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的欢乐,表爷的湖</h3><h3>——以忧
搬出大山一晃就十年了,记忆中那条承载了我童年欢乐的小河,再也无缘亲近。然而,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清脆悦耳的流水声,伴随着风鸣鸟唱,那绿荫匝地的河床,携手细雨的艳阳,温柔而又执着地走进我的梦乡。痴痴地留恋,不肯离去。
十年前,我的家还在大山之中,在一个形如坐椅的山坳里,面南而居,一条小河,从苍翠绵延的深山中缓缓流出,在山谷中迂回穿插,好像从未流出深谷,只在山中缠绕。
自打我能记事起,我的许多记忆都与这条河息息相关,仿佛那潺潺的流水声,是我儿时留下的欢笑和歌声凝聚而成。河水清澈甘甜,任何时候渴了,俯下身去啜一口,清凉无比,就像一句广告词说的那样:“农夫山泉,有点甜!”尤其是在夏天,在河边一坐,凉风习习,暑意顿消。河滩中还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鱼,慵懒地飘浮在水中,却又机灵无比,稍有风吹草动,倏忽不见。搬开水中的一块石头,多半会发现一只螃蟹,要是谁不知天高地厚徒手去捉,往往会被夹破了手指,如今想来,竟是那么的可笑。还有一种东西,状如青蛙又似蛤蟆,可能就是牛蛙的一种吧,在傍晚的时候上岸,在水边鼓着双眼,傻乎乎地望着天空,有人过去了也浑然不觉,伸手极易擒来。
靠河住得最近的人家是一位姓唐的大爷和他的四个儿子,我管他叫表爷。表爷的四个儿子都已成家,分开居住,表爷和表婆老俩口独居一室。记忆中的表爷,满面慈祥,身板硬朗。手里拿着一把柴刀,在河边,在山中转悠。那情形,好像每一根草,每一棵树都似他的子女亲人一般,他细心呵护着,砍去缠绕在树上的荆棘藤蔓,捆成一堆晾晒在路边,干了当柴火。他曾耗时三年,在河床边每一处平坦的地方,用石头砌成围栏,再倒上土,改造成一丘丘水田,这样水田沿河而上,有十多个,他把这些水田均匀地分给四个儿子,自己依然在河边山中巡视,哪里该加固了,哪里又该剔树了,丝毫不可放过。
中途有几年,盛行用段木栽培木耳,香菇。短短数年之内,山上树木被破伐大半。而表爷山中的树,一根也不曾砍过,不仅如此,他还严令自已的几个儿子,不准多砍,甚至于弄得为此事几乎父子反目,也在所不惜。后来,又有人在河边的山中勘测出煤炭,不多久又一个个小煤井在山中出现,挖掘机挖出的土石煤渣倾倒在河床边,河里的水流渐渐变细,也变了颜色。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暴雨,它带我的震撼和伤痛,至今尚未痊愈。暴雨肆虐的下了不到三个小时,山洪暴发,浑浊的洪水,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山中咆哮而出,连带河边的山石土木,席卷而下,表爷的那一丘丘水田,三年的时间,于三十分钟内消失于无影。表爷老泪纵横,像个孩子似的挥舞着双手,在河边哭喊奔跑,那情景,深深地揪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自此后,一病不起,抑郁而终。应他的要求,表爷被葬在河边,他要永远守护着这条河,这片山,这里就是他的根,他的源,他要他们永远传承下去,永远。
再后来,山坡上又栽满了树,人们也陆续地迁移出了大山,小河又慢慢吟唱,青山也日渐丰腴。只是,那条河,己不是记忆中的那条河,那座山,己不是表爷的那座山。表爷已化作了那座山,那条河,永远地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存在于他的子子孙孙的心中。<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