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坑杂记二

心如意

<h3>  老同学见面聊天。他讲了一则他的同事亲历的小故事,听后我不禁大笑。</h3><h3> 某日清晨。汤坑某一处早市某一猪肉档前。一外地人买几斤上肉。档主麻利地割肉、打秤。然后殷勤地普通话用问买主道:要不要帮忙切肉。买主说好。档主又是麻利地刀起刀落,随着档主的手腕抖动,白白红红的肉块快速齐整地堆砌了出来。档主一边切一边又殷勤地问:是不是要肥做肥,瘦做瘦?(即:肥肉和瘦肉要不要分开放)。这时买主一脸懵状,听不明白,满脸茫然愣愣地看着档主,不知道他在问些啥?档主手里摇晃着猪刀,又问了一遍,对方还是听不明白。只见这俩人是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俩人干瞪眼,一人手里还拿把刀。恰好这时候,同学的同事也刚好在这个摊档前,全程听着他们俩的一来一去,自然明白这俩人的梗结。便笑着帮着档主和买主解释了一番,解决了如何听懂“做”字的这个大问题。买主高高兴兴地拎着切好分好的肉回去了。档主看着买主走远的背影,哼哼了两声,很不屑地说了一句:普通话都听不懂,还出来打工。</h3><h3> 档主的最后一句真是个天才的包袱,抖落得漂亮,有声有色,有滋有味,有板有眼。每次想起这个小故事,我都会禁不住嘴角上扬,忍不住地乐,浮想联翩地乐。</h3> <h3>  细细想来,语文语文,“语”和“文”其实是分开并行的。中国地域辽阔。古往今来,书同文,但语却不同音。因此,“十里不同音”,一地一方言。方言和统一的文字交流一直并行,且相安无事地并存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话语也同样滋养着一方人。各地方言的活色生香让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活泼和强烈的现场感。</h3><h3> 方言的精妙之处在于:方言自带特定地域的风土场景,自带一种情感密码,对话交流比文字更加贴切、生动和传神,而这种贴切、生动和传神,只有在那个语言环境下长大的人才能够体察和体会。而文字的转换过程,则是将话语中的地域特征过滤,变成了统一的标准化模式,在特定的方言场景里则会变得寡淡无味。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说是有些夸张,但文字在乡音话语,尤其是对于一些俚语俗话土话,有时候确实会显得力不从心。像是隔靴搔痒,无法尽情描摹那些话语里的地道风趣、亲切传神、心领神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和感知。</h3> <h3>就比如这汤坑话吧,虽然它是属于客家话语系,但襟带潮客的地理位置,让它客中带潮,潮中有客。客家话和潮汕话杂糅交织。它的语音语调尤其是发音方式明显受到了潮汕话的影响,所以也有人把汤坑话称作“半山学(佬)”。汤坑话里发去声音多,脆亮,短促,果敢,有力。就像汤坑人的性格,带点“蛮”的闯劲,带点“霸”的豪爽,非汤坑话不能尽传其神。比如说,汤坑人说痛快地吃痛快地喝,似乎和‘吃’这个字是没有关系的,而只需要上下嘴唇轻轻一碰,然后一股丹田之气从口中喷涌而出,干净利索气冲云霄般地扔出一个字“喷”!那个豪爽劲儿听起来就已经是过瘾,更不用说吃的现场了!</h3><h3> 当你走在汤坑街上的时候,你的耳朵边飘着的可能有很多种不同口音的客家话,和听起来似乎是一样口音的潮州话。汤坑人很有意思,称讲汤坑话以外的客家人为客古客嫲,称讲潮州话的人为学佬古学佬嫲,她自己的汤坑话究竟是客家话还是潮州话,却语焉不详了。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教室里四处飘荡着客家话和潮州话,像是小联合国大会,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即使同是客家话,不同的村镇口音都是差异明显,音色纷呈,各有各的调门各有各的口风。我的高一邻桌女生讲潮州话,当时自己还认认真真地向她学讲潮州话,好让自己在街上买东西时可以很有底气似用潮州话讨价还价。因为在那时候的认知中,总是感觉街上店铺里的老板老板娘都是在讲潮州话,似乎大街小巷的大小买卖都是用潮州话来完成的,无商不潮。</h3> <h3>  如今,世界变小也变大。汤坑不再是一个只有客家话和潮州话的封闭小镇,各地商贩各路豪侠纷至沓来,外地吃食都已是遍布大街小巷,臭豆腐重庆酸辣粉小笼包子台湾香肠等等都在街上飘着各自的气味。老街已是流行普通话,店铺里笑吟吟的小妹都说着普通话在热情地招呼顾客。</h3><h3>&nbsp;</h3> <h3>  但汤坑人还是对自己的家乡情有独钟,衷心不改。对从其他省份来到汤坑打工做生意的人,统称之为“北方人”。不管他们的家乡是在长江以南还是长江以北。<br></h3><h3> 由此想来,汤坑人只有一个地域定位:只要不是本地人,都是外地人。</h3><h3> 这个说法蛮可爱的。就好像那个猪肉摊档老板言下所说:能听懂我说的普通话,那才叫懂得普通话。</h3><h3> 这个想法其实也是很“汤坑”式蛮霸的。但想想:乡土乡土,有土才育乡,有乡才成土。方言的有根有藤,有枝有叶,有骨有血又确实需要这样的乡土乡人。否则,乡土没有了,也就没有什么能传递和记住乡愁了。</h3><h3>&nbsp;</h3>

档主

潮州

客家话

坑人

方言

普通话

买主

乡土

汤坑

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