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业故事:月色下的雏菊

Lovely

<h3> </h3><h3> 文 Lovely</h3><h3> 图 老黄蜂 绿水青山</h3> <h3>人们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我相信,生命里总有一些东西是岁月带不走的。</h3> <h3>曾经有两大难题一直困扰着我。一是我的手。我的手是汗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汗淋淋,给我的生活和工作带来很大不便。冬天手寒冷如冰,从口袋里抽出来却是雾气腾腾,可以“蒸包子”;备课、批改作业时得备条毛巾随时擦汗,否则浸湿书本是分分钟的事;一节课上下来,俩手就像抹了石灰浆似的……二是一个叫军的学生,常常让我“一个头两个大”。</h3> <h3>军是留级生,成绩差又调皮。学习之路也是滇沛流离,沦落到我班上。凭着个头大资格老,在班上在学校称王称霸:让人为他背书包,命人帮他写作业,叫人替他做值日……从来不带午饭(家里离校较远的学生,早上带饭来学校加热中午吃),同学们要“孝敬”他。上课从来不听讲,要么俩眼瞪着天花板或者看窗外,要么趴桌上埋头大睡,一副“上课与我无关”的样子。如此大神,早一天送走都好。</h3> <h3>深秋的一天,我一到校透过墙头就见他高高骑在树杈上。底下的学生见了我,一声“老师来了”四散而去。我正想吼,一眼望见他吊起的裤脚,离脚踝足有半尺,没穿袜子。我心头一颤,把他轻唤下来,再赠上一堆母亲式的碎碎念。第二天一早,我把他叫来办公室,拿出昨天放学后替他买的裤子和袜子,让他换上。他很惊异,也很害羞,不说话但很听话地去换了。换好出来,我一看正合适,就把还装着一条裤子的袋子递给他,告诉他好换洗。他一直低着头,我还是瞥见了他笑得一脸春光灿烂。</h3> <p>又是一个忙碌的午休时间,我正在办公室批作业,忽见一个学生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老师,军满脸满脖子的血……”我一听,等不及他说完,飞奔出去。只见军被一群学生围着,嘴里血还在流,脸上脖子上的血是他抹的。没有纸,我扬起袖子把他脸上脖子上的血擦去,也从学生七嘴八舌中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原来他在和同学们玩“撞飞机”游戏时,用力过猛扑空了,牙齿磕破了嘴唇。</p><p> </p><p><br></p><p>我拉起他就往村卫生院跑。医生用药棉擦洗后终于看清了,嘴唇里面被磕下了小指甲大小的一块肉,只连着一点皮没掉下来,眼见着一个大大的血红的坑。我问:“疼吗?”军摇摇头,我的眼泪来了。医生把肉翻过去填上坑――请原谅我这么说,这是的的确确的感受――说:“要连线。”</p><p> “有麻药吗?”</p><p> “我哪有麻药?有也没法打呀?”</p><p> “那得多疼啊!”</p><p> “那也没办法。只有忍。”</p><p> 我问军:“你能忍得住吗?”军点头。</p><p> “别怕,我陪着你。你抓着老师的手,如果忍不住了,你就使劲掐我。”军“嗯”一声,表示同意。</p><p> </p><p><br></p><p>医生拿来针线――就是普通的针线,开始缝合。我蹲下,低着头不敢看。任军抓着我的手,也任凭眼泪簌簌往下掉。</p><p> </p><p><br></p><p>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好了。”我抬头,泪眼模糊中看见那缝合的伤口就像一只大蜘蛛。他应该有好多天嘴唇闭不上,也不能好好吃东西,这得多难受啊。想到这里,我的不听话的眼泪又来了。</p><p> </p><p><br></p><p>临走,医生交代不能吃辛辣的,回家休息几天等等。我替他拿来书包,又嘱咐一番,送他到大路上。</p> <h3>几天后他回到学校,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也好像跟往常不一样了。他不但背自己的书包,还帮村里低年级的孩子背书包;也开始自己做作业了,虽然并不怎么好,看得出很努力;买了个新饭盒,还会帮别人拿饭;上课像变了个人。还特别规定,教室里塑料桶里的水是给老师专门洗手用的,谁弄脏了可不客气。哈哈,这是发生奇迹了吗?</h3> <h3>这天课间,我的手机接到移动公司发送的一条短信,是祝福生日的。孩子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说:“阳历的,一般不过。”</h3> <h3>晚上,轮到我在学校值班。我正遥望着皎洁的月光遐想,见一个人影进了校园,径直上楼。是军!我真是意想不到。更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捧着一株雏菊。他把花递给我,“老师,生日礼物。花是我用两块钱跟别人买的,盆是随便找了一个。请收下。”</h3><h3> “这么远,你大晚上跑来不安全……”他竟记下了白天的话。</h3><h3>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走了。”</h3><h3> “我送你。”</h3> <h3>月光好像更明洁了,照亮了大路,照亮了田野,也照清了远山的轮廓。他朝我挥挥手,意思叫我回去。我望着他慢慢走远,小小的身影被月色裹挟,渐渐吞噬……</h3> <h3>一年后,他以七十四分的成绩毕业了。至今,我再没有见过他,但那月色下摇曳的雏菊,却一直摇曳在我心田。</h3> <h3>谢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