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声笑

胡长宁

  国庆假期，陪着老婆和女儿去扬州古琴厂选琴是件快活事。虽说，我只负责开车、搬琴，是个苦力。
       来到琴厂，木香盈鼻，眼界大开。一堆堆的桐木、檀木浮动着原始的自然气息。一块块灰头土脸的原木板材，经过制琴师们的匠心艺手，雕琢琴坯、裹布抹砂、打磨上漆、抛光定音，环环相扣，层层递进，一具具晶莹剔透、古朴典雅的七弦琴便呈现在了面前。

进了试琴室，更是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珠子都不够用了。一排排、一列列，横放的、竖挂的，满世界都是琴啊。一架架玉石般温润水滑的古琴如梭似舟，静静地泛着幽幽的光。
      暗金色、枣红色、酱紫色、墨玉色……正在我眼花缭乱左顾右盼之际，“铛……铮……”几缕沉沉的“嗡嗡”弦颤。顿时，雅雅的古意悠悠地弥漫了开去。
         老婆和女儿开始试琴了。
       老婆自幼习的是古筝，技艺不俗，《渔舟唱晚》《春江花月夜》等等古曲应手而出。尤其，《雪山春晓》，弦音之间真有冰雪消融、春泉奔突的意境。
         琴与筝，源是一宗。
         琴自尧舜，筝始于秦。
         琴音沉深悠远，筝声华丽明亮。
         琴七弦，筝二十一弦。
         琴有徵，筝有马。
         琴小巧，筝长大。
        琴筝皆是拔弦技，隔行如山法不同。
      老婆为了习古琴，可是又下了一翻大功夫。起初，我倒是有些不以为意：“古琴古筝不都差不多吗？你古筝弹得那么好，学古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个外行！“老婆很认真的指着筝和琴：“看着都是弦，技法大不同，完全是两码事。”
        老婆认认真真的学习了半年，琴艺才算是入了门，也才有了今天的扬州之行。
        妈妈在凝神静气地依次调试着几架入眼的琴，女儿在旁侧耳倾听。女儿拉的是大提琴，学的是西洋乐。民乐虽不精通，但耳功却是极好，堪比定音器，弦音高低，音质好孬，一听就准。
       青桐木、泡桐木、金丝楠木……古琴因材质不同，音色自然各异。或清越悠扬、或厚重深沉，入耳皆是古韵，着实令人左喜右爱，难以取舍。
       观形品势，揉弦、泛音……几经反复，踌躇难定。最终，还是征求了我这个苦力的意见：“她爸，你别四处乱转了，听听这几架琴，哪只更好？”
        我倾出功力，侧耳细听：“嗯，都蛮好！”
       “切，问你等于白问！”招来了四只白眼。
       “是都蛮好的哎，我说得是价格都蛮好的啊。”我看着面前这几架琴的标价，心头揪揪地肉痛啊。
     “就这架吧，”还是老婆拍板了：“青桐木的！”
      古琴到了家，老婆喜不自胜。燃上一柱檀香，展开一片境界。古雅悠远的弦音绕梁回旋，就连家里那两只顽皮的小狗，都被感染的乖乖地趴伏在了琴凳下。
和着悠扬的古琴声，我的音乐细胞也开始燥动了。抱起了吉他，凑到近前：“老婆，你弹那个，那个什么《沧海一声笑》，我来帮你伴。”
“你行不行啊？”老婆停了手：“古琴的调可跟吉他不一样。”
“你甭管什么调，你只要弹出来，我就能伴得上！”不是吹牛的，我的吉他水平，在街头巷尾，混个民间流浪艺人的地位还是绰绰妥妥的。
“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我不但伴上了，我还唱上了，还中气十足，还字正腔圆。
一边吼着一边心里合计，下次，要把女儿也发动进来，大提琴也加进来，搞个家庭大合奏。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轻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长宁随笔
2019年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