团清凉幽香的雾，慢慢地浸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