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剿匪回忆录节选

张志宏

激战光盖山——甘南剿匪回忆录节选<br><br>(1958年)3月28日,部队奉命继续向甘南挺进,目标是光盖山。<br><br>光盖山北边是卓尼县,南边是迭部县,山高坡陡,海拔有4500多米,空气稀薄,严重缺氧,对于我们这些生长在平原地区的战士来说,呼吸都困难,当地有句谚语称:“飞鸟难过光盖山”。<br><br>高原上不光缺氧,气压也低,做饭时眼看着好不容易水烧开了,连稀饭也做不熟,煮的面条都成了稀糊糊。好在我们营准备好了干粮,就没有做饭,直接登山。<br><br>从北坡上去翻过光盖山,又向下走了几里路,还没有土匪的影子,战士们就议论说,是不是拉练呢。突然,一具具担架从前边抬了下来,看见了血淋淋的伤员,我对身边的战友说:“看见了没有,是不是打开了?”大家到这时候才相信,这次是真的打仗了!当时真的又紧张又兴奋。<br><br>原来,光盖山地区盘踞了近千名武装匪徒,他们利用“石门子”天险做屏障负隅顽抗,是一股最顽固、狡猾的敌人。当地的内卫部队,相当于现在的公安警察,已经在这里攻了三天三夜还没有拿下来。机枪连要进攻了,我跟我们机枪连的指导员陈邦绪说:“一会上去了让我打!”指导员也知道我枪法也不错,过去在机枪连经常参加“四点定位”校准机枪,就随口说:“好哇!”<br><br>再前进了一百来米,战斗愈打愈烈,子弹也越来越密集,因为石门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的两挺机枪形成严密的火力交叉,战士们打了几次冲锋都没有冲上去,我们也被打散了。本来我随身带着的一万元军费,有两个炊事员要和我一起负责军费安全,可是我只顾追着和指导员说话,把他们也落在了后边,我就一边利用山坡作掩护,一边等着他们。这时候,敌人的子弹打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上,弹起了土灰啪啪地响,两名炊事员一直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还算安全。很快,我看见机枪连一排长邵振奇被抬了下来,这才知道在前面不远,指导员陈邦旭在冲锋中不幸中弹牺牲,一排长邵振奇为营救指导员负伤,失血过多也牺牲了。就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名战士牺牲了。<br><br>我们团用10多个战士的生命夺下了石门子,前边的部队冲过了石门子,那两名炊事员也赶了上来和我会合,他们一直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躲过了一劫。<br><br>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找不到营队了。后面赶来的通信连收留了我们这些掉队的战士。我们又摸黑前进了一段路后,觉得方向有点不对劲,通信连就用电台联系了大部队,才发现原来在黑夜中我们走错了方向,又赶忙掉头折回。刚一转身走了不多远,身后就响起了敌人的枪声。<br><br>通信连也不是专门的作战队伍,加上天黑,情况不明,我们不能恋战,只好继续追赶大部队。大家都说,好险!要不是撤退及时,就被包围了。<br><br>我们在扎尕那(今迭部县益哇乡扎尕那村)的一个破寺庙里,与驻扎在这里的营队汇合了。<br><br>这才知道,营长他们以为我们在石门子的冲锋中牺牲了,还派了几拨战士找我呢,——我身上带着营里一万元的家当呢。<br><br>28日早上,黄医生把我叫过去参观战场。在扎尕那山下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被匪徒烧死的当地内卫部队100多人的尸体,有的两三个抱在一起,有的断手上还挂着手榴弹的拉环,战士们有蹲着的、躺着的,趴着的……有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有的人皮被剥下来钉在墙上,惨不忍睹。土匪就是想用这些残忍的手段来吓唬我们,但我们的战士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加坚定了彻底歼灭匪徒的决心。<br><br>几天后,我们的部队又返回,团部驻扎在光盖山西边车巴沟(位于今卓尼县)的一个寺院里,我们的营部在尼巴(今卓尼县尼巴村),距离团部有10多里。<br><br>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在扎尕那度过了一个夜晚。<br><br>扎尕那是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的一个小山村,扎尕那在藏语就是“石匣子”的意思,村子被一座座高大的山峰包围着。<br><br>已经是初冬时分,周围的山腰都能看见积雪了,可是扎尕那的下午还是暖洋洋的。牛在山上悠闲地吃草,猪在街头旁若无人地散步,藏民们好奇地看着我们几个远道而来的游客。因为已经过了旅游的旺季,再过几天也许就大雪封山了,人们为我们的到来感到不解。<br><br>我们留宿的是扎尕那青年旅行者之家,相当于我们平常见到的农家乐。主人叫尕斗九,四十岁,藏民,口语汉语还不错,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因为通了几个电话,见面那就不再那么生疏了。说到晚饭,他说,你们自己能做就自己做,我们做的饭,你们吃不下。<br><br>听说我们要去光盖山,尕斗九说,来回得一天,你们也不一定能走得到;我们说还准备去车巴沟,他又说,要去就马上出发,天黑就可以到了。<br><br>我一下子对这个藏族小伙产生了好感。因为我们一旦去了车巴沟就不可能住在他这里了,直接影响到他的收入,可是,听了我们的计划,他毫不犹豫地建议马上出发。因为还要在这里采风,所以我们还是留下来了。<br><br>做饭的时间,尕斗九不停打电话,给我们联系明天进山上石林的马。来回二十公里,基本都是上坡,海拔都在3000米以上,他担心大家吃不消,就建议租一匹马。他说,自家的马前几天受伤了,要不他就自己带我们上去。旅游季节这里有一百多匹马给游客作脚力,现在很多马都回老家了。他用藏语打电话的时候,尽管我们听不懂,但看得出,他很着急。大概联系了三个人以后,他高兴地说,好了,这才放心地吃饭。<br><br>晚饭吃得很愉快。尕斗九执意要我们坐在上位,他说,你们是客人。他和妻子葛日草就坐在对面。同行的女儿炒了三个菜,土豆丝,手撕包菜,尕斗九切的菜瓜片也炒了,味道都不错。主食是尕斗九自己蒸好的米饭。<br><br>正吃饭,尕斗九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变了,他先给他葛日草说了句,两人的的筷子都停了。他又对我们说那个人去不成了,放下筷子继续打电话,不知道打了几个,脸色终于舒展开来说,好了,一匹马,牵马的人顺便是导游。<br><br>没有喝酒,我就提议端起米饭碗“干”了一下,一时间,笑声充满了屋子。特别是葛日草,听不懂我们说话,看到我们笑就跟着笑,谁说话就看谁,那眼神似乎告诉我们她听懂了,也会意地笑。<br><br>边吃边看中央电视台做的节目《远方的家》,是去年七月录制的,尕斗九带着记者们穿越石林,在村子采访。他的老婆、儿子都上了电视。葛日草不会做饭,不会说汉语,只会笑。尽管不知道把那个视频看了多少遍,看到自己的镜头还是笑得把脸埋到膝盖上了,好像说自己没有打扮好什么的。<br><br>尕斗九有三个孩子。二十一岁的女儿已经出嫁,十七岁的大儿子在迭部县城的高级中学上学,主要学的汉语。小儿子上小学,在奶奶那边,没有回来。<br><br>饭后就聊到了家里的生活。尕斗九说,过去家里有一百多头牛,每年的七到十一月份就把牛赶到光盖山下自家的牧场去放,把牛卖了再买些粮食啥的。现在退牧还草了,因为牛吃草的同事,牛的蹄子踢坏了草根,裸露的光山坡越来越多了。现在国家提倡退牧退耕还草还林,大家基本上都改行了。光盖山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搞农家乐,一年轻松赚个10多万元。尕斗九毫不隐瞒地说,自己今年赚了15万元,明年肯定还会更多。<br><br>尕斗九的旅游收入在全村是最多的。问其原因,他说,一是自己这几年走南闯北,会基本的汉语;二是自己家的院子大,位置在村口,停车方便,也安全;三是自己和弟弟注册了扎尕那旅游服务有限公司,也有自己的网站,宣传效果好。旅游旺季的时候,他自己都接待不过来,就把多余的游客介绍给其他村民。<br><br>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大家都有了点睡意。尕斗九把我们带到了二楼,木制的楼房别有情调。我躺下了却没有一点睡意,决定出去看一下夜色中的扎尕那。刚走到阳台上,我吃了一惊,白天还空空的房前屋后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一圈高大的树木,黑魆魆的树梢把整个院子都包围了。定睛一看,哪儿是树呀,原来是一圈圈的山峰。那些石质的山峰斧劈刀削,白天在纯净的阳光下看起来都伸手可及,夜色中简直如同一幅硕大的剪纸画挂在周围,难怪自己看花了眼。<br><br>夜色里的扎尕那是恬静的,没有犬吠,没有鸡鸣,更没有一丁点现代机器的轰鸣声,偶尔传来村边小溪的潺潺水声。村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明明灭灭,不知在哪里就和天上的星星融成一团了。扎尕那的星星不可能一颗颗的去数,那简直是一团团的,不管是大的小的都那么清晰可辨,数着数着就迷糊了,好像自己也融入那一片湛蓝的夜空了。<br><br> 尕斗九说,月亮出来更美了。我说,我在梦里享受吧。<br><br> 一、紧急出发<br><br>口述:辛明周,生于1936年,辛家寨镇恒州村人,农民 。时任兰州军区十一师三十三团一营营部给养员,上士。<br><br>甘南剿匪回忆录连载之一 <wbr> <wbr>紧急出发<br><br> 1957年资料照片<br><br>一九五八年二、三月份,甘南有八个藏族县发生了叛乱。我们十一师奉命前往甘南剿灭土匪。<br><br>我们三十三团当时驻扎在红水沟(今甘肃省甘南自治州临夏县红台乡红水沟村)。3月22日下午六点,团部通知各营给养员到团部开后勤会。那天我们供给排排长赵多林(甘肃民勤县人,已故)回老家休探亲假还没有归队,副排长张邵松到上级部门学习去了,我负责全排的经济工作,就代表我们营去参加了会议。去了才知道,是紧急剿匪动员会,团部的后勤主任郭明通知大家,每个新兵发三发子弹,一颗手榴弹,在10天的时间里练习打枪和使用手榴弹,特别要求后勤准备好行军战斗中的伙食,10天后开始剿匪行动。<br><br>那天营以下官兵都到农村高级合作社帮助春耕生产了,我回到营部,也只给供给排的战士们传达了一下会议精神。晚上七点,助耕的战士们回来了,我见了营参谋赵德发(祖籍河南,现住西安市灞桥区,退休工人),说要打仗了,赵参谋紧张地说:“不敢胡说,不剿匪,是演习呢。”我说:“我刚从团部参加会议回来,叫咱准备呢。”赵参谋说:“那是怕你们不重视,故意说要真打仗呢,不准胡说。”<br><br>晚上八点,团部召开了营级干部扩大会;十点,全营召开连级干部会,都通知准备剿匪,10天后开始行动。大家还不相信,赵参谋也说这是演习呢。<br><br>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也就是3月23日,凌晨两点,我还睡着呢,就被营部通信员李德全叫醒,说要出发打仗了,要我通知炊事班做饭。我一咕噜爬起来,还问不是说十天后呢么,李德全认真地说:“赶紧做,真的。”我半信半疑,但还是来到给养排,通知炊事班长何世华,叫醒炊事员做饭。<br><br>我又到了营部想看个究竟,营部里已经忙成一团,战士们有的打背包,有的钉箱子,大家都很严肃、紧张。我见到了营长张明,张营长问我:“能蒸多少馒头?”我说:“要多少?”营长说:“你能蒸多少?”我说:“能蒸20笼!”营长又说:“尽量多蒸,还要多带点伙食钱备用。”<br><br>我还不相信:“不是说有10天的准备时间吗?怎么还不到一天就要出发?”营长说:“情况紧急,电尕寺(今甘南自治州迭部县电尕镇,县政府所在地)被土匪围困了,部队要去解围呢。”<br><br>后来听说,土匪利用光盖山的复杂地势,切断了卓尼县和电尕寺的唯一通道,驻扎在电尕寺的当地内卫部队被围困,伤亡不少。<br><br>好在当时为了方便,我把从团部领回来的军费都存在营地对面街道上的储蓄所。七点刚过,我就赶紧去储蓄所取了一万块钱。<br><br>我回到营地是早上八点左右。团部的操场上已经停满了军车。原来,军区连夜调来了100多辆汽车,有我们专用的军车,也有临时租用的货车。我遇到一位货车司机,跟他打招呼,他笑着说:“我拉一车你们这些士兵,比拉一车金子豆还操心!”<br><br>上午九点,部队准时出发,全坐上车,沿着公路走了一百多里路,十二点左右到达合作市。当晚部队驻扎在合作市,露宿在街道、广场上。<br><br>3月24日,部队向东进发,在卓尼县集结休整,我们住在民房里。当时卓尼县也被土匪糟蹋得不成样子,大部分地方干部都被土匪杀了,店铺也被抢掠多次,看到部队来了,各家店铺连夜点灯开张,给战士们提供生活用品。(未完待续)<br><br> 四、吃雪是家常便饭<br><br> <br><br>周至老兵甘南剿匪记之四——吃雪是家常便饭<br><br>1957年,立功合影中的尹智信<br><br>周至老兵甘南剿匪记之四——吃雪是家常便饭<br><br>2014年冬,尹智信近照<br><br>本节口述:尹智信,生于1934年,楼观镇东楼村人,现住楼观新镇,兰州军区十一师三十三团一营三连战士,时任连部给养员,中士。<br><br>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甘南剿匪作战,粮食供应其实和部队上的枪支弹药一样重要的,不要说吃饱肚子,就是吃得不好,两腿发软心发慌,你咋也追不上土匪,土匪都是骑着快马的。<br><br>有时候,为了让大家吃好、吃饱,我和我们营部的另外一名给养员就经常出营地到市场为大家买羊吃。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出门时每人都必须准备两颗手榴弹,提前商量好暗号,万一有情况,一个就赶紧趴下,另外一个就扔手榴弹,一方面震住敌人,同时也是报警信号。好在我们每次出去都十分小心,并没有遇到土匪袭击。部队里买回来的羊都是自己杀的,我们营长张明就常亲自抄刀宰羊,又快又准,煮出来的羊肉也很干净。<br><br>但是,追击土匪的日子就没这么舒坦了,难熬得很。<br><br>1958年8月份,我们33团和31团、骑一团还有当地的内卫部队,从四个方向一起围剿在晒银滩逃窜已久的土匪。根据上级指示,大概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们部队到达晒银滩,大概五点,我们埋伏的阵地和土匪交上火,我和战友们趴在地上阻击,只要土匪扑过来,我们就开枪还击,让匪徒无法突破我们的包围。<br><br>可是这伙土匪武装力量特别强大,也很狡猾,逃匿得极为隐蔽,我们的包围圈有方圆一百多里大,只是打散了他们,并没有全部歼灭他们,我们就根据上级安排开始追击剿匪。<br><br>甘南地区本来就缺水,在追击余匪过程中,吃雪已经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有时候是为了解渴,有时候还是为了填肚子。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用雪和着炒面粉吃,到了最后,连炒面粉也没有了,缺水,又断粮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用饭缸盛上雪充饥。<br><br>有一次我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坐在地上,把饭缸夹在俩大腿中间,把已经抖过好几遍的干粮袋倒放在饭缸上,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捋袋子,希望还可以捋出一点面来。但我翻过来翻过去,也只捋了半汤勺,我只得又抓了一把雪,和那点炒面粉拌在一起吃。<br><br>刚好团部的一位后勤助理过来了,看我在吃东西就问我:“智信啊,你吃啥呢?”我说:“吃面呢!”他说:“还有没?给我也吃一点吧。”自己明明正在吃呢,我也不好意思说没有面,就把干粮袋递给了他,他又坐在那里把袋子翻过来翻过去倒腾了好几遍,也只抖了点面沫沫,他没办法,也用饭缸挖了半缸雪,说:“唉!还是拿这填肚子吧!”<br><br>不光是吃雪,睡雪对我们来说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那时候大部分是驻剿,就是得到土匪的消息后,连部奉命驻扎在一个地方,每天派出一支部队出去在附近追击土匪,基本上连夜就回来,所以就把背包放在驻地。但是有的时候情况发生变化,就要露宿在远离营地的地方,这晚上就要受冻了。白天翻山越岭地追击,晚上就把没过膝盖厚的积雪用行军铲刨开,把衣服一裹,一睡就是一整夜。好在白天已经累到极点,即便是冷,也还是能睡得着的,不然那又冷又饿的晚上,真是很难熬的。<br><br> 有时候能在群众房檐下面休息一个晚上已经是最幸福不过的享受了。还有就是山里边有时候不知哪来的很多木板,刚好睡一个人,我们就睡在那上边,感觉还真的不错。<br><br>五、解围旺藏寺<br><br>本节口述:辛明周,生于1936年,辛家寨镇恒州村人,农民 。时任兰州军区十一师三十三团一营营部给养员,上士。<br><br>记录整理:辛甜<br><br>光盖山之战后,我们驻扎在在宁坝。那阵子,土匪还是比较嚣张的。他们利用人多马快、熟悉地形的优势,经常袭击地方政府,也对我们的小股部队进行攻击。<br><br>我们团的二营,哪个连不记得了,有个三排,30多人,在宁坝附近一个山洞里驻扎时候遭到土匪突然袭击,全排战士拼死反击,最后活着的只剩下三个人了,一个副班长,一个护士,一个战士。护士和战士都受了重伤,那个副班长不得不跑到营地报告首长搬救兵,护士和副班长得救了,那个副班长却因为离开了阵地受了处分。这事情我现在还想不通——要是不报告,土匪再来一次袭击,三个人就都牺牲了,但是上级的理由是,把两个重伤员丢在那儿太危险。<br><br>后来我们团长哲邦凯每次经过那个地方,就对着山洞的方向大声喊:“三排长,我是哲邦凯,我们看你来了!”一向刚强的团长带着哭音,我们也一个个偷着抹眼泪。<br><br>不久,我们又接到了上级指示,旺藏寺(位于今迭部县旺藏乡,白龙江东岸)有一股土匪,占据了山顶的有利地势,切断了区政府(今乡政府)的通道。区政府和旺藏寺是对面,区政府还在白龙江边,但是区政府的干部和战士想去江里打水,山上的土匪就开枪,子弹密得像冰雹一样。土匪就是想围困政府再攻打。为了抢水吃,已经有四五名战士牺牲了。上级要求我们解围旺藏寺。<br><br>那天一大早,我们就整队从车巴沟出发,翻了光盖山走到电尕寺(今迭部县电尕镇)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继续沿着白龙江堤岸行军,中途无法休息,饿了就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吃几口,大家又困又累,眼皮都在打架。土匪把一路上的电线全部割断了,电杆也砍得剩下半截杵在路边,战士们一不小心就把头碰伤了。再加上泥泞难走的道路,有的战士实在困得不行了,就抓着马尾巴跟着走一阵子,才不至于摔倒,也能稍稍放松一下。<br><br>我们的部队到达尼傲(今迭部县尼傲乡),距离旺藏寺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被一支土匪队伍从山上袭击了。土匪把大树中间掏空,在里面放上火药和石头,制成大炮,袭击我军,我们立即和敌军交上火。对方火力太猛,我们根本无法继续前进,只好求助空军支援。空军的两架战机轰炸扫射了两个来回,打击了敌人的火力,我军攻到山顶,匪徒又跑光了。当时尼傲还驻扎着当地内卫部队的一个排,土匪实力太强,那个排平时不敢出营地作战。后来战士们发现了土匪挖的地道和准备的炸药,眼看快到那个排的营房下边了,要是迟来一步,那个排也就完了。<br><br>经过尼傲一战,我们不再走山下的道路了,直接走山顶,一方面追剿土匪,一方面减少伤亡。到了旺藏寺后边的山顶上,天已经快黑了,我请示营侦察参谋赵德发(祖籍河南,现住西安市灞桥区,退休工人):“参谋,饭咋弄?”赵参谋说:“问政委吧!”当时我们的总负责是内卫团的政委,我问:“政委,做饭不?”政委说:“山下啥都有!”山下就是旺藏寺,当时有区政府(今乡政府),干部们为我们准备了油饼和面条。<br><br>部队下山的时候,得知旺藏寺东边的村子还有一些土匪,就立即发动进攻。原来我们从尼傲攻上山后,这里的大部分土匪见势不妙都跑了,剩下的一些土匪实在太狂妄,还说,解放军没有马,等他们下山了,咱再跑也来得及。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速度那么快,等他们看见解放军,想往村外跑已经来不及了。战士们用火力封锁住村口,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打出去的子弹密得像撒豌豆一样,土匪根本连门都出不了,一阵交火打死了一部分,剩下的几个受伤当了俘虏。土匪里有个姓马的医生是个带头的,态度蛮横,被捆住身子了还吱哩哇啦的,听说意思是还煽动其他人不要投降,气愤难平的内卫团一个战士割掉了他的一只耳朵才不张狂了。<br><br> 到旺藏寺已经是从车巴沟出来的第二天晚上12点了。我们有纪律,那里的油饼啥的不能吃,就自己做饭。<br> 、我收藏了一把藏刀<br><br>本节口述:尹智信,生于1934年,楼观镇东楼村人,现住楼观新镇,兰州军区十一师三十三团一营三连战士,时任连部给养员,中士。<br><br>记录整理:辛甜<br><br>周至老兵甘南剿匪回忆录之六、我收藏了一把藏刀尹智信在甘南,1958年摄。<br><br>周至老兵甘南剿匪回忆录之六、我收藏了一把藏刀<br><br>这把小小的藏刀,尹智信老人和老伴珍藏了近60年。<br><br>有一次,我们把一批土匪追击到麦秀的一个山沟里进行了包围,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马叫声响成一片,土匪想要突围逃跑,但我们的轻、重机枪在周围形成火力网,让顽抗的土匪插翅难逃。<br><br>山沟口有一处民房,我们朝里边喊话一直没有应声,大家以为里面没有人,一个班的战士就踹开门进去搜查,一进门,眼看着门就从里边关上了,房子里先是枪声一片,接着就又没了声音,大家知道,这个班的战士全部牺牲了!<br><br>连队领导红了眼,才下了狠心,用火攻。直到整个房子烧完了,顽固的匪徒都不出来投降!<br><br>战斗结束后,我们才发现,那个房子的后门就通着山沟,土匪见势不妙就逃出去了,不过他们没有想到退路也被我们包围了,山沟到处是土匪的尸体,还有被打伤的马匹,马血、人血流成了一条血河!<br><br>打扫战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把二十厘米长的藏刀。那把刀的鞘稍微宽一些,这应该是他们用来吃食物的,刀鞘空出来的地方是装筷子的。我拿在手里越来越喜欢它,就向连长请示自己留下它做个纪念,连长说,这把刀是生活用品,不算战斗物资,就同意了。直到现在,那把刀还保存在家里。<br><br>部队既然做饭就需要柴火,所以买柴也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了。一般情况下我们订好柴后就让卖家送到我们营地。<br><br>有一次我和也是给养员的同乡辛明周(辛家寨镇恒州村人)一起到林场为连里订购烧火的木柴。<br><br>那天到林场后,林场负责卖柴的职工是个回民,不知咋的,他故意刁难我们,院子里明明有一大堆干柴堆在那里,就是只答应给我们卖湿柴,不给干的柴火。我跟人家说:“我们部队出门也可怜,没有风箱,湿的柴火没办法用……”,我耐着性子,好话给人家说尽了,人家还不松口,只说:“就这柴,要就要,不要就拉倒。”<br><br>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呢嘛!明周是个暴脾气,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瞪着眼,一个健步冲上柴垛,拽着那职工的头发就把他拉下来了,我也忍不住了,两个人狠狠的把他揍了一顿,直到林场的几个老职工出来劝架,我们才停下了拳头,转身就出了林场。<br><br>打了人,出了闷气,我们是舒坦了,可是柴火还是没有买到。回到连队,我把情况汇报给我们连长,连长一听,立即就火了,直嚷着召集人找他们论理去。我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就劝说他不要生气,咱另想办法。正说着呢,林场的一名干部就来了,他是来给我们道歉的,说今天是那个职工的错,他们已经批评了,希望我们不要再计较了,并且说还是卖干柴给我们。我们既有了柴火,也没有失面子,我们当然愿意接受啦。从那之后,我们的柴火问题就解决了!<br><br>八、一夜救护没合眼<br><br>本节口述:武学智,生于1936年,马召镇四府营村村民,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军区11师独立卫生营卫生员。<br><br>记录整理:辛甜<br><br>1958年3月,我们卫生营也要随司令部一起向甘南自治州进军剿匪。当时部队驻扎在临夏县马步芳东公馆,接到司令部的通知后,我们随31团,32团,33团立即出发,130多辆军车组成车队。由于我们一直走的山路,汽车在山路上根本就走不快,但是我们师长余智权是个急性子,走一会就要让司机把自己的车开到队伍最前面去,催促排头的车开快点。司机在这山路上也不敢开得太快,师长急了,叫人叫来汽车连连长,开口就是一顿批评,并一再强调:“速度是第一,要克服一切障碍,快速前进!”,<br><br>我们首先到达卓尼县,这里曾经被土匪袭击了。听当地老乡讲,卓尼县县长惨遭杀害,尸体还被挂在树上。我们刚在卓尼县驻扎下来,就有当地干部过来说,有一名藏族妇女难产,情况非常危险,当地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就向我们部队求救。刚好兰州军区有位老教授随我们营前往藏区,听了这个情况后,老教授立即组织卫生员,在军营里为这名妇女进行了剖腹产手术,救下了产妇和新生儿,一直到一个星期后,妇女和孩子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们也继续行军。<br><br>1958年,当时部队驻扎在临夏县马步芳东公馆。3月,我们卫生营和31团随司令部一起向甘南自治州进军。接到司令部的通知,随31团,32团,33团挺进甘南剿匪,130多辆军车组成车队。由于我们一直走的山路,车辆在山路上根本就走不快,但是我们师长余智权是个急性子的,走一会就要让司机把自己坐的军用吉普车开到队伍最前面去,催促排头的车开快点。司机在这山路上也不敢开的太快,师长急了,叫来汽车连连长就是一顿批评,并一再强调:“速度是第一,要克服一切障碍,快速前进!”,<br><br>我们首先到达卓尼县,这里曾经被土匪袭击了。听当地老乡讲,卓尼县县长惨遭杀害,尸体还被挂在树上。我们刚在卓尼县驻扎下来,就有当地干部过来说,有一名藏族妇女难产,情况非常危险,当地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就向我们部队求救。刚好兰州军区有位老教授随我们营前往藏区,听了这个情况后,老教授立即组织卫生员,在军营里为这名妇女进行了剖腹产手术,救下了产妇和新生儿,一直到一个星期后,妇女和孩子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们也继续行军。<br><br>到达光盖山已经是下午,由于我们的军车在狭窄的山路上无法继续前进,我们只能弃车步行,太阳也快落山了,这时候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了。当时我们背的罐头,是苏联的军用罐头,里面装的都是肉,营养价值是很高的,但这时候大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谁还能顾及到里面有多少营养呢,少背点东西就轻松些了!卸下来就顺着山坡扔了下去,再继续前进。据说后来当地群众在山坡下面还捡到了不少我们扔的罐头。直到晚上才爬到山顶,翻过光盖山,大家才有时间休息,烧了开水,和着干炒面吃了干粮,休息一晚。<br><br>在攻打车巴沟的时候,我们部队伤亡还是比较多的,有二百多名伤员。听说是由于前期侦察的部队没有发现敌人的暗堡,咱们大部队经过时候被突然袭击,虽然咱们有四挺机枪,但是距离太远,还是没有啥效果,炮连还是从侧面经过的,一时间调不过来,咱们吃了大亏。那天晚上,军医做手术就没有停,整整做了一晚上,有的战士受伤太重,直接牺牲在手术台上的也有不少。我和另外三名卫生员负责给伤员打破伤风疫苗,也整整打了一晚上。好在战士们都是好样的,都坚强的忍着疼痛,我们打针还是比较顺利的,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给所有伤员打完疫苗。打完疫苗我们也累到了极点,连饭都顾不上吃,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晚上,夏河县县委书记亲自带了担架队来才把伤员运输出去,牺牲了战士的尸体也用马匹驮着运走了。<br><br>在追击土匪的一次大仗中,我们的损失很重,有一个参谋长也在战斗中牺牲了。战斗结束后,我们的部队驻扎在山沟里,土匪就隐藏在周围山坡上的树林里,时不时地朝我们打冷枪。驻扎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轻举妄动。那天卫生营里又多了几名伤员,看着伤员们嘴唇上都干得裂了口子,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想着去前面不远的山沟里捡柴火,回来烧些水喝,就会缓解一点了。为了拔柴草给伤员煮水喝,我差点就丢了命。我翻过山沟去拾柴火,没想到被敌人发现了,开始朝我这边打冷枪,子弹嗖嗖地从身边窜过去,我们的战士发现了都焦急地呐喊:“快回来!别过去!危险!” 我自己也被吓到了,就赶紧猫着腰往回跑。当时咱们部队的干部戴的是大盖帽,土匪也专门是瞄着戴大盖帽的打,我戴的是普通战士的军帽,是船形帽,也许我还不是土匪专门打击的重点对象,要不可能当场就牺牲了。后来想想都觉得后怕,真正是一不小心就回不来了。<br><br>