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Lock Protection——坚守

子未

<h3><font color="#010101"><p></p></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93年,我毕业分配到医学生物学研究所工作。报到伊始,就听大家纷纷议论,新人要争取到甲肝室工作,甲肝是新产品,奖金高。那时,甲肝减毒活疫苗刚刚上市,传说火到了提着美元打车到偏远的花红洞购买疫苗的人络绎不绝。甲肝室,自然成了新报到的20多人竞争进入的科室。2个月的轮转后,我自然进不了火爆的甲肝室,而是到了前楼——脊灰室,制备脊髓灰质炎减毒疫苗糖丸30年,以保证供应全国儿童免疫规划用疫苗供应的老科室。</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尤记得第一次见您时,您伏案在办公室老楼的窗前,无菌室飘过来臭氧的味道,一排装满书的柜子,一张书桌,两把木质的凳子。您转过身,推了一下眼镜,深邃的目光温和而犀利,您说:“华西的学生,很好!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只做生产,要做点实验搞点科研!”于是,我分配到检定组,对疫苗生产过程进行质控和检定,也同时开展一些小实验。这个组里,除了工作人员,还有您的博士生和硕士生。</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我发现,无论是学生还是工作人员,都对您充满了敬意。初入无菌室的我,按照带习老师的要求学习着严格的无菌操作,而每当我问为什么时,她们总是说,这是姜老师的要求,一步都不能马虎!任何一个小环节失控,都会导致疫苗生产出现问题!您的学生说:“姜老师没有发过什么大paper,却总是受人敬仰。在他身边,不知为什么,总能感受到一种力量”。进所不久,生物所工会活动到版纳旅行,见到您的女儿。那时她高考失误,只进了云南大学,正兀自悲伤。听说,您每天都陪着女儿散步,英文讨论着各种科学问题。后来,优秀的女儿到荷兰攻读博士,在Science等期刊上发表论文多篇</font>。而更让我钦佩的是,她对科学的热爱之情、忘我奋斗之心,还有那种挥洒自如笑对困境的人生情怀。我想,那该是您长期熏陶的结果吧。</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您对学生的熏陶历历在目。总记得那幅画面,推开9楼办公室的们,您拿着一堆材料,和两个学生讨论着问题,阳光从窗台照进来,您的白发栩栩生辉,脸上洋溢着和熙的笑容。那个画面,让我无数次地感慨,做您的学生真是幸福啊!即使那时他们都已经博士硕士毕业,已经担当着科室工作的重任。而每每Sabin-IPV出现了问题,您的学生总会信心满满地说,不怕,这个问题去和姜老师讨论!</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Sabin-IPV,减毒株制备的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您在1983年就提出了研制理念。脊灰,曾是令人谈虎色变的传染病,疫苗的使用控制住了它的肆虐。然而,全球大部分国家使用的脊髓灰质炎减毒疫苗(OPV),存在着一个无可回避的科学问题:疫苗本身可引起疫苗相关病例(VAPP)和疫苗衍生株(VDPV)病例。即使发病率极低,也给疫苗的使用带来安全隐患。1983年,20多年的脊灰疫苗工作积淀,在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idea,为什么不用减毒株去制备灭活疫苗呢?减毒+灭活,double lock protection,不就可以完全避免VAPP和 VDPV的发生了吗?于是,您决定研发Sabin-IPV。</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1983~1984年,您在澳大利亚联邦血清实验室进行了Sabin株制备IPV的病毒灭活及抗原检测工作;1988~1989年,您在荷兰RIVM利用微载体技术和Vero细胞基质进行了Sabin-IPV的研究,并提出与RIVM合作研发Sabin-IPV 建议书;1987~1990年您带着研究生开展了Sabin株试制IPV的工艺研究,试制出实验室规模的IPV;1991-1996年,借助世界银行贷款OPV项目,您带着研究人员进行了Sabin-IPV的研究工作,对Sabin-IPV的抗原性、免疫原性和热稳定性进行了试验,结果良好。然而,Sabin-IPV的研制却是步履蹒跚的。当时,使用已有疫苗——脊灰减毒活疫苗(OPV)和野毒株制备的灭活疫苗(wIPV)接种,已成功控制了脊髓灰质炎的传播。1988年,第41届世界卫生大会作出了通过实施强化免疫,以实现全世界消灭脊灰的决议。使用的疫苗是OPV和wIPV,研制新型疫苗的必要性似乎不大。在学术界,也对减毒株制备灭活疫苗存在种种质疑,是否有足够的免疫保护作用,能否抵御毒力强劲的野病毒的感染?你提出的理论,不被看好。您却坚信,科学理论值得试验探索,double lock protection一定是消灭脊灰的最理想疫苗。</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随着消灭脊灰进程的推进,VAPP和VDPV病例日益引起重视。人们意识到,继续使用OPV不可能消灭脊灰,只有停用OPV才能达到消灭脊灰的目的。2000年,WHO在新版IPV规程中提出Sabin IPV在技术上是可行的,鼓励新生产厂家研制Sabin IPV。2005年,第58届WHA再次确定了全球消灭脊灰的宏伟目标,并确立了停用OPV的时间表。2008年,第61届WHA做出了“消灭脊髓灰质炎潜在危险的应对措施”的决议,强调了继续强化消灭脊灰行动,提出建立较安全的IPV生产工艺以及廉价的IPV使用策略,使任何愿意使用IPV的国家都能用上IPV。</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WHO消灭脊灰策略的改变,影响着Sabin-IPV的研制进程。在此过程中,一些原已开展Sabin-IPV研发的厂家放弃了。因为,这个疫苗可能属于夕阳产品,没有经济效益。而您,却始终坚守着。您坚信,减毒株制备灭活疫苗有着充足的科学理论依据;您坚信,中国孩子必须有他们用得起的灭活脊灰疫苗。17年的时光,你利用疫苗生产的间隙去做实验,努力创造各种条件寻找所有可能的支持去验证“减毒+灭活”,这个double lock的双重保护作用。</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2000年,终于,Sabin-IPV获得了云南省重大科技专项支持,您带着两个学生为核心成员的课题组,开始了后续长达15年的研发之路。15年,发酵罐大规模培养工艺的摸索,经历了多少个24小时连续实验的不眠之夜;15年,质控检测方法的建立,攻克了多少个新的技术难点;15年,长达8年的临床试验,无数次专家咨询会的激烈争论……</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15年,已70高龄的您,本可以享受静怡安详的退休时光,您却每天坚持到实验室,引领着疫苗研发进程。忘不了那年国庆,您的学生夜不归家,直到那天早晨,他终于欢天喜地奔回来,兴奋地嚷嚷:姜老师看过结果了,搞定!15年,一任心爱的女儿只身在美国,退休的您,本该陪着师母一起去看女儿的。您却放心不下Sabin-IPV。您追踪着脊灰研究领域的每一篇文献,解答着研发碰到的每一个问题,补充着申报材料的每一个质疑,孜孜不倦,从未动摇!2015年1月14日,Sabin-IPV获得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的批准,成为全球首个Sabin株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单苗),“成功实现了我国疫苗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迈进”!那天,您跟师母说,我们去美国看女儿吧!</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从50年前,进入生物所的第一天起,您只执着于一件事——脊灰疫苗的生产和研制,从古老的花红洞厂房到茭菱路世行贷款OPV项目,达到欧洲GMP标准的厂房建设;从选择研究的第一天起,您只关注过一个领域,脊灰疫苗。50年,对脊灰疫苗生产的每一个环节了如指掌;任何地方出现问题,您第一时间必到生产厂房。从提出研制Sabin-IPV的30年时光,您只有一个信念,减毒株制备灭活疫苗,减毒+灭活双重安全保障,必然能给孩子最安全的保护!Double lock protection,必将让与人类斗争了数千年的脊灰病毒永离人间!</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您坚守着,半个世纪OPV生产,您坚守在无菌空间的生产厂房;您坚守着,30多年Sabin-IPV的研制,您坚守在寂静的实验室。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纷呈,您只是,每天,一件夹克,一顶太阳帽,走到生物所,走进实验室;您只是,每晚,阅读着脊灰的文献和规程,和学生、和女儿讨论着研究进展。至于研究成果,您说:不用管我,都给学生们,给年轻的下一代,让他们去发展!</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我终于知道,您从没有发过大paper,因为疫苗就是抒写在大地上的论文。我终于知道,在您身边就能感受的那种力量,是无惧栉风沐雨、无关功名利禄的坚守。选择了,就是一生一世的实干;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为理想而沉寂在实验室的坚持。</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无问东西,但守本心。</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nbsp; &nbsp; 姜老师,我好想好想在您身边,哪怕多待一刻,也能给我勇气、让我坚强。姜老师,我好想再听您那句:“动物实验就是这样的,不会是剂量效力线性关系。数据是真实的,没有统计学差异,是可信的也是可行的。”姜老师,我好想再看到一件夹克、一顶太阳帽,踽踽独行在二环高架的人行道上的那个身影。从家,走到所,走到您热爱一生的脊灰疫苗实验室……</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