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邂逅

冷夕

<p class="ql-block">  十月中的清晨,阳光懒懒地不肯出来,天色青灰,降温的秋雨也迟迟没有踪影,只是微凉的气流渐渐转强,来回旋绕。浓浓的秋意浸染着大地,在翠绿中添加了了五彩斑斓的色彩,微风中摇曳的树叶抖落着碎光,写下迷人的诗韵。</p><p class="ql-block"> 早起之后,习惯性地在小区的后山脚下走上一圈。一缕缕清风,轻轻的拂过洒满落叶的山道,鸟儿叽喳,秋虫唧唧,像是跳动的音符,柔情而美丽,感染着行人。我一下兴起,干脆一上已久不攀登的山顶。拾阶而上,山小但精致,石梯两旁的树木,在风里摇摇摆摆,有些还未黄透的树叶支撑不住便落了下来,在空中起旋,扑棱着掠过灌木层,消失不见。</p> <p class="ql-block">  山顶上空空旷旷,在一平台处,有一张石桌,四个石鼓做凳。坐下小休,随身带着的茶杯无意中倒着放在石桌上,手撑住下巴,看那一片片细嫩的叶子,在玻璃杯中慢慢上下流动,最后在水中错落有致,像极了水上芭蕾的舞者。倒回来,揭开盖子,清香伴随着热气在深秋的早晨四散飞逸。</p><p class="ql-block"> 突听得“哒”的一声响,有个什么东西落到我身上,仔细一看,是一只蚂蚱蹦到了我的袖子上。我赶快抓住它,小心地捏在手里。只见它两条长长的触须微微摆动,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我,我怀疑它能看到我吗?它浑身上下都是草绿色的,如果在青草丛里,你都难分辨出来呢。它的两只薄如轻纱的透明翅膀,正紧紧地合在背上,光滑的小腿和弯曲的大长腿叠在了一起,全身上下穿着铠甲,威风凛凛,好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只是它的前爪两边都有小刺,紧紧地巴住了我的手。我用手指挑逗它,它警觉起来,挥舞着大爪子,向我示威,似乎在说:“哼!你敢过来吗?看我旋风腿的厉害!</p> <p class="ql-block">  它有四条前腿,两条后腿,后腿特别强壮有力,不停地搓动。肯定刚才它在神气活现地蹦来跳去,无意中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身上,这会儿没有了刚才在跳跃旋转的神气,拼命蹬着细细的前腿挣扎着。</p><p class="ql-block"> 嗬, 久违了,小东西!已记不清有多久没看到这种小东西了!把我一下就带回到已远去的小时候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那时,四处都是野地,树多草多花多昆虫多,蚂蚱的种类也非常多。可以这样说,一进夏天,只要到了荒野、菜园、庄稼地,就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蚂蚱。它们或在鸣叫,或在晒太阳,或在追逐嬉戏,或在忙着繁殖后代,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它们喝着清凉、甘甜的露水,睡在宽敞明亮、由草叶或者树枝编织成的舒适卧室里,没事了唱首情歌,有事了啃几口美食,谈个恋爱,非常悠然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  小河边上,各种野草和狗尾巴草居多。在这里生活的蚂蚱,个个绿得晶莹剔透,体态优雅。相比其他蚂蚱,行动来得缓慢一些,只要没有危险,尽量显得绅士味儿十足。我们叫它油蚂蚱。</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那时,家里总散养着鸡,有一年还养了鸭,只有几只的规模,暑假里我就自然升职为放鸭小倌。每天一大早,赶着这群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东张西望的家伙们,去河边,还带着一两个空酒瓶子,用来捉蚂蚱装进去,晚上犒劳鸡们。</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鸭们见到了水,连蹦带飞、玩了命地奔过去,“扑通扑通”钻到河里去了。我呢,远远望着,只要它们别出了视野,就开始在野草丛里捕捉蚂蚱。为此,母亲还特地给我准备了捕捉蚂蚱专用的工具,有点像苍蝇拍子,只不过是用树枝杈和尼龙皮子编织成的而已,但是非常好用、耐用。于是,鸭们在河里嬉戏、欢腾,我就撅着个屁股在草丛里捕捉蚂蚱。</p> <p class="ql-block">  早晨,太阳还没出来,草丛里的露水还没消散时,油蚂蚱们基本上是飞不起来的,只要找到,就可以很轻松地捉住它们,放进酒瓶子里。</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到了八九点钟,太阳高照,它们就精神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即展翅飞走;不管危险还是不危险,先逃了再说。这个时候就得用捕蚂蚱的拍子了。没有什么技巧,就是要讲究眼疾手快。机会往往都是稍纵即逝的,因为油蚂蚱们机灵得很。</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有时候,还会遇上“黄姑娘子”“双目颊”和“呱嗒板子”。“双目颊”和“呱嗒板子”是一对儿,雌性的叫“双目颊”,个头大,臃肿,多为绿色;雄性的被称为“呱嗒板子”,个头小,擅长疾飞,翅膀会发出“呱嗒、呱嗒”的声音,十分清脆。</p> <p class="ql-block">  而在山边的小灌木林、草丛这些地方,“蹬倒山”这种大块头的蚂蚱便经常出现。之所以称为“蹬倒山”,是因为它们无论雄雌均长有一副粗硕、肥大有力的后腿,腿上向后排满了无数刺状的小钩子,它们能把“山”蹬倒。</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曾经捉来一只,放在地板上,又弄了块小石头,摆在它的大腿下面,然后用手使劲拍了一下巴掌,一下子那块小石头飞上了天,它也不知蹦到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要捉住它们,母亲编织的拍子是用不上了,只能用手,必须小心翼翼。捉“蹬倒山”时,运气和技巧各占一半。很多时候,你紧张兮兮地费了半天劲,没捉住它不说,反而被它后腿上的小钩子弄得满手是血。所以,我很少去惹它们。</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小时候曾经在野外生火烤蹬倒山吃,大一些的孩子叮嘱,要记住哦,只能吃它的身体后部,否则会肿嘴巴的。</p> <h3>  在秋收季节的庄稼地收获完后,想捕蚂蚱那可就嗨翻了天了。“香油瓶子”和“土匪”是最容易捕到的两种蚂蚱。特别是玉米地,玉米棒掰完了,秸秆一般都会被放倒在地里进行晾晒,晒干了后再被人们焚烧做肥。秸秆都一捆一捆的堆放在地里。傍晚,太阳要落山时,各种蚂蚱都会钻到玉米秸秆堆里,算是借宿。这时,它们非常笨拙,不知道是因为活动了一天的原因,还是它们真的困了,疲倦了。但是,只要你跺一脚秸秆,被惊动的这些个蚂蚱们就纷纷地逃窜出来,都不很灵活了。你只管捡,不必怕它们会蹦出多远飞出多远。秋天里,它们都肥得很。<br></h3> <p class="ql-block">  在那物质匮乏的困难年代,对孩子们来说,捕捉蚂蚱是一种乐趣,还是一种美食,常用火烤着吃,但没吃几个便会有点倒胃口的感觉,于是,多成了鸡鸭的上品美食。现在,油炸蚂蚱成了农家院的一道美味。只是现在野生的蚂蚱越来越少了,能吃到的大多是人工养殖的。工业发达,不缺农药和化学污染,蚂蚱们想弄出个大的动静也比登天还难! </p> <p class="ql-block">  在我手里静呆了一会的蚂蚱又挣扎起来,看着这只幼小的生命在颤动,我不禁想起了一首诗:一任禾田叶渐黄,霜天露地自徜徉。但求蹦到三秋后,始可由人道短长。俗话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了。当隆冬来临的时候,这些秋虫就会纷纷被冻死。它不言亦不语,一生就是这么蹦来跳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它经历过春天的温暖,夏天的丰盈,秋天的清冷,却怎么也走不过冬天的严寒。蚂蚱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现在我手里的这只,不知道你的生命还有多少个这样清风气爽的时日呢?</p> <p class="ql-block">  挣扎一会,它反而又静了下来。我的手掌,把握着它的命运。世间万物,一花一草,一虫一鸟,所有的生命是一种过程,生命何其短暂,如落叶之于秋树;而生命又何其卑微,如尘埃之于苍穹。可是在生命的旅程中,你会发现,当生命被生活推向极致时,往往会展现出一些从容之美,临世事而不扰,处变乱而不惊,淡看阴晴圆缺,笑傲风霜雨雪。如同这只小蚂蚱的优雅一跳,便有了一场和我如此美好的秋晨邂逅,让我静思良久。 </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带着蚂蚱已走回到山脚下。我又仔细端详着它,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我邂逅,也是一缘。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再见,各自安好,尽力生存吧。”我轻轻把手松开,它急忙奋力一跃,跳到路边草叶上,它静默了一会之后,又优雅地一跳,几个起伏,消失在茫茫的原野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脱稿于2019年10月1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